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三人專門為拉哈‘唱的戲’, 自然分毫不差落入拉哈耳中。
海灣最大的主屋中。
“你說,還有黃金藏在巴克布爾城中?”
黑瘦的海盜點頭道:“是,聽他們說,這段時間咱們看守得緊, 那些大晸人沒來得及去取。”
拉哈聞聲, “有沒有聽到黃金藏在哪裏。”
“知道個大概的方向, 那個劉管家隻提了巴克布爾城東的兩個店鋪和一處宅院.……老大,咱們是不是該讓人先去搜查搜查, 然後將黃金拿回來。”
拉哈沒有立刻應聲, 一雙淺色的眼眯了起來,思忖片刻後, 他才說道:“讓人將鍾老板請來, 就說我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好的, 老大。”
等鍾岐雲三人趕到主屋時, 拉哈已經讓人準備了幾桌子好菜, 春風滿麵, 就要與他三人把酒言歡、慶賀這番合作。
拉哈並非慎度國人,對於飲酒吃肉並無甚禁忌, 酒水也是依照尼德蘭國的釀造方式製作, 倒是比之慎度國的酒水,好喝了太多。
美酒下肚, 似美酒熏染, 鍾岐雲等人敞開了些許, 都不似之前畏懼害怕, 與拉哈喝起酒、談起這些年海上的困苦來倒有些稱兄道弟的模式。
拉哈笑望著已然醉了幾分的鍾岐雲,開口說道:“說起來,現在還不知道背叛鍾老板的那些人現在是在哪裏呢,要是鍾老板知道了確切的位置,還是先給我說了吧,等時機成熟咱們就去殺他個落花流水。”
鍾岐雲笑著說道:“拉哈大人放心,剛才我已經問過劉管家他二人了,他們其實也不太清楚,說是離開之前那些人是在東海岸,隻是如今過去了幾天,也不知還在那裏不在。”
拉哈聽了,臉上笑意深了些許,鍾岐雲這話倒是和下屬來報的一般無二,想來這事他們確實沒有隱瞞。
想到此處他注視著鍾岐雲,又似歎息一般說道:“我昨天聽那位趙管帶說,背叛鍾老板的那些人不單盜取了你所有黃金,還將你身邊親信殺害了?”
拉哈說完這話,就瞧見鍾岐雲微微慌亂一瞬,隨後強裝鎮定地點頭:“是啊。”
拉哈聞言嘴角一揚,但目光確是慢慢冷了下來,他道:“如此看來,鍾老板這些下屬心腸比我們海盜還黑啊。”
鍾岐雲連連點頭,似要掩蓋什麽似的急忙說道:“是了,那些隻會在背後耍手段宵小,又如何能與拉哈大人您這樣的英雄人物相提並論。”
這話說得拉哈心情暢快、開懷大笑起來。
飯畢,拉哈又讓人將鍾岐雲等三人送了回去。
待人離開,拉哈麵上那副笑容忽而消失無蹤,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眼裏全是森冷寒意。
“老大,這鍾岐雲到現在了心裏還惦記著寶貝呢,看他這樣子是不打算把那些未取走的黃金下落告訴咱們了。”瘦黑的海盜恨聲道:“老大,不然我現在就去將他們幾個好好收拾一頓,好叫他們曉得現在是什麽境況。”
拉哈哼笑了一聲,“算了,讓人好好盯著,看看他還想做些什麽。”
“可……”
“恩?你還有意見?”
