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到達巴克布爾, 謝問淵便令人張開旃旗,隨後與令狐情作為此處出使的使臣和譯知,換上了正式的大晸朝服、帶著出使的文牒與侍衛由海港口岸官吏引著去了巴克布爾城的官府。
譚元晉作為皇子,便等在此處待巴克布爾城的城主前來迎接。
也就是這會兒, 船上原本不知情的人才知道與他們同行兩月的貴公子竟是皇城之中千金萬重的二皇子殿下。
“有的吹了, 回大晸我可有得吹了啊!咱這算啥?算不算做了一回皇子的護衛啦?!這要是給我家隔壁那個老張說了, 這輩子都能仰頭挺胸從他跟前過啊!”
“可不是?平日裏哪有機會和這樣的大人物離得這般近啊,而且那個郭領事隻怕也不簡單嘍!”
“方才我聽到了,那郭領事其實是如今尚書省侍郎,謝問淵、謝大人呢!”
“啥?就是那位謝大人?!這不可不得了啊, 我在茶館聽說書的說過他許多事兒呢!”
“去年他讓杭州城免受一場災禍,離開時我都未來得及去街頭見上一見呢。”
“俺這生能得以和皇子同船共度,莫不是上輩子修了十年的功德?”
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一旁的張盛噗嗤笑出了聲,“也不至於吧, 十年的功德用來做這事兒, 豈.……”
隻是他話尚未說完, 那邊鍾岐雲便打斷道:“張盛,你若是無事兒便去幫著劉望才、裴五他們聯係當地的卸貨勞工。”
說罷他睨了眼劉望才, 眼底帶著一些警告, 張盛這小子實在耿直得很、口直心快, 雖說這也挺好, 但說話也得看情況, 皇子的事怎可以胡說?這要讓有心人聽了去, 不得定他個辱沒皇子皇孫的的罪名?
張盛被鍾岐雲瞪得一怔,隨後便醒悟他方才確實是口沒遮攔、信口開河了。回神後他連忙垂頭衝鍾岐雲說道:“我這便過去。”
說罷也沒等鍾岐雲回話,撒腿跑了,不過一會兒就瞧不見了人影。
鍾岐雲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又囑咐船上的船工,以往不知情那便算了,如今人份份明朗,往後說話都謹慎小心些才是。
謝問淵和令狐情再次回到海岸口已是下午。一同過來的還有巴克布爾城的城主、官吏若幹、守衛若幹、車馬若幹,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待巴克布爾城主令人清退港口商賈行人,以慎度國禮儀做了入境迎接後,身穿朝服、頭戴皇子金冠的譚元晉才走了出來。
同行的禮部官員早已在岸口地上鋪設幕巾,堆土為壇,畫上台階,北麵設立帷圍,象征大晸京兆所在的方位,以譚元晉為首,隨行的大晸官員、一律麵向京兆所在方位而站,行三跪九叩禮,以示未辜負封徵帝所托。
隨後謝問淵令人,譚元晉向前與巴克布爾城主互相鞠躬問禮。
巴克布爾城主詢問隨從的人數、入境的原因,謝問淵以大晸官話一一作答。令狐情作為出使譯知盡數翻譯。
待入境禮皆完成以後,謝問淵又令人收起旃旗,隨行侍從陳設和核驗所帶的禮品。也是這會兒鍾岐雲才知道,譚元晉當初帶上船的放置各屋令人守著的箱子中究竟是些什麽。
南海屯元夜明珠、玲瓏九轉竹葉燈、蓮花鎏金香薰盞、湖玉海棠白瓷瓶、哥窯貫耳尊、雲紋雨晴盤、汝窯輕粉釉膽瓶、大晸富林春山圖……江南上好布緞蠶絲若幹、人參鹿茸等名貴藥材。
等等等等,精美非常讓人歎為觀止。
鍾岐雲見著也不由搖頭歎息,說來這大晸朝的風情審美實在是高,簡約又精致唯美,優雅卻也氣勢磅礴,拿來送慎度國主,不像是朝貢般那些貴重,卻也美得讓人難以挪眼。這些東西在大晸除了那夜明珠,其餘也算不得價值連城,但若是放在慎度,便真真正正是個稀罕物件,若是賣了去,必定也是價值不菲。
“這出使也是學問頗多,瞧著這些物件,哪個不是有名頭?但卻也並非多麽罕見,隻怕當初出使之前,鴻臚寺做足了功夫。”張枕風搖著扇子,眯眼笑道。
“是嗎?”一側的鍾岐雲聞言,望了眼張枕風道:“如今已到慎度國,就不知張公子預備去何處走走?”
張枕風笑望著鍾岐雲,“既然到了此處,那勢必要去慎度都城瞧瞧了,就不知岐雲兄是否要一同前往?”
鍾岐雲搖頭,“適才我船隊的譯者打聽過了,雖說格納城是慎度都城,但商貿卻是不及巴克布爾,我自是準備將絲綢等物在這處賣了就不入都城折騰。”
張枕風點了點頭,“不去都城瞧瞧,那這般倒是可惜了。”
鍾岐雲想著謝問淵於他說的張家事,他笑了起來,“我不若張公子這般來此遊玩,本就是來此處掙錢,去了都城折騰不說興許還不如在此掙得多,去那處又有何意義?”
