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月，我告訴他，我大聲地告訴他了，在這裏沒有哪個人不知道你會是我的王妃，我們在半年前就有了婚約。我甚至不顧王室宗親反對向神靈發誓此生隻愛你一個女人。”
踏磊攬住古麗月的肩膀，他近乎詰問:“古麗月，我為你做的你看不到嗎？他宋城旭又哪裏比得過我？”
她被抽走靈魂一般，空洞地回他:“我隻知道我愛他！”
踏磊滿臉失望，他後退幾步，忽而又冷笑:“瞧我做了些什麽蠢事，古麗月，沒有誰能阻擋你和我的婚事，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會娶你。至於宋城旭你就別妄想了。”
雪梅遊魂一般走出宮殿，四周無人時，她終於蹲在地上像個迷失的孩子一樣無助地痛苦。她一生的淚怕都是為了還宋城旭一世的情，所有的淚都是為他而流，可是她愛的宋城旭卻放棄了她。
“古麗月！”蘭香一路小跑找她:“你快去看看，旭哥哥他要向神明祈願。”
雪梅一震，向神明祈願？那是以身體作為交換條件來換取一個連國王也不能忤逆的願望，九死一生。他會被當做聖物投於獅群之中，若生，則願望可成。若死，則視為祭神之物。千百年來，生者寥寥數人，死者浮屍數百人。最終便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神話傳說。
她趕到時，他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怕我撐不住。你……自由了。”他麵色蒼白，全身血液似乎都流幹了，嘴角的血塊都已經幹涸結痂:“雪梅，我……愛你。你永遠都是……我宋家的……人。”
他留給雪梅一個微笑，那是他常有的笑，她愛的笑。
“宋城旭，愛我就不要丟下我。”雪梅摟著他，在他耳邊撕心裂肺地說:“你是我的奴隸，我不準你死。若你死了，我也陪你，海角天涯我都陪你。”
宋城旭最終被救了回來，他是怎樣從那樣可怕的祭祀之中生還雪梅不得而知。他的驚險一刻她沒有勇氣見證，可是宋城旭全身都已經體無完膚。右腮被活生生地掉了一塊肉，那樣血肉模糊。
雪梅不知自己是怎樣渡過那樣艱難的幾天，他命懸一線，她就癡癡地守著他，那一分一秒的苦沒有幾人能明白。
不過神明保佑，他終於睜開了眼。
“宋城旭！”她終於如釋重負，接連幾天的眼淚在這一刻如同洪水泛濫成災。
“宋城旭。”雪梅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再也沒有多餘的話，其實這些也夠了，隻要他能聽見，隻要她還能說，隻要他們都還活著，那就足夠了。
“如今醜陋不堪的我，你還愛嗎？”在很久之後，宋城旭靜靜地坐在桌前，那枚銅鏡之中他整個右頰都是可怕的疤痕。
曾經他那麽不可一世，上天給了他驚世才華，也給了他絕代風華，如今已經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雪梅忍不住哭泣，那樣完美無缺的宋城旭終究被她給毀了，那麽徹底。
宋城旭舉起自己的右手，那裏隻剩下四根斷指，他突兀地嘲笑著自己:“我宋城旭從今便隻是一個廢人。”
雪梅不願看到這樣頹廢的宋城旭，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生的氣息，她趴在他的腿上，眼淚打濕他的衣衫:“宋城旭，你不要這麽說，我會好好照顧你，從今往後，我是你的手，你的腳。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永遠不分開，這世上真的有永遠嗎？誰能告訴我們永遠在哪裏，永遠有多長？
上天有時候又殘酷得可怕，即使這樣連呼吸都痛苦的日子也不肯給予他們。
“宋城旭，你一個廢人，連站起來都那麽艱難又憑什麽留在古麗月身邊，你隻不過是拖累她罷了，若你愛她怎麽肯看她如此痛苦？”
宋城旭微笑地看著踏磊對他地嘲諷，雖是他早就沒有了那張絕代風華的臉龐，可那笑在這初春時節依舊透著暖意。
“什麽是苦？我活生生地在她身邊就已經足夠了，這便是我對她的愛。”他斂眉望向窗外，似乎在喃喃自語。
雪梅便隻看見了他們這樣的一幕，她快速走進房間，拉住踏磊的手臂，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
踏磊整個人都怔在那裏，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打我？”
雪梅強裝堅強，她昂這頭狠狠地看他:“在這個世上誰都不可以侮辱宋城旭。隻要我有一口氣在，我都會保護他。”
