第 89 章
兩個人就這麽在門口上演默契的凝視, 看著看著, 慢慢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劉周邦在兩人之間隻剩下兩米的時候快走幾步, 一把抱住自己幾十年沒有再見過的妹妹。
“小妹！”
“二哥！二哥！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太好了！”
劉思華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父親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 她沉默的站在車邊看著自己爸爸和小姑抹眼淚, 眼裏有著動容。
“小妹啊，我也沒想到，我以為我們家就我一個了。”
“二哥, 嗚嗚嗚……”
還是陳建軍打破了這種氛圍：“我們進去說話吧。”
聽到他的話，他們兩個用袖子擦了眼淚，大家一起進去, 許曉給大家上了茶, 劉周邦和劉田方兩個人坐在一起：“小妹，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我過的都好, 二哥, 你呢？”
“我也過得好。”
“當初是怎麽回事兒？”
這是他們異口同聲一起說出來的, 對視一眼, 劉周邦先開口：“我先說吧, 我那時候得到我朋友的幫助逃了出去, 之後遇上了意外，上了走私船，一起出了海, 船在航行途中迷失了方向,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美國了，因為跟朋友走散，在那裏舉目無親，奮鬥了一些年，我那時候也沒有辦法聯係國內，等之後政策變了，我就打算著回國了，沒有想到，我回了家，誰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為……這是怎麽回事？”
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孤身一人在異地他鄉，得吃了多少苦才有現在的他？
劉田芳忍者哽咽：“那時候我以為你和三哥都被二叔……我就讓丫鬟的屍體代替了我的，趁著混亂離開了家，之後隱姓埋名，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家裏沒人了，也沒有主動露過麵。”
“怪不得我上次回去沒有你的消息。”
“三哥他……”
劉周邦嘴角抽搐了下，啞聲：“我沒有來得及把他帶出來。”
劉田芳的眼淚流了下來，眼裏的光芒也驟然黯淡，她其實早就有預感了她，隻是現在知道確切答案，不能不死心。
“對了。”劉田芳擦了擦眼淚，扯了扯另一邊的陳老三：“你還記得他呢？我跟著她一起離開了，之後一直在他老家生活。”
劉周邦仔細的打量著陳老三，試圖從他的臉上回憶起那些他熟悉的人名。
陳老三挺直了腰板，額頭上汗珠都出現了。
“……柱子？”
“對啊。”
劉周邦的額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看他們這麽親密，想必這就是他的妹夫了，可是他的妹夫，居然是他以前身邊的小廝？
他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態度不冷不淡：“這些年來，我妹妹麻煩你照顧了。”
陳老三聽到他這麽說話，尷尬的忙忙擺手：“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聽到這三個字，劉周邦的青筋再度跳了跳。
就算妹妹如今年紀大了，但是在他眼裏，還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妹，在終身大事上卻配了這麽普通的一個人，即使知道妹妹如今這樣應該要歸功於他，心裏還是憋著一口氣。
劉田芳注意到了，想起了什麽，看了眼二哥立刻轉移話題：“二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兒子陳建軍，這是我兒媳婦許曉，這是我三個孫子，這些年，我過得其實不錯。”潛台詞：所以二哥，你就別生氣了，現在也沒有那種主子小廝的說法了。
劉周邦已經聽女婿說過陳建軍的事了，他對他露出明顯欣賞的笑容。
陳建軍主動叫了一聲：“舅舅。”
“誒！”他響亮的應了一聲。
許曉也跟著叫人，還讓小團子他們叫：“跟舅爺爺問好。”
“舅爺爺好！”三重奏響起。
劉周邦把手伸進自己的包裏，從那裏麵拿出了幾個紅包：“這是舅舅第一次跟你們見麵，來，給你們個紅包。”
親戚第一次見麵大多都是給紅包的。
陳建軍也沒有推脫，直接收下了：“謝謝舅舅。”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第二個孩子，劉思華，她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現在都不在這裏，到時候我再給你們介紹。”
劉思華叫了聲姑姑。
劉田芳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改口紅包。
“二哥，兩個侄子現在在哪裏？”
劉周邦打開自己的錢包，從裏麵拿出一張全家福給妹妹看：“他們一個在首都，一個在國外，來，這個是你嫂子，思華你已經知道了，這個是她哥哥，這個是她大嫂，這個是我大孫子，她弟弟還沒有結婚。”
“孩子長得跟你挺像的。”
“是啊，三個孩子說起來都像我這邊。”
“大嫂她是哪裏人？”
“她是我以前的同學。”
“你以後還會出國嗎？”
“看時局吧，如果時局穩定，我就不去國外了，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我不想以後死了骨灰埋在別的地方，我已經把我們家祖墳的地買下來了，到時候我會和爸媽一起埋到祖墳。”
