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視那個安坐在馬上的男人,天色已經清明,我看見麵具後麵那雙眼睛黝黑神秘,散著地獄般的冷冽。
“我跟你回去,你放過白衣。”
他紅唇輕挽,聲音極其從容:“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我會帶你回去,可是他必須葬身於此。”
“你~”我掙紮著翻身下馬,因為雙腿麻木而踉蹌摔倒,滾了幾圈後終於一身狼狽地站了起來。
“小萱!”白衣焦急地喊。
“我沒事!我擦掉臉上的汙泥,緊緊凝視著龍澤麟。
“白衣已經願意放棄一切,你輕輕鬆鬆便少了對手,我不過是一個女人,想來你也不在乎。我走後,爹爹在朝堂之上也多少會與你照顧些,你並未損失什麽不是嗎?”
我聽見他嘲諷地笑了,聲音比這林間的秋風更加清冷:“楚慕璿,我並非窩囊之人,你們如此欺我辱我,還妄想我會放過你們?”
他冷麵之下怒火更甚,我隻覺得他的話似要把我咬碎。
“哼!”他抬手,數十個黑衣死衛包圍著白衣,我大喊住手卻發現我的話語從來沒有任何份量。
我親眼看見他白衣變成血衣,看見他昏倒在地。
若非他胸膛微微起伏,我定以為他是死了。
“龍澤麟,我求你了,放過他!”我一遍遍求他,他置之不理。我跪在地上給他磕頭,我把頭磕得紅腫,可他無動於衷,我看著龍澤麟怒氣更甚的眼睛,淡淡的憂傷:“龍澤麟,白衣死了,我也不會獨活,我說到做到。”
我抽出發簪抵著咽喉,絕望地看著他如黑色的惡魔:“你救活他,我心甘情願嫁給你。”
他將手中韁繩狠狠握著,唇角滲出冷笑:“楚慕璿,你有種!”
或許人生給予我們的便隻是這樣短暫的希望和迅不及防的恐慌,我拋棄家族,拋棄太子妃的頭銜隻為換一份真愛,如今命運卻讓我不得不為了真愛再次選擇回到那個繁華的囚籠中。白衣,你看!我們終究是爭不過命運。
白衣他最終被送回了皇宮,而我亦回了楚府,在出嫁前的前兩天。一切都好似被人安排好的一樣,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你現在隻需要把精神養好,其他的事你都不要想了。”爹忽然歎了口氣:“璿璿,以後不要太傻。不管世界怎樣變化無常,都要愛惜自己,記住了嗎?”
“爹,我是自願的,不委屈也不後悔!”我握著他的手,輕聲安慰。
這一日,府裏的人見到我都有些閃躲,眼神也怪怪的。冥冥中我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她們瞞著我。
雲裳給我梳頭時,我從銅鏡裏看見她憤恨難平的臉,我便逼問她:“說吧!還打算瞞我多久?把我當傻瓜嗎?”
雲裳定在那裏,雖然是笑著卻仍然神色緊張:“慕璿,我沒有……瞞著你……”
“雲裳,你從來都不是這種可以藏得住話的人。”我假裝生氣。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是丞相大人不讓我們多嘴。那個太子今天……”她閉了閉眼,仿佛做好了準備:“那個混賬太子殿下今天納了溫侍郎的千金為側妃……”
我猜想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讓我在家如同坐牢一般,禁止我外出,不讓任何人接近我,原來想要瞞我這件事。
“你們實在多慮了,我既然不愛他又怎會在乎他娶了誰?”
雲裳卻不依不饒,仿佛和龍澤麟有多大的仇一般:“你就是個傻子,你和太子明天就要成親了,可是自己夫君卻提前娶了別人,恐怕全京城的人都在看你笑話吧?這個太子真是混!”
我歎息,握住她的手:“雲裳,我不在乎,真的!”
梳妝台前對著碩大的銅鏡發呆,有人說我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可是容貌背後隻是無盡的權利在支撐,帝王家何曾缺少傾國的美人,隻不過恰巧這個人成全了普通百姓的遐想,比如說龍澤麟的母後,還有我尚未謀麵的溫氏之女。
我扭頭看了正在努力忍氣的雲裳:“我想出去走走。”
她抬頭看我,略微驚訝:“我陪你去。”
“不用,我隻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若你想去就去吧,慕璿!跟隨你的心走。”她凝眸看我:“去吧!天塌下來還有我呢!”
我忍不住笑了,明明一向是我罩著你好不好?
今天果然是不一樣,下人們都略微驚訝地看我,一個個愣在那裏好一會。
門衛楚奇叔叔拄著木棍和藹地笑著看我:“小姐,天不好快要下雨了,就別出門了。”
“沒事,我隻是出去一會兒。”
今天,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明天,也會如此。
可笑……
“讓開,讓開……”一個一身紅衣的侍衛拿著鞭子驅趕著路上的行人,我回頭遠遠地看見了那隻迎親隊伍,軟轎上的流蘇在空中輕揚。
“說你呢!讓開!”
一道紅影揮下,我背上是灼熱的痛:“嘿,敬酒不吃吃罰酒!側妃娘娘的路你也敢擋,活膩了吧!”
又來了兩個侍衛把我從地上托拽到人群後邊。我閉上眼,耳邊是路人們紛紛攘攘地談論聲:“聽說啊,這溫小姐長得真是美啊,才十五歲就出落的亭亭玉立,殿下可真是有福氣。”
“那是,若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殿下何必趕在迎娶相府小姐之前娶了溫小姐。”
“這話不錯,咱天朝規矩是隻有太子妃的鳳駕才能走承前門,可是殿下為了溫小姐不受委屈硬是從承前門抬了進來,自打我記事以來從來沒聽說過這稀奇事,大概咱殿下是動了真情了。”
“唉!隻是可憐楚家小姐,這還沒嫁過去呢,這往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啊!”
“你還操這個心,男人嘛!今天心在這個身上,明天保不齊又栓在另一個心上。”
我黯然從地上站起來,在街上幽魂一樣轉一圈。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在眾人麵前挨了耳光。
我並不很難過,隻是眼前的局麵多少讓人傷心,曾經我們多好,如今卻落了個彼此憎恨的下場,誰之罪?
回了楚府,我靜靜地坐在一處觀景台上,夜幕下的蒼穹很是神秘,尤其那輪圓月,極大,極涼.……
“你來了?”我沒有扭頭看他,仍然執著地望著蒼穹。
他聲音很輕:“小姐,頭不要靠著柱子,夜裏涼!”
我一笑:“無礙。”
他靜靜地站在我身後很久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