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麟抓住我的手，將我擁入懷中，喉結微動:“你聽我說，這些年你眼睛隻有仇恨，你看不到……”他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後背。
而我隻顧撕心裂肺的哭嚷著:“我不聽你的道理，我恨你是皇上……”
離別總是哀傷的……
即使我抗拒著，他懷抱的溫暖根本不足以抹平我這些年的心酸，隻是我不知道，下一次我們的重逢又是在多久之後。
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
“龍澤麟，你一定要回來……”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還沒有找你報仇，你不可以死！”
他將我往懷裏攏了攏，猝不及防的吻落在我額頭。
空氣都沉默了，整個寢宮隻剩下燭火燃燒時偶爾的“劈啪”聲，風過處，時不時牽動窗前寂寞的銅鈴，我感慨日後這靜靜的時光都已經是奢望。
我站在城牆上看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宜州城，他在馬上雄姿英發，一身銀甲在陽光下散發耀眼光芒。當他目光鎖向我時，鳳眸深邃，掩不住濃濃的深情:“等朕！”。
我衝他淡淡的微笑，一如我剛見他一般，那個神一樣的人，如我心中的太陽，輕易俘獲我的心。
忽而憶及，我嫁與他都有兩年多了，曾經年少輕狂，愛恨糾纏，無所畏懼，如今歲月蹉跎，繁華盡落。
他離開豐都很久以後，我才漸漸適應這樣冷冰冰的皇宮。
我鮮少出去，慢慢的很多人都已經忘記我的存在。時光荏苒，光陰似箭，我眼見樹木凋零，秋風蕭瑟，直到大雪紛飛。這段時間，後宮也是風雲變幻，死死傷傷，不過這些似乎都和我無關。
直到有一天，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龍澤麟離開豐都後差不多七個多月。他走時正是盛夏，而彼時已經大雪紛飛。天朝和北漠戰爭都處在僵局，雙方都在伺機而動。我不知道他們的消息，隻是人們都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每日誦經焚香，祈求上天能夠眷顧我愛的人。
那天，小武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直接摔在我的腳下。
他仰頭，臉色慘白，大片血珠掛在臉上。
“娘娘，不……不好了，王爺他帶兵屠宮了。現在到處亂做一團……”
我雖然知道龍添華遲早會走到這一步的，可是我也沒料到他這麽快動手。
“龍添華，你果然還是忍不住了。”
屠宮？他這是徹底清理李家在豐都的勢力，看來這風光無限的李家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其實，仔細看來，李家也並沒有我原想的那樣憎惡，我憎惡的不過是龍澤麟娶了李家女兒為後罷了。
可如今，我卻不忍，原來那沉重華美的鳳冠下麵是這樣的結局。
“娘娘，不要出去。”芮雪攔住了想要出門的我。她目光真摯，麵容肅穆：“好不容易讓所有的人都忘了您的存在，這一年的平靜隻是為了今天您能置身事外。娘娘，不要出去，在這裏等皇上回來！”
我手扶著門框，遠遠眺望著這滿園蕭瑟，這皚皚白雪，這枯木重重，心也慢慢涼了，連聲音都顯得悲涼了：“小武，芮雪，這些時間裏我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也看清了很多事。你們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嗎？”
身後，他們久久沒了聲。
“就是愛他所愛。”我淡淡地說著：“他愛的人，他愛的江山，即使不是我愛的，我都願望幫他守護。”
“娘娘……”
“即使我恨他，罵他，可是我不許別人欺負他，因為他始終是我從小寵到大的那個男孩，我願意接受他對我的好，也願意接受他對我壞。”
“娘娘，芮雪支持你！”
“還有我！小武也支持你。”
我微微紅了眼，鼻子酸酸的：“好，我們一起守著豐都，守著這裏。這裏有我爹的全部心血，為了他們我也要努力一次。”
我和小武去找了溫小柔，她情況很糟糕，聽婢女說已經咳血好幾天了，宮裏的哭喊聲像狼嚎鬼叫般淒厲，有些人已經嚇得腿軟，縮在牆邊瑟瑟發抖。
“姐……姐……”她虛弱地看我一眼：“皇上…什……麽時候……回來？”
我握著她的手，如枯木一般消瘦，她眼睛很大，像渴望陽光一般等著我的回答：“快了，再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她眼神恢複些生機，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真的？”