聽到他這麽說，劉田芳不高興了：“哥，你這是什麽話？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
“何必那麽多忌諱，這都是遲早的事。”他已經看開了，他以前太過拚命，傷了身體，他的壽命，估計也會有所損傷。
“別說這個了，你跟我來，我給你看看我的相冊……”
劉周邦就跟著劉田芳進了房間，留下他們在客廳裏麵麵相覷。
陳老三的臉上有些失落，不過注意到了別人在，勉強收拾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他是想要跟著一起上去的，但是顯然他被排斥在外了。
陳建軍是可以理解的，兄妹兩個幾十年沒見，現在想要說說私房話，不想讓別人聽見也是正常的事兒，他換了一種熟稔的語氣招呼張誌義他們：“來，我們聊，這事沒想到吧，這就是緣分啊，你該改口叫我一聲表哥了。”
“……表哥。”
他是瞪著眼睛說了這一聲的，就這樣，他真成了他的哥哥輩，總覺得有點意難平啊。
陳老三則是在劉思華說話：“侄女，吃東西吧，這水果是新鮮的，早上剛摘下來。”
“哎，謝謝姑父。”
張誌義感歎：“這世界太奇妙了，說起來，我們都應該感謝一下家環。”
這話陳建軍讚同，如果不是他那去海邊發現了漂在海邊的付家環，救了他，然後作為唯一一個在這邊的朋友，理所當然的聯係了張誌義，他們根本不會認識，然後又因為打過交道，有不少理念有著類似的觀點，深入交往了一下之後，陳建軍和他才成為了朋友，想著熱鬧一下提出弄個燒烤晚會，拉近感情，這才見到了他的妻子，別人看出了她和劉田芳的相似，以此說笑，就這麽引出了他們的血緣關係，這……太戲劇化了，電視都沒有這麽戲劇化吧。
陳建軍問劉思華：“這麽說來，你們一家都是華國人？”
“是啊，我大嫂也是華僑，有共同的背景，有共同話題，外國人總的來說還是有些理念無法相容。”
“舅舅以前應該很辛苦吧，在外麵一個人打拚。”
“是啊，經常聽我媽媽說呢，說那時候爸爸一個人，什麽髒活累活都去幹，後來好不容易有了點積蓄換了地方，才遇見了我媽媽，那時候我媽媽很不敢相信，怎麽以前的老同學會出現在這裏，還白手起家。”
“姑姑應該也很不容易吧，我看了不少資料，以前那段時期，天災人禍的，就這兩年才寬鬆下來。”
“是不容易，但也還好。”
“你排行第三，上麵有兩個姐姐是嗎？我
爸爸隻有我一個女兒，我舅舅那邊的都是表哥表妹，說起來，在女孩裏我是最大的，現在終於不是了。”
“嗯，我大姐叫陳向紅，跟姐夫一起在村裏種地，二姐一家在小縣城裏做工人，可能會讓你失望，以前家庭條件不好，他們沒有受到多好的教育。”
“我理解，國內高考取消了這麽多年，我一開始聽誌義說你家有四個大學生還吃驚了好一會兒。”
“想要改變出身，學習是最快的捷徑，沒辦法。”
“肯定是你們都聰明。”
“別這麽誇，我這人不禁誇，很容易驕傲。”
“哈哈哈，表哥你哈哈哈，不怕你驕傲，哎，你跟我說說你的兄弟吧，我們應該會一起回去一趟認認人。”劉思華還是很了解她爸爸的。
妹妹老家還有幾個兒女都會想要去見見，而且還要回祖宅那邊一趟，把姑姑的墓平掉。
“你媽媽他們在哪裏，有時間大家約一下見見麵。”
“我媽和大哥在國外，那邊的生意還少不了人，我弟弟在首都，應該很快就會南下了。”
她猜中了。
這天晚上劉田芳怎麽也要留他們一起住，晚飯劉田芳沒有插手，許曉、陳老三一起忙活，看著飯桌上豐盛的菜，還有勤快的妹夫，劉周邦看陳老三的麵容更和緩了兩分。
別的不說，看這樣子家務是熟手的，少不了經常做，而且以前妹妹的日子是不好過，但是生了個出息的兒子，一無所有，也能掙下一片家業，以後妹妹的晚年應該是無憂的。
他這個當哥哥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但是妹妹自身還有依靠，那才是最妥當的。
“我已經聯係了你弟弟，讓他過來了，等他來了，我們一起回去掃墓，告訴爺奶爸媽，說起來，今年清明有人去燒香，是不是你？”
“是我。”劉田芳承認。
劉周邦點點頭：“我記得一直以來我們家的墳墓都有人去祭拜，你知道有誰嗎？”
劉田芳報了幾個名字出來:“有他們兩個，但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每年都去的，有時候去了會發現已經有人祭拜過了。”
劉周邦聽到了孫仲文的名字，眼裏流出思念：“是他啊。”
“是啊，那時候他被下放，正好是我們村，我認出他了。”
“你有他的地址嗎？”
“有。”
“我小外甥和小外甥女那裏放不方便回家一趟？”他知道他們兩個工作了。
劉田芳想了想：“我問問，應該可以的，有探親假。”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假請的比較順利，劉思業先來了特區，然後一起回老家石桐鎮，陳建強和陳向娟、周寒先回了陳屋村，到時候再過去石桐鎮。
陳屋村到石桐鎮隔了兩個市，也不會很遠。
陳建軍自己是老板，還是能抽得出時間的。
這些祭祖的事其實跟他這個小輩沒有多大的關係，他隻要按照舅舅和劉田芳的指示去做就好了。
陳建軍在外祖父母的墳前燒了香，給兩個舅舅的墓地燒了紙。
原先這裏有四個墓，他大舅和劉田芳的都有，但是實際上，大舅的那個是衣冠塚，二舅和他媽的是假的，隻有三舅舅的是真的。
弄完了這些，一行人才轉而回了陳屋村。
劉周邦看著路邊那些人戴著帽子在田間勞作，頂著個大太陽汗如雨下，心酸難忍。
他們三個兄弟從小捧在手心的小妹過了幾十年這樣的日子……
劉田芳看著車窗外，想著等一下就可以給哥哥介紹她這些年來住的地方就很激動。
在車上，陳向紅、陳向華、陳建民心情也很激蕩。
他們正坐在四個輪子的轎車上！
這個車子是他們舅舅和表兄弟家的！
他們是國外回來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很有錢！！！
等到幾輛車子進了村，陳屋村有空閑的人都跟在車子屁股後麵看西洋景了。
這時候自行車還很難的呢，別說四個輪子的汽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