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我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身後那人大聲發話“公主要回去了,你們兩個別磨磨蹭蹭,要不是看在你們伺候公主十幾年的份上,公主早把你們趕走了。”
我惶恐點頭,被那人不耐煩地拉扯著,雪梅姐亦是緊緊地跟著。
帶頭管事的人給我們騰出一匹馬,雪梅姐到底是草原長大的,即使她平時懶洋洋地躺著,此刻卻身手敏捷,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嗬成。
我使出最大的力氣,但仍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個踉蹌栽到馬背上。雖然我還未坐穩,馬隊卻等不及似得撒開勁地往前跑了,身後揚起一陣輕塵。
也許是心虛,我回頭看了一眼搜捕的士兵,卻看見一雙質疑的眼睛,我心突然就涼了下來,心裏隱隱約約地不安。
蘭香將我們帶到他的帳篷裏,那裏已經有了一個人。
他喜悅地迎了上來,“蘭香,你回來了!”
我認得,他是蘭香的駙馬,也是宋城旭的替身。
我下意識地看了雪梅姐,她雙眼含淚,一雙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那個男子的臉,眼眸裏有深情,有眷戀,有思念,有不舍……五味雜陳,似乎是透過紛繁的時光初見宋城旭那一刻。
蘭香輕蔑一笑,她一邊走一邊解下身上的披風,然後隨意地扔到地下。
她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回首衝雪梅姐笑,她笑得妖豔,那是不符合她美貌的微笑,很冷。
“怎麽?像不像?”蘭香一手扣在男子的下巴處,完全不在乎他尷尬的表情,他是有些著急,慢慢地吐出幾個字:“蘭香……”
蘭香卻臉色一變,朝他咆哮喊著:“你給我閉嘴!”
那個男人臉色已經發白,諾諾連聲。
蘭香的怒氣慢慢淡了,臉上又一次浮出妖豔的微笑,她雙手緩慢地撫摸著男人的臉,笑得妖媚:“你看看還是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臉頰,一樣的雙唇,和當年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她一一撫摸過男子的眉眼,側臉,最後停留在男子的唇角。
然後她雙手下滑,握著男子的衣襟將他頭拉低一些,然後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我能感覺到他的驚喜,情到濃時,他陶醉地握住了蘭香的腰肢。
我看了雪梅姐蒼白的臉,這一幕對於她來說太過心碎。如同她愛了十三年的男人此刻和別人親吻,她肯定會心碎。
可是一切並不是那樣,他不是宋城旭,他不是那個才學淵博,不可一世的宋城旭。
蘭香親吻罷,抬頭問雪梅:“心痛嗎?”
雪梅淒然一笑:“蘭香,沒想到這些年你也過得這麽辛苦!”
蘭香聽聞立刻發怒:“我不苦!”
她滿臉燒得通紅,兩隻眼睛驚悚駭人,誰人都能看出她強忍著的情緒,像是一個病人拚命地護住自己的傷疤:“我憑什麽苦,不過一個宋城旭罷了,我想要他,他隻能乖乖地陪在我身邊任我差遣!這有什麽不好?我要的便隻是這樣!”
雪梅於心不忍:“如果你覺得這樣快樂,我無話可說。可是他不是宋城旭,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將來他也是孩子的父親。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你也要善待自己善待他。”
“我用不著!”她怒吼:“什麽孩子?什麽善待?他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奴才!他不配做我孩子的父親!這是我和宋城旭的孩子!”
“烏格那蘭香!”男人終於忍不住,他臉上怒氣噴薄欲出卻又隱忍:“你不要活在以前了,那個人死了,他永遠死了!你為什麽不願意清醒?”
“你閉嘴!”蘭香氣的渾身發抖,她毫不猶豫地伸手打了他一個耳光:“你算得了什麽?一個卑賤的奴才罷了,你有什麽資格去議論他?”
男子冷笑:“我是瘋了!”
他有仰頭大笑“瘋了!瘋了!烏格那蘭香,我再也不會讓你再踐踏我,正如你所說,我不過一個奴才,怎敢玷汙公主的眼睛!”
他笑著,有些癲狂,似乎多年以來的積怨都在這一刻爆發,他不管不顧地握住蘭香的雙肩,強迫蘭香看他:“好好看看這張臉,因為以後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驀然推開蘭香,從身後抽出一把匕首。
我心裏驀然一驚,來不及阻止,他手起刀落,在自己白玉的臉上狠狠的劃了幾刀,血水蜿蜒地從他臉上低落,沿著下巴低落,他滿臉的血,此刻微笑著看著蘭香。
蘭香驚呆了,她顫巍巍地伸手接住了他滴下的血水,雙手顫抖地不行。
“你瘋了!”她驚愕得連連後退:“瘋了……”
突感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他走上去,扶起還在晃神的她“從今以後,我不在是任何人,我隻是我。你生在烏格那家族,孩子以後不會吃虧,我走了,不會再回來。”
他決然轉身離開,我目送他離開帳篷,帳篷裏安靜下來,隻有蘭香公主輕微的啜泣生。
我看了看雪梅姐,她仿佛被人點了穴,一動不動。
“雪梅姐……”我輕聲喚醒她。
“宋城旭……他……怎麽了”她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
蘭香聽到她的話後又哭又笑“嗬嗬,他死了!”
