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陳建軍和劉隊長警覺的看著前方那一顆橫欄在正中間的大樹, 對視一眼, 沒有說話, 他們在出發之前就被提醒要當心。
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路段是以前沒有走過的地方, 但是別人會從這裏過, 就有聽說過這一帶比較不太平, 要多加小心。
他們兩個提著心走了一段, 走過這裏就是大路了,心剛放下一半,沒想到就遇到這麽一幕。
陳建軍看了看兩邊那茂密的草叢, 皺著眉頭看向劉隊長,向他示意。
這樣的草叢,藏幾個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劉隊長抄起了手裏的柴刀, 給他做了個手勢, 從副駕駛位上打開,下了車。
他小心的看著周圍, 走到那棵樹麵前, 低下腰想去把那棵樹搬走, 就在他彎腰的時候, 旁邊猛的竄出兩個人, 手裏拿著木棍凶狠的打了過去。
“!!!”
劉隊長的身手還是可以的, 他也是練過的,差點就入伍,比起普通人身手要好一些, 他靈敏的閃過棍子, 用手中的柴刀一擋,擋住了。
這時候,陳建軍這邊也有人撲了過來,拿著木棍,就想打開車門,把車裏的陳建軍給逮下去。
陳建軍扣住車門,猛的往外一撞,堅硬的車門就把兩個人給拍了個暈頭轉向。
他用了十成的力氣,沒有腦震蕩也暈乎乎的了。
陳建軍轉了轉手中的柴刀,柴刀有兩麵,一麵是刀刃,一麵是刀背,他把柴刀轉到了刀背的方向,如果是刀刃的方向,砍實了就是殺人了,殺人太嚴重了。
沒有想到會碰到硬茬子,旁邊又竄出了四個人,全都都是年輕的小夥子,全部撲向了陳建軍。
陳建軍看到這樣心就顫了下。
沒想到有這麽多人,失算了。
但都這樣了,也沒有退縮的餘地,陳建軍拿著柴刀,揮舞的虎虎生風。
被他一柴刀擊打實了,那就妥妥的喪失戰鬥力,陳建軍的力氣大,一腳下去,被他踢中的人就抱著肚子哀嚎了。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陳建軍背上、手上、甚至是頭上都挨了幾棍子,不過因為他拿著柴刀,再拚著皮糙肉厚,雖然身上掛了彩,還是跟後麵來支援的劉隊長把他們給製服了。
陳建軍臉上手上背上掛彩,劉隊長的左手脫臼,都不太好,但好歹是逮住了。
劉平從車上找了麻繩,陳建軍一個個的綁嚴實了。
他們一共有八個人,陳建軍和劉平看了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硬塞吧塞吧把他們塞到了後麵,挑選了些貨物給堆積到了前麵座位上,動作壓著不舒服也得忍一忍。
也幸好他們在前頭清了不少東西,不然還真沒辦法把他們給裝上帶走。
為什麽要帶走呢?
當然是把他們交給公安了。
他們可不是第一次幹了,不然也不會有人提醒他們這一段路不是很太平。
在這期間,他們罵罵咧咧的,嘴上不幹淨,說以後從這過要小心,他們被捉去也不要放心太早了,他們有人巴拉巴拉。
於是原本打算拐進一個小縣城的他們直接拐了個方向,直奔目的地去,那是石通市,市裏他們就沒人了吧?
他們很好的表現了什麽叫做不作就不會死。
一得知要被送去市裏,他們就求饒了,一個個的說的有多可憐。
但是身上還隱隱作痛的劉平和陳建軍表示一點也不想聽,直接拿東西塞住了他們的嘴巴。
把這些人一上交,陳建軍和劉平就得了誇獎,說要送他們錦旗,還有各自一張獎狀,各自一個金軍用水壺。
獎勵的軍用水壺不說,質量絕對是杠杠的,那錦旗和獎狀也是光榮的東西,聽到這些,劉隊長嘴上說不用為人民服務,回去的時候的步子就飄起來了。
這個拿回家去,可是大大的長臉啦,他可以跟他的兒子吹一輩子!
因為這個事兒,他們在這裏要耽擱一天。
陳建軍抓住機會,跟劉隊長說了聲就按照地址找到了某個農場。
說是農場,其實也是林場,什麽都有,種地,林業,還有養殖,裏麵的人村民、有知青、也有那些需要勞動改造的人。
他把自己的身份證明、介紹信還有請公安局寫的證明那些都給看門的老大爺看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門,引他進去。
他解開陳建軍帶來的包裹,看了看,陳建軍趁機塞了個白麵饅頭給他,他猶豫了下,偷偷地塞到了衣服內袋裏,壓實了。
“你是許老頭的女婿啊,跟我來,這邊走。”
“是的,因為出車到附近,遇到歹徒了,有點時間,我就過來這邊看一眼。”
“你小子有心,你的工作也好啊,有本事!你放心,他們雖然成分不太好,但怎麽說也是你長輩,路過了,來看看你有心,沒什麽事。”
陳建軍嘿嘿笑著:“大爺,我這根正苗紅,一直都老老實實的為祖國搬磚添瓦,以後也一定遵循zhuxidada的引導。”
……
看門大爺直接把他帶到了地頭,一個非常臭的地方。
這裏正有好幾號人在挑糞,陳建軍愣了愣,看著老大爺指給他看的那一對夫妻,男的頭發已經有三分之一變得花白了,老態盡顯,旁邊合作的那位女的頭上也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白,陳建軍看這樣,心下就歎了口氣,在許曉的口中,她爸媽保養的都可以,一點白頭發都沒有的。不過,夫子親緣,從他們兩個的臉上,都可以找到許曉的一些影子。
“謝謝大爺!”
