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片嘩然,我的心跳也停了幾秒。
“怎麽樣?各位想聽還是不聽?”
有人高聲發問“先生之話,又如何可信?莫不是胡亂編湊著騙我們?”
說書人嘲笑著那幾個人:“老夫既然站在這裏講這種事情,諸位也知道我的膽量。我隻說上一回,保管這茫茫人世第一次聽說。至於信與不信,諸位可隨意。”
“既然如此,那先生快講!”有人迫不及待,嚷嚷著要聽。
說書人卻不緊不慢地呷了口茶,底下不少人都催促,他才緩緩開口,第一句便問:“各位可聽說楚丞相的千金,前太子妃?”
此話一出,在座各位嘩然,議論紛紛。
說書人:“楚相千金,原名楚慕璿。據說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自及笄以來那真是動了不少人的心。可是眾位想想,那可是一國丞相的女兒又生得美麗動人,那誰敢去提親?”
我看見有人點頭,三三兩兩地討論著。心想,你們何曾想到她如今也不過是平凡人罷了。
“諸位也猜得到了,如此絕色佳人自然隻能被納入宮中,成為哪位皇子的後妃。可是她又能是誰的後妃,諸位想想,這佳人身後站的可是一國丞相,誰娶了楚慕璿便是有了天朝半個天下,而當初最適合的隻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了,這年紀相當,才貌也相當。可是後來楚慕璿怎麽嫁給當時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了呢?”
說書人一發問,下麵有人猜測:“也許是皇上喜歡也未可知。”
“不對不對,要我說,是那女子貪慕太子妃的榮耀,想未來母儀天下。”
“不對不對……”
眾說紛紜,有人起哄:“先生快說!”
“說啊,說啊。”
“諸位想想,這個女人可不簡單。與生俱來的容貌,金錢,地位,可同天下相比。她要嫁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當時太子也不過一個小孩,如何能娶她?可是,楚慕璿的作用大家心知肚明,先皇也心知肚明。那年刺殺事件之後,隨便便打發她離開豐都。九年啊,諸位。將一個青春貌美的姑娘困了九年。”
眾人唏噓,可惜了。
“不可惜,九年之後,太子已經青春鼎盛時期,剛剛好娶親生子。”
“可是那姑娘不是已經老了嗎?太子也肯娶她?”
說書人立定,歎息:“皇權之後,誰會顧得了其他呢?娶了她後皇上即是如虎添翼,沒多久便迅速控製了整個皇宮。”
“那後來呢?得此美人,皇上應該厚愛吧?”有文人雅士相問,似乎大家都來了興致。
說書人卻立在原處搖頭,將手中折扇開了又合:“江山在握,天下美人何其之多,皇上的心又怎麽會停留在她身上?”
他無奈歎息,像是經曆過這段悲歡離合的歲月:“恕在下失言,有道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已定,皇上登基當日就立了皇後,母儀天下的卻不是楚家小姐。諸位也聽說了,當今皇後是皇上的親嫂嫂。”
“原來這樣……”
“就是啊……”
我內心的悲傷如同小河流水靜靜流淌,滑過喉頭間盡是苦澀。
我不知道是為什麽。
那些年月的點點滴滴都在眼前,抬頭抿了口茶,仿佛茶香裏都是那女人淡淡的香水味,片片茶葉,一如她淡淡的綠羅裙飛展,從那開始,我就應該知道,他和她已經是命裏逃不開的緣錯。
忽而有種同情,皇上?皇後?千年萬年又如何?在那冰冷的紅牆綠瓦之中,你們活的也如此可憐。
“那後來呢?”
“後來……”他輕笑“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紅。前些月,皇上又納了位德夫人,據說傾國傾城,萬千寵愛於一身,從此後宮夜夜專寵。”
“嗬嗬!”我笑出聲來:“終於,她也遭報應了。”
“德夫人,又是什麽樣子的女人?”我琢磨不透。
說書人一臉不可置信,聽的人也跟著好奇:“有多寵愛?”
“德妃娘娘蒙受聖恩,可後宮之內不必向任何人行禮,還允德妃可直呼皇上名諱,有次月色朦朧,賞月之後皇上還親自背德妃娘娘從奉先天閣回寢宮……”
“真的?”
議論聲瞬間爆開,真的假的?大家都在揣度著,卻也似信非信。
奉天仙閣?他不是說那是隻有皇上皇後去的地方嗎?
看來在他心裏,他已經找到了他的皇後……
我絲毫不會懷疑他這話的可信度,龍澤麟的性格,他若真的愛一個人必定是極致的寵愛,若恨一個人也必定是不遺餘力地恨,他從不會猶豫不定,極端的可怕。
坐在我旁邊的一人有絲好奇:“這德妃娘娘是何方神聖,能得皇帝如此寵愛?先生可否知道?”
