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麟這太子真的不好當,每日都要勤奮好學,讀書寫字,看來我小時候確實比他幸福得多。我等不及來他,隻好在東宮附近溜達溜達。我等啊等,等到太陽都快下山了,他才姍姍來遲。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我不準下人們通報,偷偷溜進內殿。藏在門後麵,準備狠狠地嚇他一下。
一切都按照我想象的一樣,他腳步越來越近,我還能聽到他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猛地蹦了出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我還未看清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已經在電光火石之際將我按在牆上,背部撞的麻木,兩隻手腕被他扣著生疼。
“是你?”
我苦惱地掙紮幾下,徒勞無益。
“你還不放開我!很痛啊!”
他大抵看我發脾氣了才緩緩放開我,但眉頭仍然蹙著,看不清悲喜:“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你啊!”
“不需要!出去!”
“我就要!”我上前捏捏他的臉頰,觸感很好,於是心情豁然開朗。
他厭惡地往後退躲避,我毫無準備,猛地朝前倒下去,好在有他當墊背,也不是太痛,隻是我的嘴磕碰在他下巴處,差點把牙磕掉。
好痛!我慌忙坐起來,用手捂住嘴巴,欲哭無淚。
“你……”他迅速起身,光潔的下巴有些血漬。
“流血了。”我不由得有些心虛:“別動,我給你擦擦臉。”
我撲過去, 他掙紮,我將他壓倒在地。到底是孩子,最後還是從了我。其實我也挺鬱悶的,搞得我萬分邪惡,好像女色狼一般。
“痛不痛啊?”我用袖子擦了擦傷口,怕他痛了又輕輕地吹了吹氣。
他渾身一怔,猛地推開了我,遠遠地站著,滿眼的嫌棄,兀自地從衣袖裏掏出錦帕擦了擦傷口。
防我像防賊一樣,我氣急了:“我隻是在關心你。”
“滾出去。”聲音漠,像把冰冷的刀,雖是他還是了十歲的孩子,但依然傷了我的心。
“你不喜歡我來看你那我以後就再也不見你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這皇宮。”
我氣鼓鼓地轉身離開,幾步之後,突兀地聽見身後有重物墜地的響聲。我扭頭看見他小小的身體躺在地上,濃密的睫毛下投出一片陰影,臉色發紅,唇色慘白。
心疼猝不及防地侵襲了我的心髒,那樣可憐的他,那樣脆弱的他,我又如何忍心撇下他?
“阿麟!”我這樣叫他,以為他又是中毒了,卻沒想到他隻不過是發熱生病。
他躺在床上身體還有些微微地顫抖,我擰了條手帕敷在他的額頭,他燒的有些糊塗了,偶爾還在說些夢話。
我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床頭,趴在床邊看著他。
他似乎還在做夢,眉頭緊皺,臉上和脖子上出了很多冷汗。
我拿著手帕給他擦了擦臉,有些猶豫著要不要掀開他的衣領給他擦擦脖子上的汗。怎麽感覺有些像女色狼一樣呢?我有些心虛,又想想他不過隻是個孩子,我躡手躡腳地掀開他的衣領,他白皙的脖頸便露了出來,看著像剝了殼的雞蛋,臉有些燒灼,胡亂地給他抹了幾下汗,卻被他抓住了手,我一急,整個臉燒的透紅,胡亂地說著:“我沒有對你有非分之想,我……我我隻是想給你擦汗。”
“父皇……母後……”他極其痛苦的樣子,閉著眼像是陷入一場噩夢之中。
“不要離開我……”他又輕輕呢喃。
我用另一個手輕撫他的臉頰,輕聲安慰他“阿麟乖,她們不會離開你的。”
我的安慰也無法使他安靜下來,他繼續陷在噩夢中,胡亂地掙紮著:“不要,不要離開我……楚慕璿。”
我一怔,他仍然沒有醒。
原來,他也是離不開我的,心裏忽然有些自豪,他雖然表麵上極其厭惡我,其實心裏早就有些依賴我了。
我撫摸著他光滑的臉,柔聲說“阿麟,姐姐不會不管你的。”
他睡了很久才醒的,我趴在他床邊也跟著睡很久。醒來時便看見他睜著黑幽幽的大眼睛看著我,我的手還被他扯在手裏。
“醒了啊!”我尷尬地打招呼,順便抽出已經麻木的手臂,使勁地甩了幾下,才微微好了那麽一點。
他沒有說話,眼睛不知道看著什麽,全當我是透明的。
我是有些窘迫的。
“你一定餓了吧,廚房已經做好了粥,我去讓他們端上來。”
