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這個李皇後是不是喪盡天良,居然把自己的親侄女也招進皇宮裏伺候皇上,李家當真是為了皇後之位肯犧牲這麽多。”雲裳氣憤地拍著桌子歎息:“人家這麽個小姑娘才十三歲就要陪著老皇上,這哪天皇上一蹬腿,她還要去陪葬。”
我還忙製止她繼續說下去,低聲哄她:“雲裳,你也太大膽了,這話怎麽能說?讓人聽見了可是會要命的。”
“怕什麽?”她雖這樣說卻也壓低了聲音:“哪裏這麽容易就讓人聽見?”
她將頭湊近,伸手示意我們靠過來,她小聲地說:“相傳啊,當年李皇後還沒冊封之時,她還是錦妃時,便是她暗中害了太子的母親。皇上對此心知肚明,出事哪天晚上,錦妃正好和皇上在下棋,有太監稟報,皇上執著棋子的手都沒抖一下,隻是淡然落子,隨口說了一句:不過一顆棋子罷了,棄了便棄了。我猜錦妃當時嘴都快笑歪了。”
我心情忽然就不好了,雖然當時的記憶很模糊,但我還是記得有那樣一個美人,她將她的孩子托給了爹爹,托給了我。
可龍澤麟不再需要我了,他此刻怕是對我恨之入骨。
門“哐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龍澤麟一身明黃站在陽光下,背著光線,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會兒,雲裳和零英都慌忙俯身行禮,他久久不回答。
雲裳估計是腿麻了,“咕咚”一聲就摔在地上了,她悻悻地爬起來,又一次行禮。
我見不得她們遭罪,便輕聲勸他:“你這又發什麽脾氣?何必殃及她們。”
他聲音裹著薄怒,一字一句質問我:“在東宮之內,搬弄是非,胡言亂語,這可是殺身之罪。你們膽子是太大了,還是你們也不想要命了?”
我也是一驚,他是屬老鼠的嗎?雲裳這樣小聲也被他聽見了話。
許是他此時氣場太過強大,雲裳嚇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他冷笑:“饒命?我若對你寬恕,那豈不是太沒有把天朝皇室尊嚴放在眼裏,更何況你句句涉及父皇,母後還有我,造謠生事,死不足惜。”
他揮手,聲音冷漠:“柳泉!”
門外柳泉推門而入,我幾乎是撲到他腳下,抓住他的衣衫,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別叫他,是我在搬弄是非,胡言亂語,不關雲裳的事,你不要罰他,要罰就罰我吧。”
好歹我是個太子妃,最起碼他不會殺了我。
“你跪我?”他挑起我的下巴,狹長的眼睛裏一片暗紅:“你如此求我,一切都隻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婢女?”
我仰望著他的高高在上,我們的地位從來都不是平等的,以前是,以後也是。
“雲裳她不是微不足道,她是我的好姐妹,我身為太子妃,沒有管教好手下的人,最該罰的是我,你若有氣便對著我發,我左右不再吭聲便是。”
他目光炯炯,閃著寒光:“這麽喜歡跪著,今天就到院子裏跪一夜,讓你清醒清醒。”
我一怔,現在不過剛過午時,他讓我跪到明天早上?
零英都快哭了:“殿下,眼下是初春時節,夜裏還有霜凍。太子妃身體柔弱,萬萬禁不起這般懲罰。要罰就罰奴婢,奴婢去跪。”
他麵無表情,站在那裏仍舊沉默不開口。
想想他之前對我的絕情,我恨得咬牙,求他什麽?他本來就是鐵石心腸,我還能奢求他什麽?
“你們都不用求太子了,我有錯當罰,不過就是跪上一夜,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楚慕璿,好骨氣。”他冷笑:“但願你能挺過今夜。”
“去吧,現在就去院子裏跪著,本太子今天會看著你受罰。”
龍澤麟好樣的,不僅心狠,而且變態!還看著我受罰,虧他還有這閑情逸致。
我瞪他一眼,快步走到院子裏跪著,他隨後也邁步而出,柳泉給他搬了把椅子,他便掀起衣服很有氣勢地坐在那裏。
有陽光的時候還好,至少陽光溫暖多少能驅趕蔓延雙腿的寒氣,到了天色暗了下來,霜寒降臨,我當真已經吃不消了。
院子裏起風了,咧咧寒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很疼。
柳泉護主心切,從屋裏給他拿了一個很厚的披風。我撇撇嘴,太子身體精貴,就我們這些人皮糙肉厚嗎?曾幾何時,我也是掌上明珠,可是如今,在這寒風瑟瑟的夜裏,跪在院子裏,任他觀賞。
我沒想到他隻是看了看披風,不再理會。
明黃的宮燈照在他臉上,他眼睛看向我,我確信他是看不見我的,因為我在這霜寒的黑暗裏,他在屋簷下,燈火通明。
他問我,像是可憐一個乞丐:“知道錯了嗎?若是你此刻說你錯在哪裏或許我還能饒你這次。”
我冷冷回他:“我錯了。”
“錯哪了?”
