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抉擇
沉默，短債的沉默。整整好幾十秒鐘，薛鵬和在場的眾人都保持著獃滯的表情互相對看著，房間中回蕩著從屏幕中傳出的零號歇斯底里的狂笑聲。
雖然大腦拒絕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零號的話是如此的簡潔明了，簡潔明了到壓根就不需要去理解就能明白。
現實與虛擬共用一個生命？那不就是說如果在遊戲之中死亡，也就意味著現實中的死亡？
「開什麼玩笑啊。喂！這只是個內測遊戲而已！什麼線上線下共用一條命啊！你是小說看多了得了臆想症了吧！」率先打破零號狂笑聲的是一個頭髮燙成金黃色，穿著紅白相間運動服的女孩，她尖叫著質問著，語氣非常的急躁。
「嗯嗯，臆想症呢。」液晶屏幕中零號的笑聲忽然一收，右手食指摁在下巴上，宛若認真思考般的點了點頭，隨後左手在虛空一抹，就好像特效一般，零號的左側出現了另一個小的屏幕，「沒辦法呢。為了讓你們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放送幾段秘密錄像吧。可千萬別和領導說哦，要不然，我就會被開除的。嗚嗚嗚……零號好可憐啊……」
假惺惺的嗚咽了兩下，零號啪的一個響指，小屏幕中忽然浮現出畫面來。
「注意看，這是7號玩家在遊戲世界中的最後影像。」零號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根教棒，指著小屏幕解釋道。
小屏幕中畫質並不是太清晰，但還是可以看出這裡是在一片茫茫的林海之中。隨後鏡頭逐漸的往前，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背影，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扎著單馬尾，就好像散步一般向前走著，不時左顧右盼，眼神中充滿著驚異之色。
薛鵬對這個女孩並沒有什麼印象。參加內測的30位玩家都是被隨機抽選的，本身也就在來到這裡後有過數面之緣而已，更何況，「轉生」世界中的角色模樣和現實世界的形象完全沒有任何的關係，似乎是系統自行配置出來的。
那女子就這麼往前走著，樹林裡面一片靜謐。但就在這時，似乎擔負起解說職責的零號忽然怪叫一聲：「注意啦。最最高潮的地方來啦！」
伴隨著他這一吼，鏡頭畫面忽然劇烈抖動起來，就如同老舊的花屏電視機一般，發出吱吱的噪音。
「啊，不好意思。信號有點問題……這個時候，只要敲一下就好了！」零號隔著帽子摸了摸腦袋，忽然將教鞭啪的往小屏幕上一敲。
閃爍的畫面頓時一滯，一顆滴血的頭顱整個浮現在小屏幕中，瞪圓的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頭顱的後方，是一個看上去相當彪悍的身姿，那身影拎著頭顱后的馬尾辮，兀自站著，透露出一股野蠻的氣息。
「啊！！！！」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一眾人都被這突如其然的畫面嚇了一跳。一些膽小的發出驚恐的慘叫聲。
「哦呀呀。被狩獵了呢。」完全不理會這畫面對大家造成多大的打擊，零號自顧自的咂嘴唏噓道，「真是可惜。雖然捨不得，但我們只怕要對7號玩家說再見了。好，我們接下來看11號玩家。好奇吧，11號玩家怎麼死的呢？」
「夠了！」人群中有人尖聲打斷零號的說話叫道。
說話被人打斷似乎另零號相當的不滿。雖然零號的面容隱藏在金屬面罩下看不真切，但他說話的語調明顯低沉了下來。他用手隔著帽子做出了一個挖耳屎的動作，淡淡的道：「19號是吧。抱歉，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我說夠了！」薛鵬順著聲音方向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大概40多歲有點微胖的女人，穿著一身紅色的大衣。塗滿胭脂的臉上充滿了恐懼，「我說夠了！你這個瘋子！為什麼我非要參加這什麼破活動啊！我要退出！對，我不幹了，我要退出！」一邊說著，女人轉身急匆匆的向門外走去。
「嗯嗯，選擇退出呢。可這樣真的好么？負債的窮鬼大媽。」
被稱作19號的女人猛地停下了步伐，雙手不斷的緊握又鬆開，似乎內心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一般。
「你看，我可是很了解你們哦。19號，500萬的債務不好償還吧，催債的社會混混不好對付吧。事實上，除了這裡，可沒有任何一處地方能給你提供庇護了呢。」零號發出宛如惡魔般的聲音循循善誘。