有婢女已經把膳食端了上來:“太子殿下請用。”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安靜地喝粥,極其的斯文。我無趣地說:“你看,這粥來的真是時候,你剛醒便已經做好了。”
他依舊沒有理我繼續喝他的粥,我感覺空氣裏都是無趣。
伺候他的婢女芮雪終於不忍看我受冷落開口回了我的話:“小姐,這粥已經熱了幾遍了,是才太子殿下怕驚醒你沒有宣膳罷了。”
我又一次大驚,怎麽會?龍澤麟依然在安靜地喝粥,仿佛從沒聽過我們的話。
感覺有些好笑,龍澤麟這孩子是悶騷型的嗎?明明想我陪他,卻非要趕我走,明明關心我,卻表現的這麽冷漠。
他這場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兩三天的時間便好全了。
他生病的時候我基本上都是每天去東宮看他,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毫無疑問地伏在桌案上看書,我推門進來的時候才有氣無力地看我一眼,便繼續看書。
我爹爹說太子好學是好事,將來才能成為一個德才兼備的仁君。我雖是無力反駁,但這樣做一個仁君未免太苦了些。
我能做的大約隻有默默地陪著他看書,那一年裏,他書架上的書我大約是看了大半,也算是一個有才德的女子。
那時,我的一顆心都係在白衣身上,白衣時常忙到很晚,我也經常見不到他,所以沒事的時候我都陪著龍澤麟玩。但是阿麟他也時常很忙,每天和我說不上許多話。
我倚在門口看著黑雲壓著天際,遠處朱紅的樓閣仿佛浮在雲端。
“阿麟,看了這麽久的書你不累嗎?”
他沒有理我繼續看書,我強行拉住他的衣袖,幾乎是把他綁到門口:“歇會兒啦,再用功的太子也要勞逸結合嘛!”
爬了八十一個台階,終於來到了聽雨軒的頂端。
它是一方精致的亭子,五彩的琉璃瓦片,朱紅的六根柱子,每個柱子上都綴有青銅鈴鐺,在風雨中叮鈴作響。周圍翠竹些許以綴之,風卷著雨呼嘯而過,竹林劃過一聲聲葉子的淺吟。
我擦著臉上的水珠,心裏是愉快的,我問他:“這裏是天朝最高的亭閣嗎?”
他嗤之以鼻,嘲笑我的孤陋寡聞:“天朝最高的地方是奉先天閣,曆經百年才建成,樓高百尺,相傳那是最接近星空的地方,也有人叫它摘星樓。”
光聽著便覺得心馳神往,我趴在扶欄上幻想著片綴滿星子的蒼穹,一定很美。
“奉先天閣……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不懷好意地看著龍澤麟,他了然我的小計謀,立馬後退好幾步。
“你不要想了,那裏是曆代供皇帝緬懷先人的地方,即使我是太子也非詔不得入內。”
我立馬就沮喪了:“好吧,等你以後當皇上了再帶我去吧!”
我睜著眼睛看著雨水沿著屋簷流下一條條雨線,竹葉在雨中浮浮沉沉。
他沉默許久:“即便是皇上也隻能帶著皇後前去。”
“什麽?”雨聲嘩然,我聽得不甚清晰。
“你看……”我指著樓下那一簇白色,驚喜地叫著:“是白衣!”
“白……衣……”我雙手合在嘴邊大聲喊他:“白……衣。”
那人終於停了下來,黃色的油紙傘下,他抬頭望了過來,臉上一片寧靜,那一瞬間時光都驚豔了。
我高興地朝他揮揮手,他似乎是笑了,於是我也傻傻地笑了。
看他一點點地走上青石台階,周圍的翠綠更加襯托他脫俗的優雅。
我高興地迎上去,雨水將我淋得暢快,他將傘舉到我的頭頂給我遮住雨,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微笑地望著他。
他給龍澤麟行了禮才有空理我。
“怎麽淋濕成這樣?”他掏出帕子給我擦臉,動作很溫柔。
我的心跳的很快,臉莫名地發燙。
“莫不是發熱了?”他冰涼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眼眸裏有些擔憂。
“我沒事……”我低頭看著自己的繡鞋,有些扭捏:“沒有生病。”
“下這麽大的雨怎麽還出來淋雨?你越發不安分了。”他修長的手指輕點我的額頭,沒有責怪隻有寵溺。
我摸了摸額頭,有些羞澀,有些甜蜜:“我和太子來看雨的,”
“倒是膽子不小,太子身份尊貴,膽敢出一點差錯你可萬萬擔當不起的。”
我被他教訓了須臾,他是要去見皇上的,便吩咐他的隨從沈冬送我們回去。
那個沈冬抬頭看我一眼,我覺得心裏不太舒服,不是我身嬌肉貴不能讓別人看,隻是我莫名覺得他眼睛裏有很多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