“在下不才,卻也略知一二。”他清了清嗓子:“諸位來往生茶館喝茶,必定叫你們茶錢不會白給。”
他拱了拱手,以示敬意:“那德妃娘娘出身落花城,諸位可知道,落花城是天朝出了名的花城,也是水城。那裏養育出的姑娘個個水靈清秀。德妃娘娘更是美若天仙。有地方官吏獻給皇上,春節國宴之上,一支“流觴舞”當即挽住皇上的心……”
落花城……那是什麽好地方?一個平常出身的女人,能讓龍澤麟這麽寵愛?
出了茶館,我慢慢地走在長長的石子路上……
“讓開讓開,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擋德妃娘娘的路。”
軟轎抬過,轎子流蘇浮動,人影婀娜。而我在看到她容貌之後驚訝地捂住了嘴。
我看見轎子上的女人眉心輕擰,淡淡的愁緒漾在臉蛋兒上。
“今日皇上怎麽突然發脾氣,不過是動了那對泥人,什麽破玩意還這麽寶貝。”她不滿地抱怨,倒黴兩個字都寫在臉上。
侍奉的宮女安慰:“娘娘快別說,皇上發了脾氣,隻是罰娘娘禁足已經很是開恩了。”
“本宮真是不順心,早知道就回花船唱歌了,做這勞什子寵妃有什麽用?”
“哎呀。娘娘,又沒真的禁足,這不我們也出來了嘛!”
“本宮想想還要親自找人修整那泥人就更氣,這樣醜的泥人要多少本宮就能做多少出來!”
一路走遠,我隱隱聽到這些,這個女人,她真的是德妃娘娘嗎?那個傳說中得到盛寵的女人?
我跟著她來到一處泥像館,她進去沒過多久便出來了。隨後我也進去,入目的便是那師傅正在修整泥人。
“姑娘可是不放心,又親自折回來看看。”那師傅看見我來便放下手中工具。
我在他前麵坐下,淡淡說:“沒事,我隻是來看看,你不用管我,先忙吧!”
他一遍動手,一遍笑著問我:“這樣愛惜這泥人,是定情之物吧?”
定情之物?怎麽會呢?
我搖頭:“不是。”
“隻是這泥人承這一段至純的感情,當時也無關愛情。”
他忙了一會兒,終於露出笑容:“修好了!”
我看著他遞給我的泥人,怔了怔:“先放你這吧!”
“娘娘,嚇死我了!”一個小丫頭跑進來便拉著我的衣袖:“剛剛你突然不見我還以為你也被擄走了。”
我趕緊搖頭:“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卻不依不饒:“娘娘,別嚇奴婢了,天色不早,我們要趕緊回宮了。”
“回宮?”那師傅瞪大眼不可置信;“你們是宮裏的人?”
小丫頭冷斥:“大膽,這位便是當下最得寵的德妃娘娘!”
“我都說了我不是!”我轉身就走,幾個奴才都跟著我身後。天色已經黑了,他們苦勸無果便把我打暈直接抬到宮中。
我在最後暈過去時,苦惱萬分:“造的什麽孽呀!”
當我站在這紅牆綠瓦的皇宮內,我也迷亂了,曾經不是很想逃離這裏嗎?上天為何安排我今次回來?是嫌我還不夠慘嗎?
天色向晚,大家都在忙著各自宮中晚餐。我低頭,平淡無奇地走著。
路過芙香閣時候,還是停住了腳步,原來記憶還是沒有消失,我還是清楚記得這裏的路,我也記得我曾在這裏,絕望孤獨的囚禁,時間太久我卻依然沒有忘了當時的無助……
屋裏走出一個人,我下意識地躲閃,而後門又關上了。我露出頭,看見一個女子在關窗子,她麵容姣好,淡然處之。
“零英……”
我捂住嘴,怕哭出聲來。
她輕輕關上窗戶,屋裏慢慢燃起燭火,紙窗上映著她淡淡的影子。
我深呼吸……還好,她還能這樣與世無爭的活著,這樣也足夠了。
我慢慢離開,算了。相見不如懷念……
月色朦朧,星光稀疏,這樣的皇宮也是挺美的。
……
我走著走著就走到奉先天閣旁邊,那樓可真高。
女孩說:“等你長大了帶我去那裏看月亮吧?”
“即便是皇帝也隻能帶著皇後前去……”
“今日奉先天閣之上,恩怨情仇隨風而散,你我兩不相欠!”
我悲傷彌漫,眼淚猝然落下。
“朕不是讓你禁足嗎?”有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那聲音這麽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