“不用謝,許老頭,趙婆子,有人找!”
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們下意識的停住動作,看到這麽一個小夥子,他們就是一愣。
“誰啊?”
“你們女婿!”
“!!!”
趙玉英飛快的反應了過來,這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不就是照片上的……
“你是陳建軍?”
“是,我是陳建軍,嶽父嶽母,我到這附近出車,路過這兒,恰好有時間就來看看你們兩老。”
“好,你有心了,我們……”許昭敏看了旁邊的一位老頭一眼,他點點頭:“難得有人找你們,回去吧,活下次補上。”他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隻要活完成了就好。
“好,謝謝,謝謝啊,你跟我們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許昭敏道謝,然後拍了拍身上,帶著他往前走。
陳建軍就跟著他們的步伐走了。
走到了一排似乎隨時會崩塌的危房裏麵。
“你過來這裏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你這臉上的傷……”趙玉英擔心。
“不會不會,也是巧了。”他就把遇到歹徒的事說了:“我隊長還在公安局配合呢,沒那麽快,我就抽空來看看你們。”
遇到劫匪?!
“哎呀,那你沒事兒吧?除了臉上還有哪裏受傷了?”
“沒事兒,沒事兒,給大夫看過了。”陳建軍臉上臉上看上去確實不太好看,但除了這些皮肉傷,他確實沒有其他的什麽事兒。
趙玉英驚魂未定,幸好沒事兒:“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先別想著反抗,要是人家多人,還有武器呢,那可怎麽好?”這要是男人出了事兒,她女兒跟外孫日子那可怎麽過喲?
陳建軍摸了摸腦袋:“哈哈,那什麽,他們就拿著棍子,也不是很健壯的樣子,我們也是心裏有底的,不然要是讓他們搶了我們車和貨,再想做點什麽,那我們也沒辦法呀。”
“都不容易。”可不是嘛,那貨那車那貨得多少錢啊,要是要讓他們賠,一般人家哪裏賠得起,現在這樣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以後可得小心這些,當地人的話肯定有親戚。”許昭敏考慮的比較遠。他們進牢房,親朋好友可不得怨上他們嘛。
“我們知道,心裏有數,而且之後肯定會有人去處理的。”
“那就好。”
“小團子怎麽樣啊?長多大了?”趙玉英把話題轉向她念了很久的外孫。
“都好,上次我們寄了照片收到了嗎?”
“收到了,都收到了。”
陳建軍又摸出一張照片:“這是後麵拍的全家福,你們看,這是小團子,他現在比起那時候長大很多了。”
趙玉英接過來,先看了看女兒,嗯,還好,看上去沒有很瘦,笑容也好,看不出什麽愁苦,然後就看到她懷裏那大了不少的外孫,嘴角就合不攏了:“這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有福氣。”
許昭敏也矜持的湊過頭去看了看,然後抬頭看著這個健壯的小夥子,想起來了:“這沒有什麽好東西,就隻有白水,渴嗎?來一杯。”說著就起身給他倒水。
陳建軍立刻站了起身,難道真讓嶽父給他倒水啊。
他順勢打量了一周,這地方跟外表高度統一,外麵破,裏麵也破,牆壁上他還看到了好幾個明顯比較鮮豔的地方,那是用黃泥給糊上去了修補的,頂上也是,草棚鋪在上麵,補了一塊又一塊。
裏麵的東西也特別的簡單,就一張床板都不太對稱的床,兩個木墩子當作凳子,還有旁邊有一個破破的小木箱裝著衣服,上麵放著兩個碗兩雙筷子,其餘的就沒有了。
他喝水顯然隻能用那個破了口子的青碗,這裏可沒有杯子。
許昭敏有些不好意思:“這什麽都沒有,別嫌棄。”
“我理解,您別這麽說。”這真的是家徒四壁,看的陳建軍很是不忍心,坐下來就打開自己隨身帶的包袱,幸好他想到了他們的日子不太好過帶了些東西過來。
他想的比較妥帖,知道這些被勒令改造的人是不能用太好的東西的,紮眼,所以他淘換來的都是舊東西,灰撲撲的、打補丁的舊棉襖,但是裏麵的棉花是新的,還有灰撲撲黑漆漆的舊衣服,舊鞋子,看上去就有年頭了,質量卻是好的,就是看上去不好看,用起來不差些什麽。
另外還有小小袋的玉米麵,大米,白麵,麥乳精,奶粉,還有一小卷的權錢和票。
“你收回去,你掙錢也不容易。”
陳建軍看到米麵,才想起來,他沒看到米缸啊:“你們吃什麽?還有多少糧食?等一下給你們帶過來,我是明天再走,等會兒還能再來一趟。”
“真不用。”許昭敏虎著臉,特別嚴肅。
陳建軍歎了口氣:“嶽父嶽母,不,我叫爸媽,你們別跟女婿客套,我娶小小的時候都沒有給你們聘禮,現在不過是遲給你們,哪個漢子娶媳婦不用給聘禮的。”
這理由很好,很強大。
“之前因為距離太遠了,不方便就沒有給,但是你們放心把女兒交給我,我是誠心要和她好好過日子的,這些聘禮就不能省。”這個理由絕對說得通,他就是拿了大袋的糧食過來,那也絕對說得過去。
之前他怕不順利帶的東西真不多。
看這屋子就可以想象他們的日子過成什麽樣,他這座女婿的不做點什麽看得過去嗎?