“不、不敢.……”
拉哈想知道的事情,當日晚上,蹲守偷聽的海盜等鍾岐雲三人皆數睡下,就趕來告訴他了。
和他預想的一樣,鍾岐雲果然是準備等他奪取那些別侵占的黃金,大發慈悲放過他後,他便悄悄去將剩餘黃金取回。
甚至,鍾岐雲還想著,若是拉哈背棄當日承諾想要殺他,那他就借此機會再用黃金的信息換取性命。
“大晸人果真是永遠不會變,就算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能拿一點就是一點呢。”拉哈撫著床邊美人嬌嫩的軀ti,對來報的人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先送他一份大禮吧,阿富爾你立即召集人先去他們在巴克布爾租住的鋪麵搜查,若是發現黃金立刻帶回來。”
“好!”叫阿富爾的海盜聽到黃金眼睛都亮了,他舔了舔嘴唇,又問道:“其他幾處呢?”
“不著急。”拉哈道:“外邊巴克布爾的士兵一直在搜城,還是小心點好,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問道:“齊呼普他們回來了嗎?”
阿富爾搖頭:“沒有,也不知這小子是真沒查清楚情況,還是臨陣叛變了,我早說外來投誠的人就是不可信,要不是我們這裏就他們這幾個外來人,巴克布爾的士兵對他們不熟才派他去探查.……”阿富爾咬牙切齒,“要是真敢夥同官兵.……老子絕對要親手結果了他!”
“投靠官兵那是不可能的,齊呼普還等著手刃鍾岐雲,”拉哈說道:“有左安怒跟著,他那邊先不管。不過你也要讓人去盯一下,巴克布爾最近行動太過於異常了,不知道那天格納城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拉哈那邊是何想法,那就不是鍾岐雲管的了。
演完了戲,等江司承偷聽的人離開後,躺在床上裝睡的鍾岐雲這才‘醒來’。
慎度國的床鋪與大晸朝的床實在不同,如今躺著的這個與其說是床,不若說是在木質地板上撲了一層稍微綿軟的地毯,因為慎度四季炎熱,當地蓋在身上的隻有薄毯,幾乎不怎麽使用棉被褥。
歇了半日的暴雨又下了起來,劈裏啪啦吵人地很。
屋中邊沿點著小小一盞油燈,倒也沒那夜那般暗了。
藏匿與門邊暗處的江司承瞧見門外看守海盜被雨淋得受不住,暫且離開這處時,他才低聲說道:“鍾東家,人走了。”
鍾岐雲點頭,望向坐在暗處的謝問淵:“這場暴雨恐怕要持續五六日,暴雨不停,便不能冒險出海,若是要行動隻怕得等雨停才行,就不知這五六日是否等得?”
謝問淵想了想,點頭道:“可以,我身邊暗衛應當已經尋到此處,待會兒我便讓他將此處的消息傳出去,讓章洪他們做好應對的準備。”
沒有追問暗衛怎地能夠尋到這處,想來肯定是謝問淵和江司承來時在路上留下了記號,不過鍾岐雲還是不由得歎道:“謝大人身邊還真的高手雲集啊——”
睨了眼鍾岐雲,謝問淵隻說道:“按你推算,咱們需得在此待上五六日,你還是好好把傷養著,雖說拉哈如今看似進了圈套,但何事都該多加小心,這段時日夜間我們還是輪換值守吧,若是拉哈那處有異動,咱們也好提前應對。”
江司承點頭:“一人值守一夜吧,白日若是無事也能補眠,如此也能保證休息。”
“可行。”
江司承又道:“如此,那今日就我來值夜。時辰不早了,鍾東家和謝大人還是早些休息、養精蓄銳。”
說到這處,雨夜裏忽而聽到窗下響起淺淺兩聲間隔頗長的敲擊聲,鍾岐雲和江司承神情一緊,正欲起身,那處謝問淵便予兩人說到:“暗衛。”
兩人這才鬆了氣。
隻見著謝問淵走到窗前,微微掀開一角,一個小小竹節便遞了進來。
竹節中藏了一副細小的筆墨和紙張,謝問淵將紙鋪就,草草寫了,便將筆墨紙盡數裝好,再交給窗外的人。
隨後也不見人應聲,鍾岐雲走去瞧時,窗外哪裏還有什麽人。
有一陣長籲短歎後,鍾岐雲才凝視著謝問淵,滿眼含笑:“謝大人,我忽而才發現一事。”
“怎麽?”