“他現在就是一個廢人，古麗月，離開他回到我身邊。”
“你閉嘴！”她惱怒了，整個身體都血脈噴張，她撲上去像捍衛信仰那樣用力地捶打著踏磊。
他怎麽就不懂呢？愛可以讓一切傷害都微不足道。不論宋城旭是生是死，愛是不會變的，那樣矢誌不渝的愛，非經曆不能明白。
踏磊負氣離開，雪梅癱軟在宋城旭身邊。她無助地抱著他哭泣，像抱著洪流之中最後一根浮木。
宋城旭淡淡的笑，輕聲安慰她:“放心吧，我沒事的。”
她嚶嚶哭泣:“我不許他那樣說你，你永遠都是完美的。”
“手還疼嗎？打的那般用力，都紅了。”他溫柔地給她揉手，臉上笑容漸淡:“是我不好，把那麽堅強孤傲的你變得這樣柔弱。”
“雪梅，如今你是自由的，要像以前那樣勇敢，知道嗎？”他俯身，在她耳邊印下一個吻。
那是訣別的吻，離別得這樣倉促。
第二天還未亮，月亮還掛在晨曦之中，床上已經空無一人。
雪梅策馬，草原上靜謐無言，天地這樣的廣闊無垠，宋城旭，你在哪裏？不是說天涯海角都相依相伴，不是說永遠不分開嗎？
這便是你給的永遠？
“宋——城——旭。”草原上回蕩著雪梅一遍遍地呼喊，她將嗓子都喊啞了，天色已經大亮。一輪火紅的紅日冉冉東升。
雪梅蹲在地上失聲痛苦。宋城旭，你在哪裏？
“古麗月。”踏磊策馬奔騰而來。
她像個孩子般哭泣著抓住踏磊的手臂:“踏磊，他不見了，你快幫我找找他，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
她幾乎崩潰了，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踏磊身上，忘記昨天的一切。
踏磊心疼地看著她的無助彷徨，可他還是說出了那個事實:“古麗月，他走了。”
“走了？”她痛苦萬分:“怎麽會走了呢？他不要我了嗎？”
“他去了別的地方，希望你勇敢地活下去，不要去找他。”
雪梅搖頭，她一個字都不相信:“為什麽？他是愛我的啊。”
“你是知道的，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斷然不會拖累於你，古麗月，尊重他的選擇好嗎？”
“我不要！”她整個人都崩潰了，無法思考，隻知道心狠狠地痛著。
“我不要，我不要他離開！”
時間會治愈我們內心的痛苦，雪梅等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更替，時間飛一般地流逝。
她等宋城旭，踏磊等著她。直到有一年，烏格那老王終於強迫雪梅嫁給踏磊，她就這樣成了一個行屍走肉的王妃，孤傲清冷，沒有任何感情。她是恨踏磊的，她本心認為如果不是踏磊那樣的話，宋城旭也許不會離開。她是帶著仇恨的心嫁給他，如果她的心是痛苦的，那麽踏磊又憑什麽那樣愜意的活著？
一切就回歸於我剛見到他們那樣，烏格那王和王妃他們這樣痛苦折磨的生活。
我乘著馬兒慢悠悠地往回走，心裏仍然有很多的心結。
十三年了，宋城旭去了哪裏？他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若他活著，十三年來為什麽不來見她一麵？
也許他以為雪梅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那樣愛雪梅定然不會打擾她的生活。
那他定然會回天朝吧？那是他的家，十三年了總會想家對吧，我離開天朝也隻有一年的時間，內心沒有一刻不想家的。雖然那裏沒有親人，但那裏畢竟是我生活很多年的地方。
回想豐都，我總會想起龍澤麟，想他已經成為習慣，我已經不再抗拒，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我可以坦然地麵對這一切。
我望了望天空，我知道離回家的日子不會再遠了。
在雪梅住處接連住了一個月，日子漸漸熱鬧起來，因為離過年的日子不遠了。
過年了，可我還漂泊在外。
我歎息看著窗外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雪梅也沒有很開心，她仍然在一遍遍地描摹著宋城旭的筆跡。
或許十幾年都已經習慣了。
“不如去找他吧，也許他在天朝也未可知呢？”我看著她身體一顫，筆尖遲遲不落。
“他離開不過以為你會幸福，若你不幸福那不如去找他，讓自己解脫。”
她放下筆，麵上都是糾結:“我怕，怕他早就不記得我，更怕他已經……起碼現在我可以騙自己他還是那個愛我的人，還好好的活著。”
這便是女人的愛，默默等待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