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劉家少年郎
沒臉再呆下去,陳氏扯了自家男人的胳膊飛奔進了家裡,哐當一聲,把門關了,擋去眾人的視線。
從頭到尾都有人幫忙,尋常甚至沒為自己辯駁過一句,陳氏就灰溜溜躲回了家裡。
早在她為張大壯說了那番話后,李鐵根就領著一大家子回去了。
對於這個在她遇著事總是幫不上忙的外祖家,尋常除了遵孝道送了幾樣野味,也沒再多理會。
她算是明白了,這外祖一家,與她壓根不是一路的,再如何勉強,也是走不到一塊去。
把沒賣的上百隻鵪鶉蛋當禮分了送給村裡人,對春花嫂幾個一番感謝,又告別了準備趕牛車上鎮上的張大壯,送了窩野雞蛋給愛吃蛋的小香兒,尋常便辭了李三嬸子。
她心裡陣陣發暖,抱緊不知何時跑過來圈著她腿的尋安娃子,提了剩了一窩的野雞蛋回了家。
晚飯就吃全蛋宴,搭配香菇木耳,辣椒番茄,還有昨兒李三嬸子給的蔥花,煎蛋煮蛋炒蛋蒸蛋……
光想想,姑娘便口水嘩啦啦地流。
等人都走光了,又目送尋常遠去,不遠處大槐樹下,看了許久熱鬧,心滿意足的小書童沖身旁十六七歲,書生模樣的少年道:「少爺,咱回家吧。」
「嗯。」
「哎,少爺,您往哪走啊,咱家走這邊!」
書童跺著腳拉回自家少爺,轉身打頭走,邊走邊跟他家少爺說話。
「少爺,您覺不覺得這欠了咱家債的尋家女兒,長得真好看?」
「嗯。」
「您也覺著是吧?這尋家姑娘長得好看不算,竟還能使弓打獵,自個養家,真能耐!」
「嗯。」
「也不知哪家男兒能娶了她,那可真是好福氣呀!」
「嗯。」
「少爺,您今兒好奇怪,怎麼我說什麼都『嗯』?答得這般敷衍?您不會根本沒聽我說話吧?」
「嗯。」
「還真是!」小書童瞪大眼,突然扯了個壞笑,沖著自家少爺的耳朵就是一聲吼,「回神了,少爺!」
……
夜色漸黑。
李福家兒子李東因一月前尋了個在鎮上吉祥客棧當夥計的好活兒,已有好些日子未回來過。
陳氏遣了自家男人先睡,自個卻上了閨女李小荷的閨房,母女倆咬起了耳朵。
雖說陳氏鬧了那麼出,李小荷嫌她丟臉,可她的婚事還得仰仗自家娘幫忙,是以適才陳氏回來的時候,她沖著對方好一通安慰。
陳氏哪曉得自家閨女的真正心思,她只覺得還是自家閨女貼心,更是下了決心定要全了閨女的念想。
「阿娘,尋常這狐媚子搶了我的軒郎,害我至今未能嫁去林家,如今卻還過得這般好,村裡人都向著她,我咽不下這口氣!」李小荷窩在陳氏懷裡,恨聲道。
她嘴裡的軒郎就是林家的小兒子林軒,尋常之前的未婚夫。
「妞放心,阿娘一定為你做主,便是求那剽悍的林家婆娘,阿娘也定讓林軒娶了你去。」陳氏抬手拍拍自家閨女的背許諾哄她。
「至於尋家那狐媚子。」陳氏聲音頓了頓,「阿娘也不想讓她好過,可這一時,又找不著啥好法子……」
黑暗中,李小荷眼珠子轉了轉,湊到陳氏耳邊道:「阿娘,我有個好法子,不過得您去辦。」
「啥好法子?」陳氏曉得自家閨女一向聰慧得緊,急忙問聲。
「您忘啦,那狐媚子的婚事,如今可得由她兩個舅做主,而她那大舅一家,最是貪。」
陳氏眼亮了,就聽李小荷接著道:「咱只需給她選個『好人家』,再把事兒給她大舅母黃氏這麼一說……」
母女倆就如何害尋常一事,你一句我一句咬了半宿的耳朵,尋常卻是不曉得自己被人心心念念惦記了。
姑娘回了家就和尋安娃子洗洗吃吃睡睡,一覺噴香睡到天大亮,還是被一大早上門的張大壯在院子裡頭喊醒的。
張大壯上門是為了給尋常送昨兒晚賣獵物的所得——四兩銀錢。
聽他說,總共賣了四兩五錢,光是這一百斤的野豬就賣了二兩五錢,她佔了二兩三錢。
尋常託人辦事,原就是信得過才做下的決定。
如今張大壯再把賣獵物的經過這麼一番詳細地跟她說了,尋常不由對他又多了層好感。
這麼連著打了十來天的獵,託了張大壯去賣,村裡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也有些眼熱不安好心的想打尋常獵物的主意,卻因為陳氏的前車之鑒,到底沒敢出手。
而尋常也攢了近十五兩的銀錢。
她這打一天獵能賺個一兩銀子,在這樣的古代,也算得上是有錢人了。
姑娘手頭有錢很高興,可若不用拿十兩出來還債的話,姑娘會更高興。
——
尋安娃子在李三嬸子家同小香兒作伴,這會子尋常剛辭了劉有財的夫人,獨自一人走在劉家假山流水的雅緻院落里,卻沒欣賞的心思。
她肉疼地托著來時鼓鼓,如今乾癟成兩片的荷包在手裡,死死盯著,好似要在那滿是花的布片上再瞅出朵花來。
是以姑娘沒看前方,有些走神地朝前走,出拱門拐彎的時候,撞了人。
待穩住身形,一抬頭,就見著一個劍眉朗目,丰姿卓越的翩翩少年郎。
「衝撞了姑娘,釗無禮。」少年郎臉微紅,向後退了步,躬身朝尋常作揖一禮。
「公子說哪裡話,是尋常沒看路,衝撞了公子,該尋常賠禮才是。」尋常也跟著退後,還被對方帶著,也文縐縐起來。
嘴上說著客氣話,尋常心裡卻想著對方的身份。
釗?是劉有財的獨子劉釗吧!
翻翻記憶……
竟還是個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的神童!
嗯……如今是個秀才,據聞學問很高,書畫一絕,比原主的親叔尋伯橋有過之無不及。
聽說他過不久就要參加舉人鄉試了,前途光明,還是十里八鄉一眾未嫁姑娘心目中的第一夫婿人選。
心裡八卦著劉釗,尋常看向他的眼神也越來越亮。
別想岔了,姑娘這可不是春心蕩漾,純粹是心裡想知道古時候的書生是否真如傳聞中的死板、迂腐,起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