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咎由自取(三)
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在她被押往刑場的路上,她竟然還能夠見到流光,見到那個唯一可以救她,救她的家族的人!
所以她拚命的掙紮起來,她要求救,她要大聲的喊,這一次,她一定要讓流光聽到她的聲音,她深信,隻要流光聽到了,就一定會幫她,一定會將她和她的家族從滅亡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傅雪嬌的聲音淒厲而又刺耳,就連前後死囚車上一臉死灰的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來轉動呆滯的眼珠,向四周望了一眼。
街道邊上,一座勉強看得過去的酒樓之下,靖王流光長身玉立,一襲上好的水錦黑袍剪裁合體,袍角一朵鮮紅的薔薇,嬌豔欲滴,而在他的手中,緊緊的牽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容顏絕色,卻是一臉淡漠。
他們都認得那個女子,更知道那個女子的名字,因為驚才絕豔如神之子般的靖王流光,在每一件衣服上,都繡著那個女子的名字,更因這個女子的名字,而在偌大的靖王府中,種了滿滿一院的薔薇!
流光冷冷的看著囚車之上的傅雪嬌,如果不是那個女子的愚蠢,薔薇的身份不會這麽快被韓充發現,薔薇不必去大理寺,他也不會不得不在薔薇的背上刺上那朵花。
之所以有今天這一步,都是她咎由自取!
傅雪嬌仍在拚命的喊,然而她也終於發現,從始自終,流光望著自己的眼睛裏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那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漠然,他是在告訴自己,自己的死,和他靖王流光,半點關係都沒有,甚至,他根本就是樂於見到這種成果的發生!
傅雪嬌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嘶喊,她的目光也終於從流光的身上離開,望見了流光身邊的那個女子。
死到臨頭的一瞬間。傅雪嬌忽然福至心靈,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到今天這步田地,而所有這一切,又是誰的手在後麵推動。
不可置信的看向流光,傅雪嬌用嘶啞的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喃喃:“是……你……”
流光冷漠的望著她,毫無表情。
囚車緩緩走近,終於快要走到流光與薔薇的身前。
驀的,傅雪嬌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的有如厲鬼般瘋狂,她惡狠狠的盯著流光,淒厲的吼道:“禦流光,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是你嫁禍給我家,是你冤枉我家造反,是你要我們全家的命,對不對,對不對?”
周圍驟然起了一陣喧嘩,然而這喧嘩很快平靜下去,周圍都是百姓小聲的議論:“這女人瘋了吧?竟然這麽說靖王……”
“就是,靖王英明神武,戰功赫赫,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
“聽說她一直喜歡靖王,可是靖王卻不喜歡她,所以才想誣陷靖王吧,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惡毒了……”
流光對一切充耳不聞,隻是淡漠的看著而已。
囚車己然走過了薔薇和流光站著的地方,傅雪嬌唇邊泛起一絲獰笑,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擰過頭,陰森的叫道:“禦流光,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你喜歡那個賤人是不是?好啊,我要詛咒你,詛咒你們生不相見,死不相逢,世世相錯,詛咒你和我一樣,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心,哈,哈哈哈……”
流光握著薔薇的手驀的一緊,傅雪嬌說什麽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那樣惡毒的詛咒,卻讓他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一股寒意。
傅雪嬌的車架越走越遠,隻有淒厲的笑聲詭異的盤旋在街道上空。
緩緩放鬆了身上繃緊的肌肉,流光望著薔薇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輕聲說道:“你餓不餓?我們上去吃飯吧。”
薔薇沉默了一瞬,忽然抬頭問道:“你能不能救她?”
流光目光暗沉了一下,淡聲說道:“不能,皇兄的聖旨己經下了,再有三刻鍾就要處斬,就算我現在立刻進宮去請皇兄下旨留人,也根本不可能來得及。”
薔薇盯著流光的眼睛,再次問道:“真的不能?”
流光抿緊嘴唇,一語不發。
薔薇唇角挑起譏刺的笑:“是不能,還是你不願?”