“我錯在當初不應該認識你,若我不認識你,我現在還是一個被爹爹捧在手心的明珠,我也許還會廝守我生命中的愛人,我還會很幸福!”我淒慘控訴他的惡行,我已經什麽也沒有了,這東宮隔絕了我的父愛。我丟了我的愛情,我的心這麽空。
我和龍澤麟,到底是誰負了誰呢?
我們彼此憎恨,因為曾經彼此傷害,我的罪過,那九年裏還不能贖回嗎?那他又為什麽要如此恨我?
他將茶杯摔在地上,我的手微疼,也許是有些碎片劃破了我的手。
“你說得沒錯,本太子這十幾年來過得步步驚心,朝不保夕。而你,楚慕璿,你憑什麽要這麽幸福?我恨透了你眼睛裏的笑,若我隻能生活在黑暗裏,那你也要在黑暗裏陪我。”他大步走過來,擒著我的下巴,聲音裏是千年化不開的冰雪:“你看著這夏宮,它會囚禁你一輩子,而我就是你每天的噩夢,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他大力地推我,我踉蹌摔倒,手掌幾處被地上的殘片割傷,掌心一片濡濕。
我趴在地上,眼睛默默流淚。龍澤麟於我是一個苦果,那我自己種下的苦果我便隻能自己吞咽,不怨誰。
月明星稀,淡薄的雲層從月亮上漂浮而過,月光清暉下樹影斑駁。
我手捂著小腹,指甲幾乎要陷入肉裏。疼入骨髓。
老天,為什麽要如此懲罰我?褲子已經濕透了。按日子來說,不該今天來葵水的。
我頭暈目眩,冷汗在這樣的夜裏快要凍結成冰。身體無力地倒下,頭重重地磕在磚頭上,可惜,我還是清醒的。
他飛奔過來抱我,我躺在他懷裏張口問他,聲音不自覺地輕顫:“是不是今天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他身體一頓,沒有說話,快步將我放在床上。我裙子染滿了血,手掌上還插著幾個茶杯的殘片。我也是被這樣的我嚇了一跳。
“柳泉,傳禦醫!”他倉皇嘶吼著,滿眼猩紅。
“痛你都不會說嗎?你是啞巴嗎?”
我無力地笑了笑:“我隻跟在乎我的人說。”
他的瞳孔黝黑閃亮,隻是臉色暗淡許多,他坐在我床頭給我攏了攏被子。
禦醫很快就到了,開了藥方,零英跑著去熬藥。
“太子妃手上的傷並無大礙。”
我看他微微鬆了口氣,心裏覺得好笑,難道他還會覺得愧疚嗎?
“不過,夜裏寒氣入體,以後幾乎無法受孕。”
我心一驚,雖然我沒打算和他生孩子,但是作為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難免有些悲哀。
他壓著怒氣,沉聲吩咐禦醫:“再診!”
“不用了。”此時事關重大,誰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說天朝太子妃無法生育,惹惱了他,才是掉腦袋的事。
我忍著腹部疼痛,看在他緊繃著的臉,顫巍巍地說:“或許這是天意!”
“什麽天意?”他一掌拍碎了桌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吭聲,屋子裏隻有我疼痛的喘息聲。
“我從來都不信天意。楊禦醫,若你們太醫院沒本事治好太子妃的病,那天朝留你們的命也沒有用了。”
那禦醫低頭連連答應,零英把藥端上來。雲裳想要扶我起來,龍澤麟不肯,他親自扶著我,把藥一勺勺吹涼些喂給我。其實,我的心很軟的,此刻他給的溫柔讓我總想起以前。我們一起度過那麽多的時光,那時候的我們才是最純真的年歲。那時候他雖然冷漠,卻也是善良的。如今他很壞,但他也許沒有那麽壞。
我喝完藥側身躺下,不想再看他一眼,今天的事說不怨他肯定是不可能的。
夜深了,他吩咐雲裳零英她們出去守夜。我疑惑他怎麽不走,沒多久便傳來窸窸窣窣地脫衣聲。我正回頭之際,錦被一涼,一個熾熱的身軀靠在我身上,我一陣緊繃,慌慌張張地喊:“你幹嘛?出去!”
他一伸手將我抱在懷裏,聲音淡然:“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
我掙紮著伸手胡亂地推搡著他,不肯讓他抱我,發了狂般:“出去!出去!我不讓你抱我,出……”
他低頭暮然吻住了我,力氣不是很重但我卻無法擺脫:“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