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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三絕劍聖(七)

  張宣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老頭繼續說道:


  「不久之後,契丹與奚人犯唐,我奉命北伐奚人,不料中了敵軍的埋伏被奚人包圍,當時我身邊只剩近衛五百餘人,敵人則有四千之眾,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便拚死殺敵,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直至將敵人逼到了黃水的河畔,當時寒冬臘月,河水冰冷刺骨,奚人軍隊見沒了退路,剩下有兩千餘之眾便棄兵投降。當時我們大戰了一天一夜,近乎失去了理智,身上臉上全都是血,而此時我們只剩下二百人不到,這投降的兩千餘人我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因敵我雙方人數之差太大,這兩千人只消反悔過來,我們這兩百不到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殺的可能,所以我就做了一個決定,將這投降的兩千人盡數殺了,屍體全部扔進了河裡。」


  聽到此處,高鳳麟與張宣簡直不敢相信,五百人追著四千人追了一天一夜,這等勇猛實在駭人聽聞,然後又聽到他居然殺降,自古以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殺降。古之最有名的殺降乃是戰國時期秦將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降卒,為此背了近千年的罵名,殺降不詳,自古有之。


  老頭繼續說道:


  「後來此事傳了出去,雖然皇帝並沒有因此怪罪於我,但卻受到了天下人的唾棄,昔年的好友也都漸漸疏遠於我。」


  聽到此處,三人都不甚唏噓,張宣又問道: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您為何又到了這裡?」


  那老頭道:

  「這裡本就是師傅修鍊的道所,自那以後,雖然我也曾數次出兵吐蕃、契丹等地,但卻始終因為殺降一事內心不安,時常對那些死去的將士們報之以愧,每每上了戰場以後,眼前都會浮現出在黃水河畔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的事。後來我就一病不起,也未曾出征過了,這一病就病了好幾年,直到幾年前,我突然收到師傅的來信,師傅在信中言辭懇懇,極力勸我不要將往日事情放在心中,原來天下人都棄我而去,師尊心中始終還有我這個徒弟。後來我病漸漸好了,可就在我病情剛有好轉之際,卻傳來師傅仙逝的消息,登時又一病不起。過了一個多月,我病情好些后,便向朝廷告假,為師傅守孝三年,當日在門外遲遲不肯進來,便是再無顏面去見師傅。還好雲華這孩子懂事,當時他叫住我時方才讓我定了心,踏進門來。」


  雲華抬頭看了看老頭,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情,張宣問道:

  「說了這麼久,前輩不知您高姓大名啊?」


  那老頭看了一眼張宣,轉而看向高鳳麟,說道:

  「你師傅沒跟你提起過我的名字嗎?」


  高鳳麟一愣:

  「前輩您知道我師傅?」


  那老頭捻了捻鬍鬚,笑道:


  「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你師傅是那袁成子,是也不是?」


  高鳳麟驚的抬起頭來,問道:


  「不知前輩是哪方的高人,為何沒有聽師尊提起過?」


  老頭搖了搖頭,嘆道:

  「剛才我不是說過么,當年黃水河畔一役殺降兩千人,受到了天下人的唾棄,昔年的好友也都漸漸疏遠於我,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師傅袁成子。他是得道高人,自然不願與我這戾氣過重的人為伍。」


  高鳳麟沉默不語,張宣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便又繼續問道:


  「前輩的名號,當年一定是極響亮的,今日晚輩得見尊榮實是三生有幸。」


  老頭取出隱藏在卦后的寶劍,只見那寶劍尊華無比,劍鞘之上鑲了無數紅綠寶石,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老頭將寶劍「嗆啷」一聲拔了出來,只見劍聲之上鑲了七顆指甲大小的紅寶石,劍刃兩端均七顆,這七顆紅寶石以北斗七星的方位鑲嵌其中,當寶劍拔出時,寶石紅光內斂,加之精鋼所鍛造的劍身發出的寒芒,二者相得益彰,極盡完美,老頭問道:


  「你們可知這劍的名稱?」


  當寶劍拔出的那一刻時,張宣早已目瞪口呆,獃獃的道:


  「這,這是……這是七星寶劍!」


  老頭笑了笑:

  「娃娃還算有些見識,沒錯這正是七星寶劍。」


  張宣詠道:


  「腰間寶劍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戰勛。見說雲中擒黠虜,始知天上有將軍。這首詩乃摩詰居士當年歌詠裴將軍所作,詩中的第一句講的便是這七星寶劍,前輩您是裴旻裴將軍。」


  裴旻寬慰一笑:

  「想不到世間還有人認識老夫。」


  張宣笑道:


  「摩詰居士與我乃同鄉,其才情高有八斗,我甚慕之,故對其詩歌都有所拜讀。這把七星劍乃是當今聖上所賜,當年陛下賜劍之時,摩詰居士也在場,就命他作詩一首,以表將軍勇猛。其實若論到膾炙人口,平原太守顏真卿的那首《贈裴將軍》足以流芳百世。」


  裴旻微微一笑,說道:


  「你這娃娃學識不錯,看起來也是個文武雙全的有為俊傑。」


  此時張宣口中之話似乎滔滔不絕起來,又問道:


  「我聽聞謫仙人李太白曾從將軍學劍,世人皆知太白居士的詩舉世無雙,殊不知其劍法也超凡脫俗,想來是名師出高徒。」


  裴旻慢點了點了點頭,道:

  「太白與我亦師亦友,他不僅能舞文弄墨,劍法也是天下無對,不似我這樣,只是武夫一名,沒於世人。」


  張宣道:

  「此言差矣,將軍剛才說遭天下人唾棄,沒於世人,此言差矣。將軍劍法,名動天下,世人皆知李太白從將軍學劍,平原顏太守所贈之詩更是流芳百世、膾炙人口的佳句,昔日我讀詩之時,便能感受到將軍之勇猛,名震天下。如此英雄人物,世人怎會忘卻?」


  裴旻終於失聲笑了起來,說道:

  「罷了,娃娃伶牙利嘴,老夫說不過你。」


  裴旻一生遭遇坎坷離奇,自從雲陽子逝世之後便與雲華兩人相依為命,一老一少為伴,雖不甚孤寂,但云華年紀尚小,於世俗之事所知甚少,今日與張宣一見相談甚歡,更得他開導,心中豁然開朗許多,自從雲陽子走後,還未有哪天有今日這般暢快,心中對張宣的歡喜,自然不言而喻。


  張宣見裴旻眉宇間多了分歡愉,少了許多憂愁,心中也替他高興,但又轉念想到今日之事,仍有許多不明之處,便問道:


  「只是晚輩有一事不明。」


  裴旻問道:


  「何事啊?」


  張宣道:

  「就是今日之事,這個耿匽是奉了這個鎮東大將軍的命令,來奪什麼劍譜,這鎮東大將軍是何人?這事與雲陽子祖師和將軍又有何關係?」


  一說到這事,裴旻原本寬鬆了的眉宇間又擠到一起了,說道:

  「此事還得怪我自己,一切皆因我而起。」


  張宣這就不明了,問道:


  「一切皆由將軍而起,我怎麼聽不明白?」


  裴旻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鎮東大將軍,是我的徒兒。」


  此言一出,又令在場幾人錯愕,這其中又有多少錯綜複雜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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