她哭泣著喊“他死了!我親眼所見!是我大哥殺了他,是你的夫君殺了他!”
“不,這不可能!”雪梅姐驚得退了又退,她臉色蒼白,眼睛裏都是絕望:“你說得不是真話!”
蘭香卻輕易地粉碎了她最後的堅持:“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清醒了!他早就死了,死在十三年前,我親眼看見他胸口插著我大哥的刀,渾身上下全都是血!”
她朝雪梅姐喊,怕叫不醒她似得:“你對不起宋城旭,黃泉路上,奈何橋邊,你還有什麽臉麵去見他!”
“不!我不信,我不信!”雪梅倉皇出逃,我追了出去,她已經騎著馬飛奔而去……
我匆忙跟了上去,到門口時卻想起蘭香,她頹然地蹲在地上,身體很瘦弱,隆起的腹部更是讓人添了幾分憐憫之心。
“公主!”我望著她,心裏卻很難受:“你現在為誰哭泣?這些年你有沒有偶爾覺得隻是單純的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那張臉?”
她沉默哭泣,我看見她雙肩微微顫抖,麵上蒼白,死死地咬著唇,眼淚一粒粒地掉在她粉色的華服之上。
“你問問自己的心便不會迷失方向!”我丟下這一句話便離開。
我騎術本就是半路出家,如今更是不認路,等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尋到烏格那家族之處已經日落黃昏,我抬頭看了看日暮西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湧上心頭……
我定了定神,打馬靠近帳篷處卻空無一人,一定發生了大事了才會驚動所有人。忽而轉念一想,今日是草原一年一度的祭神節,聽他們說,他們很重視這個節日。
今日按照他們的規矩,烏格那王應該正在主持節日,然後眾人供奉牛羊,用很多柴火將它們烤熟分食,與神同享豐收美食。
雪梅姐是北漠人,定然會知道去那裏。她慌了神智,烏格那王那麽愛她定然不會傷害她,想到這裏我稍稍安了心。
騎馬前去祭神台,透過擁擠地人群,我遠遠的便看見了雪梅姐用劍指著烏格那王。
我慌忙下馬,拚命擠開人群。
阿四和雲裳已經在那裏了,甚至連佐穆也頗為惆悵地立在那裏。
“雪梅姐!”我喊她,我從沒有這麽的擔心她,一個人該絕望到什麽地步才會有那樣的眼神。
她看著我,雙目含淚:“璿璿,他真的死了!宋城旭真的死了!”最後一句她幾乎嘶吼著,我也心疼她,簌簌地落淚。
她轉頭看著烏格那王,手中的劍又沒入他身體幾分,一雙眼睛通紅可怕:“為什麽要殺他?”
“古麗月,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後悔過什麽,可是對於他,我很後悔。”
“後悔有什麽用?你殺了他。”她無聲落淚,倔強地捍衛最後的尊嚴。
“他……”烏格那王躊躇不決:“古麗月,他本就活不了,為了你他才硬撐過那段時間,他太痛苦才讓我幫他,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殺他,是他自己結束了生命……”
“不!你說的都不對!”她痛苦地喊著:“踏磊,你明明可以阻止他的,可你卻沒有不是嗎?你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無辜!”雪梅的雙眼銳利絕情:“你敢說你沒有一絲一毫地私欲?”
烏格那王立在那裏,他沒說什麽,認命地閉了閉眼,輕聲說:“我很後悔!”
烏格那王伸手撫摸著雪梅姐的臉,替她把眼淚抹去,動作溫柔憐愛。
雪梅姐厭惡地扭頭甩掉他的手,她目光忽而變得堅硬:“宋城旭是我的全部,你毀了我的全部,王!你該死!”
她目光如炬,嗜血地狠礪,將劍狠狠地沒入他的身體。
烏格那王沒有動,他帶著淒涼地笑看著她,沒有言語。
一道白光閃過,雪梅地手臂忽而沒了力氣,手中的劍“哐當”落地。
她臉色蒼白,緊捂住的手臂鮮血淋漓,一支飛鏢深深地射入她的手臂。
“古麗月!”烏格那王俯身去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