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迷了心竅?”謝問淵好笑地睨了鍾岐雲一眼, “我倒是沒曾想,鍾兄對我還懷揣著一副女兒家的玲瓏心思。”


  鍾岐雲一怔, “哎哎,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謝問淵便又開口道:“說起來, 自從七月相識至今,你幾次三番同我說出這些話, 是何意思?你又要讓我作何感想?我要取你性命,你卻趕著貼上來, 若說是對我無意.……現在我倒是不怎麽信了。”


  其實鍾岐雲的話他當然不會當真,隻是這人從認識到現在, 次次說話那張嘴就沒個門把, 他往日懶得搭理便任他胡說, 但卻不代表他謝問淵願意聽下去。


  見鍾岐雲傻愣在原地, 謝問淵又說道:“鍾兄,說起來,我所見之女子中也少有你這般情話綿綿的。”


  情話綿綿?


  這四個字說得鍾岐雲渾身一個激靈。


  “.……咳咳, 謝大人您這誤會可太大了, 我喜愛的可是柔軟嬌媚的女子,對男兒那可是一點心思也沒有的。您大可放心,我對您沒啥想法, 更何況我也不敢有想法不是?我這麽比喻, 也就是為了誇你長得好看, 氣質不凡而已。”


  說完這話,鍾岐雲望向謝問淵,摸了摸鼻子,想著見好就收,以免惹人不耐煩。


  “當然,謝大人若是不喜歡這般說法,下次我換個方式來誇您?”


  “.……”謝問淵忽然覺得和鍾岐雲磨嘴皮子,甚至比之朝堂之上的辯論還累。


  “隨你。”說罷,謝問淵轉身便走。


  鍾岐雲滿臉堆笑,趕到了謝問淵身旁,一邊走還一邊賠笑臉,雖然另一人並不理會他就是了。


  杭州城南,有一處遠離街巷四進四出的精巧別院,門庭不高也並不張揚,隻有一塊紅木門匾上寫了‘程園’二字。


  可是踏入門扉就恍然換了一番天地。


  山水錯落,亭台樓閣,楓竹鬆杏,美得驚人。


  整個園子以水為心,以水為底,西北環山,東南主屋,有悠長廊橋橫跨水間,連接四處錯落的山房、濮亭,極富節奏韻律之美。


  就連步行的廊橋各處、遮擋的牆垣之上或是鏤空窗花,或是滿撲琉璃,隨處望去皆是美景。


  鍾岐雲大學時期同室友一道去過蘇州留園,當時便覺著那園子精美無比,現下他所處的這所別院與之相比也毫不遜色,更甚至因其建築風格趨向唐朝時期,讓鍾岐雲更是覺得難得。


  樸素卻精致,沒什麽富麗堂皇紮眼的裝飾,但每樣東西都是精品,映照在紅燈籠下的園子,格外清幽。


  跟著提燈引路的仆童走在廊橋上,鍾岐雲出聲問道:“這是你家?你在杭州還有這等私產啊?”


  “外祖父的別院。”


  “那這兒還住了你別的親戚?我這麽登門造訪,是不是應當前去拜會下老人家?”


  謝問淵聞言,望了望鍾岐雲:“外祖父三年前便已離世,如今這院子是我管著,除了我沒旁人會過。不過.……你若是想去拜會,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


  那這不還是你的私產嗎?鍾岐雲咂舌:“不用了不用了,既然這院子如今的主人是謝大人您,我見您也是一樣的。”


  鍾岐雲望著廊橋雕鏤的圖案,牆邊斜掛的花鳥山水墨畫,讚道:“不過,老先生的審美實在是讓人驚歎,這院子之美,不單單是一步一景,就連目光所及的任何一處都有別致的美。”


  謝問淵聞言笑道:“你喜歡?”


  “這樣的園子誰會不喜歡,不過怎麽這院中看不到多少奴仆?走了這麽一會兒見著的除了剛才為咱兩趕車的老人家,也就旁邊這位小夥子了。”


  謝問淵家中的仆人也和謝問淵一個性子,若是主人不問話,他就一句話不說,就連鍾岐雲提到了他,他也安靜的走在一旁,隻是在台階上下之處,小聲提那麽一句,無事時安靜地像是不存在一樣,

  “造了別院,便是想圖一個清靜安逸,奴仆自然不會太多。”說到這裏,謝問淵頓了頓又說道:“你倒是十分安心地跟著我乘馬車來此,就不擔心?”


  “謝大人要是想要我的命,我鍾岐雲自認是怎麽躲也躲不掉的,”鍾岐雲看著謝問淵隨風微動的發梢,說道:“既然躲不掉,我再憂心也是無用,何苦折騰自己?”


  “你倒是看得開。”


  鍾岐雲咧嘴笑了笑,沒有回話。


  二人走過廊橋水榭,樹蔭遮蔽之處便見著一間獨立與水池之上的小屋,打著燈籠的仆童便上前開了門,待人入屋,他便退到右側垂首道:“老爺,書房中已燃了地龍,茶水也已備上,是否還需要雲庭去備些點心?”