“薔薇,如果不是她,你不會受這麽多苦!”流光壓低聲音吼道。
“所以,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願意,對不對?”薔薇仿佛自言自語,轉過身輕聲說道:“我明白了。今天逛了這麽久,也累了,還是回府裏吧,我想睡一會兒。”
厲玄和侍衛在流光和薔薇身邊圍出了個圈子,兩人說話聲音又極低,周圍縱然有不少百姓,卻都隻看到靖王與身邊女子喁喁低語,但他們說的什麽,卻是完全聽不見。
眾人心目之中,隻是覺得男子俊美,女子絕色,端的是天生一對,又怎麽會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己如走鋼絲般岌岌可危。
看到薔薇並不上樓,而是轉頭向著集市外麵的方向走去,厲玄征詢的望向流光。
流光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厲玄保護薔薇回府,至於他,等到這些人犯被處決之後,還有一絲後續工作要做,恐怕又要晚上才能夠回王府。
吩咐人先去牽了馬車過來,薔薇帶著春枝爬上去,卻是靠著車壁一語不發,早上出來時的幾分盎然之意通通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春枝小心翼翼的看著閉目養神的薔薇,憋了好久,終於輕聲說道:“今天的靖王好可怕。”
薔薇身體微動,睜開眼睛看著春枝,淡聲問道:“那裏可怕?”
春枝囁嚅著,猶猶豫豫的說道:“那個……你和靖王的談話……我都……我都聽到了。”
厲玄雖然帶著侍衛們圍了圈子出來,可是春枝是薔薇的貼身侍女,自然是在圈子裏的。為了避嫌,春枝站的離薔薇和流光有七八步之遠,可是這個距離,還是足夠她聽到流光和薔薇的對話。
薔薇的睫毛快速的顫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春枝卻是極小聲的說道:“雖然安平郡主總是纏著靖王,有幾次,對薔薇姑娘也不太禮貌,可是總的來說,她的人並沒有壞到不可救藥啊,而且,無論什麽時候,她的心總是向著靖王的,從來也沒有對靖王起過壞心。靖王,靖王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取了她的性命就算了,竟然連她的家裏……太……太可怕了……”
春枝陡然打住了話頭,身體情不自禁一激靈,沒有再說下去,仿佛隻是想一想靖王的作為,都會讓她覺得恐怖似的。
“他是為了我。”薔薇靜靜的開口。
“什麽?”春枝詫異的抬頭。
“我說靖王之所以會這麽做,都是為了我。”薔薇很平靜的述說:“因為傅雪嬌曾經傷過我,還差點陷我於死地,所以靖王才會這麽對付她。”
“不……不是的!”春枝連忙擺手,慌亂的說道:“這是靖王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薔薇姑娘,我知道你性子好,可是也不能把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啊,這件事情,真不關你的事……”
“不是我往不往自己身上攬,而是事情本就如此。”薔薇轉頭看向春枝,目光中是種了然:“凡是與我有關的事情,流光的處理方式,總會特別……激烈一些!”
看著薔薇的篤定,春枝知道就算再否定也沒有用,她瑟縮了一下肩膀,有些膽顫心驚的說道:“天啊,安平郡主隻是差點傷害到你,靖王就己經采取了這麽激烈的手段,那要是你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是死了,那靖王該怎麽辦?難道還把所有有關的人都殺了不成?”
話一說完,猛的發覺自己說的不妥,連忙擺手說道:“不……不是……那個……我不是有意咒你的……”
反手用力在自己嘴上打了兩下,懊惱的叫道:“叫你烏鴉嘴,叫你胡說……壞的不靈好的靈!”
春枝說出那番話的時候,薔薇仿佛忽然發現了一個被徹底忽略掉的問題,忍不住怔在那裏,直到春枝開始打自己,她才猛的回過神來,伸手拉住春枝的手,皺眉說道:“你這是做什麽?幾句話而已,哪裏就真的咒得死人?”
拉下了春枝的手,又若有所思的說道:“人的命,天注定,到了要死的時候,就算是不用咒,也一樣是要死的。”
春枝看著薔薇的樣子,心下一時有些惙惙,也不敢再亂說話。
薔薇再次靠在車廂壁上,然而剛才春枝說的話卻不停的在腦海裏盤繞:要是你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是死了,那靖王該怎麽辦?難道還把所有有關的人都殺了不成?
突然想起上苑之時司馬翎的所作所為,為了給慕容果兒報仇,他把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雲皇,韓家,慕容家,推波助瀾的大臣們,執行的武將和士兵,朝雲的百姓,甚至連自己的本家司馬家都不放過!
他認為這些所有的人,都和果兒的死有關係,所以,他要把他們通通殺光。
如果沒有這些瘋狂的念頭支撐著,恐怕他早就結束了自己的那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