“當然是假的！”聲音帶著嘲諷，門外一位不速之客忽然推門而入。
他一身鎧甲，腰間掛著一柄冷森森的寶劍。
“姐姐……”溫小柔露出怯意，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沒事！這種人有什麽可怕的？”我加重語氣，不屑一顧。
“德妃真是好膽量，如今宮中人人自危，難得你還不怕我。”
“我怕你什麽？不過是命運不公，給你生了男兒的皮囊。”
他右手握了握腰上的劍，冷笑：“伶牙俐齒，不過來日方長，我們的帳稍後再算。我今日來主要是看龍澤麟的寶貝還能撐多久，就這樣病死了多可惜，我怎麽樣也要他嚐試一下心如刀割的感覺，不是嗎？”
“你果真變態！”
他端詳了溫小柔片刻，抬手一揮，身後的人就掏出一個瓷瓶。
我望著他一步步走上來，伸手護住溫小柔：“你想幹什麽？”
那個人手指往我身上一點，我就全身沒有了力氣。
他掰開溫小柔的嘴，將那瓶褐色的藥汁倒進她的嘴巴。
龍添華在一旁唏噓，假裝正義：“啞奴，你真是太不溫柔了，瞧你將兩位娘娘折磨的讓人心疼。”
“龍添華，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我恨地咬牙切齒。
“放心，能讓她活命的藥，我不過不想她這麽早就死了，那樣就不好玩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神態裏有些抑製不住的得意“想不想去看看現在的夏宮，你一定會很驚訝！”
我蔑視他一眼，惡狠狠道：“王爺何必得意？你眼前的不過是曇花一現，天朝大部分的兵權依然牢牢握在皇上的手中，怕隻怕有人空歡喜一場。”
他輕哼，“你以為我如何選在今日動手？你還不知道吧？龍澤麟如今落在佐穆手裏，鐵定是活不成了。今後我又有什麽好怕的。他一死，我便順理成章地繼承王位，屆時朝廷上下舉國憤恨，我便親自率軍平定北漠，一統天下。”
猶如一聲霹靂，我頓時心頭痛苦難耐。
“你說什麽？龍澤麟怎麽了？”
“他中了佐穆的圈套，如今被折磨的隻剩半條命了，佐穆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的。他的死期不遠了！”
他眼睛微眯，嘴角掛著嘲諷的笑：“你的男人，他太沒本事了！他徹底輸了！”
我忍著心中的痛，一字一句地說：“他還沒死。我信他，他永遠不會輸！”
“愚蠢的女人！”他怒火中燒：“他如此對你，你還這樣癡傻維護他，你的心當真不恨他嗎？”
他一揮袖子，表情一副不可理喻的樣子。沉默一會，他又笑了：“你跟我來，我讓你看看將來他們的下場。”
他帶我穿過夏宮的瓊樓玉宇，亭台樓閣，白雪皚皚下的豐都卻不像表麵上的平靜。
整個豐都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李黨一眾被當場斬殺，朝中隻餘下一幹唯命是從的官員。鮮血將整個皇宮渲染一層令人窒息的紅。
李毓卿身披鳳袍，正襟微坐，“楚慕璿你個賤人，你竟然勾結叛賊背叛皇上?”
我沉默，現在我已經懶得和她辯解什麽了。
龍添華語氣狂妄輕蔑：“識時務者為俊傑，皇後娘娘難道此時此刻還不為自己性命打算嗎？也許我放你一馬也未可知啊。”
“你屠我李家滿門，竟然還妄想我會去像你求饒？”李毓卿猝不及防地撲上來，袖子裏一把尖銳的鳳釵險險地劃過龍添華的脖子，他隻是平靜地扭了一下頭，一隻手鉗住李毓卿的手腕，輕輕一提，她手中的釵便落了地。
“憑你也想殺我？不自量力！”他狠狠一推，李毓卿便摔倒在地，口裏嘔出一口血。
我看她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卻也於心不忍：“龍添華，你夠了。怎麽說她也是一國皇後，殺戮太多隻會讓天下人議論。”
他嗤之以鼻：“天下人？他們又有何資格議論我？我隻知道成王敗寇，隻要我站在最高點，他們就永遠在我腳下。”
“你這樣，也蠻悲哀的。”
“收起你的同情心，你算什麽？我的一生怎能讓你如此評價。你還是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我沒有什麽可憐的，不過是一死罷了？”
“死？”他仰頭大笑：“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我要你親眼看著我一步步得到這無限河山。”
李毓卿笑：“你不配！李家數千冤魂都不會放過你。”
龍添華上前，手指輕輕劃過李毓卿的臉，笑容陰狠：“等你成為孤魂野鬼再來找我報仇吧。”
他雙手扼住李毓卿的脖子，麵上風輕雲淡。
我看看李毓卿掙紮，她無助地摳著龍添華的手，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