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張枕風是個嘴皮子厲害, 腦子也還算得上靈活, 但手腳卻不怎麽利索。


  本來個頭就比不得鍾岐雲,又不愛學些煉己身的武術, 這下子突然被人捏住了脖子,真就是被人把命掐在了手裏, 難以喘息, 更是難以置信。


  他出生這麽些年來, 哪裏遭過這種罪?

  誰人不知他是張家小公子, 誰見著他不是躲著,就算大家也有家丁出手,就算沒有,那別人也不敢動他分毫。他還以為這鍾岐雲終究也隻是敢嘴巴上逞一時之快, 哪裏想到他居然會動手?


  旁邊不知所以觀望的紅凝和小官兒,這下見著鍾岐雲似乎是真的動怒, 尖叫著讓人住手,張枕風脖子被卡著,呼吸難受,好不容易從嘴裏崩出了兩字:“我說!”


  鍾岐雲聞言才鬆開了手。


  脖子得救,張枕風大喘著氣連忙離鍾岐雲又遠了幾步,伸手揮退了紅凝和小官兒, 而後好一會兒彎著腰咳嗽地他竟然笑出了聲。


  “你還真是敢啊?”


  “有何不敢。”鍾岐雲睨了他一眼, “快說。”


  張枕風正了身子, 一邊摸著脖子, 一邊細細打量著鍾岐雲。然後在鍾岐雲一眼望過來時, 他輕咳了一聲,“其實我也知道不多.……”


  那你特麽剛才瞎BB啥?

  鍾岐雲臉一黑,轉身欲走,可又想了想,他還是忍著怒氣說道:“那你知道些甚麽?”


  張枕風琢磨下,經過剛才那麽一遭,他也沒甚麽心思再多些口舌,心知這人卻是著急,他便直接說道:“杭州城前幾日小年抓了外幫反賊,現下全城似乎都被封鎖了,人進不去也出不來,人心惶惶,可是亂地厲害。”


  反賊……

  鍾岐雲想到自己泉州時托謝問淵下屬帶過去的信.……就不知與那些船隻有無幹係。


  小年那也出的事?那如今不過才臘月二十七,古時的消息可不如現代網絡那般便捷,鍾岐雲很清楚,怎麽這才過四日消息便傳到張枕風耳中,然後又讓張枕風帶到這裏?


  就算是快馬加鞭八百裏加急傳信,那杭州過來跑死百來匹馬那也傳不到茂江此地啊,更何況,他到茂江這幾日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麽杭州出事兒的消息。


  鍾岐雲細細一想,便知不對,他又看了看張枕風,說道:“這才幾日,你便知道消息了?”


  張枕風挑了挑眉,“說來,我從杭州一路遊玩過來時也未曾聽到消息,可是到了建州……便四處流傳著杭州城出事的消息,說是國家要不穩了,有人要造反作亂,你說奇怪不奇怪.……”


  似乎這建州人早早就知道杭州小年夜便會出事一般。


  “建州?”


  建州在泉州北麵,他未到那處停靠便不知是否真如張枕風說的那般.……“你便是道聽途說一通個,就來告訴我謝問淵出了事兒?”


  張枕風眨了眨鳳眸,“我可從未說謝大人出事兒了。”


  鍾岐雲喉頭一梗,冷哼了一聲,“如此沒有根據的傳言,你也信得?”


  “我是不怎麽信的。”張枕風還沒這麽傻,但是他隨後又想到建州是何人封地,又想到謝問淵就在杭州城中,便又信了幾分。


  隻怕有人早已布下了局。


  張枕風搖了搖頭,“就算是真的,這些事情也與我無關,他天下改換了姓名,我們這些商賈也照樣做生意。”


  這種事情,沒有真正消息,誰也不敢妄言。


  張枕風想得到的,鍾岐雲自然也想到了,隻是想到謝問淵此刻身在棋局戰火正中,他就有些煩躁。


  雖然他心頭也明白,謝問淵這樣的人,自然是不需要旁人多憂心的,隻怕此刻人還在城中逍遙得很,坐岸觀火。


  他如今在南邊,就算是想知道情況,那也不可能,太遠了,如今海上風不順,路上更是難行走,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一定為真的謠言趕過去。


  而且……

  他為什麽要這麽急著趕過去。


  鍾岐雲眸光微沉,想著自己出來也過了許久便說道:“是真是假,過上幾日便會揭曉。”說到這裏,鍾岐雲又多了一句:“張小公子這是過年也不準備回家了?”


  “哈哈,”張枕風笑了起來,“先前我便說是來做正經生意,可是岐雲兄似乎不怎麽信。”


  鍾岐雲瞧了瞧張枕風,也不再多問,隻說了句願他萬事順利後,便回了雅間。


  張枕風瞧著鍾岐雲的背影,搖頭自語道:“這人還真是關心謝問淵呢.……”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三艘船的絲綢還未賣出,那些糕點、食材、茶葉等在鍾岐雲喝酒回來的當日晚上就盡數送到了各家鋪子中。


  孫管事等以為他們的東家這是準備留著自己賣,可是眼瞧著年越來越近,鍾岐雲連供給他們二十幾人暫居的大宅子都租好了,也沒見這人開始行動。


  經過了前次的事情,孫管事他們也不敢亂問,隻想著東家估計有自己的打算,特別是在鍾岐雲臘月二十九那日從各家結了貨品的錢,又給他們每人包了五十兩的分紅後,樂暈了眾人更是忘了問。


  可是等到三十那天早晨,鍾岐雲與船工們趕著最後的年市一齊去購置過年的食物時,孫管事卻見著鍾岐雲竟花了大價錢從茂江絲綢鋪子購買了絲綢回來!