“這個屋子裏,隻有一張床鋪呢,哎呀,想來今日可能得委屈您與我同睡一張床、共用一個枕頭了,人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這般看來謝大人與我緣分實在不淺。”
謝問淵蹙眉:“.……”
相識一年有餘,頭一次聽到鍾岐雲對人說出這般像極了調戲話語的江司承有些怔忪。
鍾岐雲眼底笑意更深了兩分,“哎——也不知您習慣不習慣。”
謝問淵望著尋著機會又恢複原樣的鍾岐雲,似笑非笑道:“鍾老板希望我如何回答?習慣?或是不習慣?”
“.……”
謝問淵不再瞧他,隻往先前坐的暗處走去,“鍾老板腿上有傷,我自是不好與你搶這床鋪,今日我便在桌前將就一夜吧。”
坐椅子上睡?這哪兒行?
鍾岐雲趕忙上前拉住了謝問淵,“哎哎,那啥,也不是沒床,這床鋪這般大,坐椅子上怎會好受?你若是不喜,我待會兒離你遠些可好?我方才嘴碎胡說八道,我在這裏給你陪個不是,謝兄莫要見怪。”
說著他又看了看那邊目不斜視隻望著窗外的江司承,又打趣道:“你瞧,若是明日謝兄值守,我不也要與江兄同床共枕嗎?算起來我與他也是千年修來的緣分。”
“噗——咳咳咳咳咳咳.……”那邊江司承嗆了一口風,咳嗽起來。
謝問淵哭笑不得地望著鍾岐雲,“鍾兄說出口的話,真是句句令人‘耳目一僵’呢。”
鍾岐雲見他笑了,也不由得笑著衝謝問淵拱手道:“謝大人謬讚。”
話也就隻能說到這處了,雨勢漸小,門外原本看守的海盜又回來了。白日裏與拉哈談話實在耗費精神,現下還是都有些困倦,往後還有硬仗要打,歇足睡好是必要的。
兩人都不再耽擱歇息的時間,各自背對著睡在床鋪一側。
夜漸漸深時,雨聲漸住,昨晚一夜未眠,本應困頓非常的卻有些睡不著。
背對的方向傳來的淺淺呼吸聲在這夜裏被無限放大……傳進了耳裏,也傳進心頭。那是謝問淵的呼吸聲,謝問淵近在咫尺之間。
鍾岐雲腦子有些混亂地想,不是說有些人睡著會流口水,會睜眼,會做亂七八糟的表情嗎?就不知道謝問淵睡著是什麽模樣,鍾岐雲想,不知道會不會顛覆他平日的形象。
很好奇,非常好奇。這般意識一直在腦中回旋,久久不散。
而下一刻,在這悶熱的雨夜裏,鍾岐雲忽而間嗅到了熟悉的清涼氣息,他有些怔忪、迷惑,等再回神時,他已然翻過了身子,麵向了那股涼爽氣息。
與他胡思亂想的不同,睡著的謝問淵除了少了些許淩厲,便還如他白日裏一樣,那樣俊朗不凡。
鍾岐雲側著身子瞧了片刻,等瞧見謝問淵額上淺淺汗珠和微微蹙起的眉頭時,他才想起謝問淵不喜炎熱。
思忖兩秒,他忽而起身在屋子裏尋了半晌。
江司承疑惑地望著鍾岐雲,直到他在箱中找到一本薄薄的書,他揚了揚手上的書,低聲道:“熱”。
之後,他拿著書躺回原位,給自己扇了兩下風後,他微微側著身子,給身邊睡得不安穩的人扇起了風。
江司承見狀頓了頓,隨後便挪開目光,往屋外望去。
黑黝黝的天又比剛才暗了些許,且才停下的雨又稀稀拉拉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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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繼續,大約十二點左右的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