“哈哈哈哈哈,岐雲兄可不知,慎度國君生辰都城中必定熱鬧得很啊,還是去瞧瞧來得好,”
鍾岐雲笑:“想來我是瞧不成這熱鬧了,隻盼張公子哪人回來再予我說道說道。”
“自然自然,就是不知岐雲兄船隊預備哪日回程?”
“等二皇子一行出使回來就走。”
張枕風眯了一雙眼,笑著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鍾岐雲微不可察地皺了眉。
謝問淵與譚元晉一行既已示出出使使者身份,後續的行程盡數都由慎度妥善安排,剩下的事兒皆與鍾岐雲等人無關了。
當夜,出使團便住入了巴克布爾城主安排的住所,等待第二日天明就出發前往格納。
鍾岐雲船上的貨物還未完全卸下,鍾岐雲便讓船工都暫且住在船上,等隔日尋到買主再將絲綢一一送往。
夜中,巴克布爾中心城亮起了燈火、傳來歡騰的笑聲、歌聲。與之相比,少了近一半人的船中安靜得有些讓人不適應。
鍾岐雲躺倒在甲板上,望著星辰有些怔忪。
過去的兩個月,以往這個時候他要麽在海上巡船,那麽就是在岸上忙東忙西,少有今日這般空閑的時候,也少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鍾岐雲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不習慣空曠的甲板,也不習慣少了一個聽他絮絮叨叨的人.……
“也不知出使的大人們現下都在做什麽。”
鍾岐雲聞言望了過去,楊香冬走到他一旁坐下,抱著腿望著遠處城裏燈火,慢慢說道:“師傅,你說那邊這麽熱鬧,會不會就是城主在給大人們接風洗塵啊?”
“哼!美酒美人美景那是必定的啊!”
鍾岐雲還未說話,側邊便傳來了一人的嗤笑聲。
楊香冬有些驚詫地望了過去,卻瞧見說話的竟是那個裴家大少爺,身邊還跟著他那個唯唯諾諾的仆從。
“裴、裴少爺?您沒有與使團一同進城嗎?”楊香冬睜著一雙大眼,直愣愣地瞧著裴彥。
鍾岐雲坐起來,挪掖道:“咱們裴大少爺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你!”裴彥氣結,卻又不知該說甚麽,因為鍾岐雲確實說中了。
楊香冬不明所以,“這是何意?裴少爺不是一同出使的嗎?”
鍾岐雲搖頭:“要做使臣,那必定要有官職,沒有官職便沒有文牒,出使的書文中自然不會寫他的名字,要想覲見國主不是去走親訪友隨便你幾個人都行,出使哪有這麽簡單,接待的使者是要一個個核對身份和人數甚至了配備的兵器等等等等的,這些除了送的禮物以外,其餘的來時、去時皆不能多、亦不能少,這是為了國主的安全和國家的安危著想。”
楊香冬恍然,隨後悄悄看了眼裴彥,心頭忽而有一絲絲同情。哎,這人像根尾巴似的跟著那位二皇子,到頭來,還是沒能去見見世麵.……
楊香冬這眼神,還是叫裴彥瞧了去,刹時就惱羞成怒,“鍾岐雲,你瞧你教出的徒弟,一點禮義廉恥都不懂,這還是個女人家嗎?穿著粗布短衣還這般瞧男人,實在不知羞恥,我先予你說了,若是再敢對我不敬……”
“哎,香冬,”鍾岐雲站起,出聲打斷道:“你忙了這麽些時日都未曾歇會兒,不若師傅領你去城中逛逛?我可聽說慎度城女子穿著配飾極美,不若你也去買些來穿戴穿戴?免得一些見不得時麵的蚊蟲總是四處胡亂叮咬。”
楊香冬瞥了眼幾乎要氣炸的裴彥,憋著笑,連忙點頭,“好的好的,算著咱們還要在這處呆上十來日呢,一直穿大晸衣衫總是惹眼得很。”
“那咱就走吧,順道瞧瞧這巴克布爾城的夜景。”說罷就領著楊香冬下了船去。
船上傳來裴彥的怒吼時,楊香冬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師傅,您這般惹惱他,也不怕他日後報複?”
“若是怕,我便不會在這處了,”鍾岐雲笑道,隨後想了想,又衝楊香冬問道:“香冬,裴家帶來的那一批煙花沒有卸完嗎?”
“沒有,”楊香冬搖頭,“差不多還剩一半吧,我聽劉掌櫃說使團帶不了這麽多過去了,這些東西該怎麽辦啊?”
“裴家帶來的,自然要問裴家,我看裴彥正在氣頭上,明日再問他,等他們裴家自己處理,到時候你就別管了,讓劉望才去處理。”
“嗯,好。”
越是接近城中,周圍就越是熱鬧,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慎度國的女子果真如鍾岐雲說的那般,衣著開放又性感。
城中似乎在舉行著祭神事宜,四周熱鬧非常。
鍾岐雲不知想到什麽,忽而對楊香冬說道:“香冬,過幾日我興許會去一趟格納城,到時船上的事物你便先打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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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