  “東家這是瘋了嗎?”


  劉望才看著運進宅子庫房的絲綢,眼睛都直了,“瘋了,絕對是瘋了,誰人會放著幾船的絲綢不賣,反倒花原來三倍的價格買入絲綢的?!雖說三十這日的絲綢降了大價,但比上杭州的卻還是貴得很啊!”


  這次光的賣四艘船點心、食材,就算不知他們最終商議的價格多少,但劉望才等人也絕對估算得到,他們東家這次淨利不會下萬兩。


  但是就算掙得再多,誰會拿來這種傻事?


  劉望才有些忍不住了,直接衝上去攔住指揮著喜上眉梢的店小二搬運絲綢的東家,“東家,您莫不是生病了嗎?”


  “沒有。”


  “真的?”劉望才死死地盯著鍾岐雲,然後指著那些絲綢,質問道:“若是沒病,那這些又怎麽說?莫非是中了苗疆的邪蠱?”


  劉望才也是當過少爺,所以才敢說話這麽不留情麵,這些時日他與鍾岐雲相處來,也很是欣賞這人人品,待人真,又沒一般商賈那般吝嗇勁兒,劉望才自認曾經家中待船工也算得上好了,但是這年末卻從未分過甚麽紅利,至多不過一月的工錢五兩銀子打發了,哪裏有鍾岐雲這般一出便是五十兩。


  劉望才也看得出這人誌向高遠,所以更是覺得這傻事兒鍾岐雲做不得。


  鍾岐雲聞言一笑,“放心,不會虧。”


  孫管事聞言也忍不住過來說道:“自然是不會,”這裏的虧空那邊運來的絲綢可以補上,“可是.……”


  可是鍾岐雲就白頂著滿背的傷忙活這些時日了。


  鍾岐雲沉思片刻,有些事,他不好說,但至今杭州那邊安靜地讓人太過不放心。


  若是杭州出事,不管是全城封鎖,還是亂了起來,那時受到最大影響的,便是絲綢產業了……

  人心一亂便無人造絲,城門一鎖,絲綢便運不出來。


  無論哪種情況,鍾岐雲都猜得到,絲綢價格勢必水漲船高。


  大年三十夜裏,大宅中三十餘人圍成了四個大桌,一起過了換了新東家的第一個年。


  桌上擺放著好酒好菜,本是個喜慶的日子,各個麵上卻都不是那麽雙利。


  鍾岐雲飲下了酒,才將自己的打算與眾人說道:“如今東北風未見停下,隻怕用船是無法回去的,我原本就打算借著這東北風一路南行,將這些絲綢賣至瓊州。”


  這話一出,船工們果真是議論開了,“這又要去瓊州?那得甚麽時候才能回去啊?”


  “是啊,我倒是有些想回鄉瞧瞧,大過年的,也不知他們過得如何。”


  鍾岐雲自然是聽到底下的議論,等了片刻,他才說道:“現下算起來,總共有四艘船的絲綢,若是不想去的,我也不強留,今日過個好年,哪日想走,我便雇車送你們回去。”


  說著他又頓了頓,“若是想跟著我走的,那就初二出發。”


  習俗上大年初一不出遠門,他自然是遵守的。


  “今日都別想這麽些,等明日想好,便將名字報給孫管事。”這事,下午些時候,鍾岐雲便先給老人說起了,老人四下無親,聽到鍾岐雲這麽說,自然是一口決定要跟著他去瓊州了。


  劉望才聞言,想也沒想地站了起來:“東家,我跟你。”


  接著,聽他這麽一吼,又有幾個早就跟著鍾岐雲的船工高聲道:“我也跟著東家混,嘿嘿,反正我家婆娘嫌我沒錢,這次出去,就多掙點,回去給她買些首飾。”


  “我也去,瓊州那可是從未去過啊。”


  “誰去過啊,說是一個島吧?還挺美的?”


  “那感情好,正巧去瞧瞧!”


  “是呢是呢,回去給親朋吹噓起來,嘖嘖,我可是曾到過天涯海角呢。”


  “哈哈哈哈,對對對!”


  餘周海望著原來第一批跟著鍾岐雲的船工都說著要去,唯獨剩他還未表態,他有家人,他還是想回家去瞧瞧。


  想著明日才報名字,他便低下了頭,埋頭吃飯,他心知鍾岐雲對他有厚望,海中行進,引路、看指針時都讓他跟著學.……這麽想著他更是不敢再去瞧一眼鍾岐雲。


  吃過年夜飯,喝得半醉的小夥兒們,倒是忘了些思鄉,劃拳唱喝著好不熱鬧。


  鍾岐雲和他們玩了幾輪,便回了屋子,就找了紙筆開始寫起了信。


  一寫便是到了深夜,子夜一過,便是新年了,鍾岐雲聽到門外街頭的打更聲,寫到‘杭州是否還好’時,他的手指不知為何竟微微顫抖起來。


  好久他才似喟歎一般念出了三個字。


  “謝問淵……”


  口中念著這名字,鍾岐雲竟也無意識地在信紙上突兀地寫上了這三個字。


  謝問淵.……

  鍾岐雲忽而笑了,又在末尾添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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