「繼續遊戲吧。500萬，那也只是50個任務而已。不，萬一你做了100個，兩百個任務呢……未來的福布斯榜第一？不不不，怕是10個第一也敵不過你的資產呢。」
「我……真的可以……」女人渾身顫抖著，帶著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
「當然，我向你保證。只要你繼續遊戲，你就能看到那一天。而且，那一天不會太晚。」
「好。我留下。」19號轉過身，雖然滿臉蒼白，但還是堅定的說道。
液晶屏幕內的零號啪啪鼓掌，聲音中充滿了高興：「真是做出了一個聰明的決定呢。好了各位，厚此薄彼總是不好的。我當然也為大家準備了大家留下的理由呢。哎，整理這些東西，可真是累死我啦。」
零號一打響指，隨後彷彿電影中的場景一般，天花板上忽然發出機械般的聲響，隨後無數的機械手臂從上方降落，一一對應的停在每個人的身前。
薛鵬向身前的機械手臂上看去，卻見機械手上捏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19號，薛鵬。啟。」
鬼使神差的，薛鵬打開信封。信封中擺著四張照片，拿出來一看，每一張照片薛鵬都相當熟悉。那正是自己小學，初中，高中和大學的集體照。照片中的自己被用紅筆圈了起來。薛鵬這才注意到，自己這四張照片站的竟然都在照片的邊緣位置，絲毫都不起眼。
最後一張的照片反面，赫然寫著幾個字：「留下來吧。你就是主角。待你身價過億，誰會讓你當背景？」
薛鵬默然無語。那句話的意思，薛鵬當然有看明白。從小到大，性格內向的薛鵬一直都不怎麼擅長和人交流，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薛鵬漸漸的習慣成為一名旁觀者，對什麼事情都不積極，把所有的心事都堆在心裡，完全的一個悶聲葫蘆。就像剛才一樣，雖然內心也是害怕，也是恐懼，但依舊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的看著別人。
因為，這件事我不做，總有人做的。
因為，這件事，別人出頭，我只要在後面享受就可以了。
天可以塌下來，因為反正不會是我扛著。
那是因為，我，不是主角。
不是，主角嗎？……
薛鵬感覺自己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他不是不想改變這種現狀。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多年的習慣又怎麼這麼說變就能變得了？
也許，這真是個機會？如果，我有了足夠的錢，應該就可以足夠被人關注了吧？薛鵬不期然的想到。他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被人開口打斷了。
「我留下。」15號的男子一手撕去手裡的信封，冷冷的說道。
「龍神的光輝指引我留下。」另一個看樣子十七八歲的男孩擺了個魯魯修的經典姿勢，手裡緊緊的捏著信封，說道。
「嘛……反正只要有吃的，有睡的。不離開也無所謂啦。」子半月輕描淡寫的將信封塞入懷中，無所謂的聳肩說道。
「我……我也留下……」一個看上去只有十歲上下的小蘿莉脆生生的說道。
「事先聲明啊，我可不是因為被你說動了才留下，絕對不是！」一頭金黃色捲髮，穿著運動服的女孩揮舞著拳頭惡狠狠的說道。
「親愛的風兒，對不起，我要留下。」
「哦，沒關係的，美麗的沙，因為我也會留下。」這大概是一對情侶，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說完，又互相依偎在一起。
「風兒，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當然，沙。我保證。」
「風兒，風兒，風兒……」
「沙沙沙……」
就在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時，其餘的人也紛紛完成了表態。薛鵬忽然發現一件很恐怖的事——這個零號把脈把的太准了。他給出的理由，恰恰迎合了內心最希望的東西。
所以，即便非常不甘心被人擺布，但此時離開卻成為了一件更加不甘心的事。
「我留下。」就如同往常一樣，薛鵬依舊是最後一個輕聲做出表態。這個時候，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零號身上，對於薛鵬的表態幾乎沒有任何的關注。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二十多年的生涯，薛鵬學會最多的，就是怎麼能不吸引別人關注。對於薛鵬來說，存在感薄弱這一點似乎依舊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