  “不必,你先下去吧。”


  “是。”


  等人關門離開,謝問淵便對鍾岐雲說道:“現下就隻有你我二人,說吧,鍾兄打算求我甚麽。”


  鍾岐雲確實是有事想要請謝問淵幫忙。


  他從商時間說長不長,但也有一段時日了。不過也就是這麽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特別是在他與何敏清合作走海運之後.……

  走海運掙到銀兩比之普通的商賈,確實更多了些許,也比之陸運節省便利許多。


  隻是這短短時間半月,來回不過兩趟,卻有了不少事兒。


  第一次出海到玉環縣時,他與何敏清來回皆是順暢,這種順暢,不單單指海麵的順暢安穩,也指另一個層麵上的順利。


  無人管理,無人使絆子,整個市場上風平浪靜,任他上下左右橫行。


  隻不過當他二人領隊從燕尾回來時,錢塘江口岸邊上已有一身官差袍子的人候著坐地起價。


  昨日口岸的事情處理清楚回來後,他第一時間便是趕到往日何敏清購置絲綢的店鋪查探,果不其然,那熟識的掌櫃推三阻四、支支吾吾不願將絲賣給他,最終的意思便是他們不再供貨。


  鍾岐雲又走了兩家,也是同樣的答複。


  這種情況,其實鍾岐雲已經預料到了的,他早就猜到若是海運做成勢必有人眼熱,但是先前他還以為這樣的情形出現,最少也會等到明年,等他產業有了規模,等旁人發現,顆他卻沒想到不過幾天就換了一副光景。


  他與何敏清走海的事做得十分低調,更何況這兩次送運的貨物並不多,其中可獲利並沒多少,那些官差守了這麽多天才收了不多的銀子,沒道理。


  其中的蹊蹺,鍾岐雲不可能沒發覺。


  陸晃。


  鍾岐雲樂於交朋友,生冷不忌,,水陸並陳,沒有三六九等的界線,而作為一個商人,生意上的朋友更是重要。打小在家中耳濡目染多年,有些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從商嘛,單打獨鬥終究難活,商人都要為看各自的或共同的利益而進行合作,以求達到雙方互惠互利。


  雖然他並不覺得陸晃真如他麵上表現出的那般簡單隨性,但他也並不抗拒與之結交。


  當初他不是沒向陸晃提過海運,隻是陸晃是不願的,對於這點鍾岐雲能夠理解。在陸運上,陸晃拚了這許多年,才打通了他自己一條“門道”,這時候丟棄就是將曾經花出去的銀錢丟了,更何況在陸晃眼中海運終究隻是一時,到頭來還是陸運才能長久。


  隻是鍾岐雲沒有想到,何敏清這次跟著他離開,會讓陸晃這麽快就對他二人下死手。


  在鍾岐雲看來,既然大家共吃這碗飯,圖的都是利,有了麻煩,最好把問題擺到桌麵上,不要私下暗自鬥勁,結果誰都沒有好處。


  可是既然陸晃不顧情誼撕破臉皮,鍾岐雲自然也不會幹坐著任他作為,要做朋友可以,要當敵人,鍾岐雲也並不懼怕。


  陸晃做的這一出戲,無非是想嚇得他膽怯示弱。


  他鍾岐雲偏不。


  開礦權我本有能力獲得,何必求靠於你?

  他本來心頭已有計較,既然如今已薦出在封建社會,他家中珍藏《厚黑學》所提倡的“求人要鑽營”就派上了用場,與其讓貪墨之吏勒索,不如自己識趣主動“孝敬”這些官老爺,這樣還可算個人情,到時候官自會“心有靈犀一點通,在他做生意時給予“方便”。


  至於胡家那邊……何敏清從商多年,應當有些許人脈,不至於被陸晃把控了命脈。


  隻是想是這麽想,好些事情要是做起來便不是那麽容易的。他在這個時代毫無根底,就算如今過了這道坎,往後終歸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可是剛才看到謝問淵後……

  他就起了另一番心思。


  謝問淵這人,比陸晃更可怕萬倍,他心知親近不得,但卻也明白若是能得到謝問淵一點幫襯.……那就……

  既然老天把謝問淵送到了他跟前,他還躲著做什麽?與其擔憂哪日他淪為謝問淵和敵對勢力的奪權鬥爭中的犧牲品,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與謝問淵共同合作。


  管他謝問淵是什麽踩狼虎豹,到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隻不過理雖是這麽個理,但事實上他對謝問淵頗為好感。


  古今能成大事之人,手筆自然恢弘,行事自然開闊,而謝問淵便是這麽個人,短短幾月將蜀州勢力連根拔起,更甚至將禮部尚書送入天牢,大刀闊斧、手段狠戾,行事卻極度縝密。


  這樣的人,鍾岐雲對他有防、有敬,隱隱地還有一絲微不可察地興趣。


  如果終歸要便宜了那些貪墨之吏,那不若直接給了謝問淵吧。


  鍾岐雲想到這裏,緩緩走到謝問淵跟前,拱手鞠躬,鄭重道:“我確有一事想托謝大人照拂,若是謝大人應允,您今日將提之事,我必定竭盡全力辦妥。”


  既然謝問淵都開口問他求些什麽,那他便求一次又何妨。更何況這事對謝問淵來說也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謝問淵聞言放下手中茶盞,眉眼彎彎:“你怎知我有事要與你說?”


  鍾岐雲笑:“若非如此,你今夜也不會拋下那般美人跟著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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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會兒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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