“這也是我們的一片孝心,我要是不這麽做,回去曉曉都不能原諒我了,女婿也是半個兒,可不得好好孝敬你們兩老,如果你們覺得不好意思了,下回你們寫信,讓曉曉多孝順她公公婆婆,就跟我這孝順嶽父嶽母扯平了。”
什麽好話都讓他給說盡了,趙玉英和許昭敏又感動又好笑。
陳建軍又道:“你們兩老可得好好注意身體現在,還得長命百歲,回去看看外孫,去女婿家做客,不吃好穿好,怎麽照顧好自己?”
張玉英看著他,聲音有點哽咽,很快又平複了:“我女兒她是前世幾輩修來的福氣,才能遇到你,我們兩口子這一把老骨頭了又怎麽好麻煩你呢?這些東西可不容易……你對曉曉好,就是對我兩的孝順了,我們兩個也是不盡責的,沒辦法送她出嫁……”
“那可不能這麽說,誰也不想的,不過一時沒辦法,以後總有機會再聚的……”
陳建軍好好地勸慰了兩個差點控製不住情緒流淚的老人,等到他們氣息平穩了,陳建軍背上汗都出來了。
“快要吃午飯了,你餓了吧,你等會兒,我去下點麵條。”他帶來的東西就有掛麵,趙玉英當下就拿了掛麵和他帶來的臘肉,借花獻佛,下了三碗,參合著早上做的野菜團子一起吃。
這一頓,他們兩個吃得津津有味,陳建軍看了看那基本上全是野菜,家後世哪個一點點玉米麵艱難的揉在一起的菜團子,心裏噓了口氣,這日子都過成那樣了,年紀大了又怎麽樣?還是不能休息,要承擔高強度的勞動,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精神壓力又大,怎麽能不顯老態呢?
陳建軍給他們說了很多事,從當初許曉剛下鄉做知青的時候說起,聽著他娓娓道來,好像就看著女兒經曆過的那些一樣,讓他們欣慰又心酸,抓著陳建軍的手,趙玉英一直跟他道謝。
沒有他,女兒的日子過不成這樣。
看著時候差不多了,陳建軍才提出離開,他要回去買多點糧食送過來,明天一早他們應該就要出發了。
他們推辭不過,也隻能擦著眼淚看他走了,趙玉英下定決心,下回可要在信裏好好地誇一誇這個女婿,讓女兒對他好點。
隻要有錢和全國糧票,在供銷社買粗糧是一件比較簡單的事兒,而全國糧票雖然很少,但是他們就是在全國各地跑的,發的就是全國糧票,再跟劉隊長還有其他人交換了些,就買了快三十斤的地瓜幹,加十五斤的粗粒玉米,他的全國糧票就花光了,如果不是解釋不了來曆,他的農場裏麵卓識有不少的紅薯和玉米的,問題就在於這事經過太多人的手,不好做手腳。
這些省著吃,也能吃一段時間了。
回到家,聽到他說去見了她爸媽,聽到他描述的爸媽現在的模樣,許曉淚如雨下,撲在陳建軍的懷裏嚎啕大哭。
現在她也是一個母親,聽到自己父母現在過的日子,她心如刀割。
睡著的小團子被吵醒了,蒙蒙的就著昏暗的月光看了眼爸媽,又閉上眼睛睡著了,乖乖的沒有哭鬧。
陳建軍鬆了口氣,專心在安慰妻子:“不要哭了,爸媽等下就要起來看看怎麽了。”
聽到這話,哭泣聲就小了很多,她是不願意驚動公公婆婆的。
“曉曉,下次有機會我再過去看他們,你別太擔心,我留了糧食、錢和票給他們的。”
不過他估計,那錢和票想要用都沒有什麽機會。
他們是不能擅自離開農場的,農場裏麵又沒有供銷社。
陳建軍規律的拍著她的背,讓她發泄出來。他不認為瞞著比較好,許曉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做媽媽的人了,她不多話,但是很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