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對與錯

  陳霄在一邊勸道：「你也不用對它這麼凶，我相信經歷這一次，它自己會明白輕重的。」


  老山魈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你現在就帶它走吧，今晚的事情，也希望你能處理好。」


  沈林站著沒動，似笑非笑的看著老山魈。


  「怎麼了？」老山魈疑惑的問道。


  「好歹你也是個山神，今晚我幫你解決麻煩，幫你保全兒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表示嗎？山神大人，阿寶這件事可是麻煩的很，要解決麻煩，可不是光動動嘴就能行的，你說呢？」


  老山魈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就連毛髮都遮蓋不住，它愣愣的站了半天，忽然咬了咬牙一揮手，一團光點從它手上飛出，朝著沈林飄了過去。


  沈林揮手接住，這圖光點竟然馬上消失了。


  沈林愣了一下，臉上泛起了喜色。


  神霄發來一聲提示：「你得到了山神的饋贈，香火值：50點。」


  大方啊！大家都是正神，看看人家山神混的，一出手就是50點香火！

  老山魈看著沈林說道：「給你這些，不只是為了讓你給阿寶解決事情，還是希望你能變的更強一些，我可不希望有一天，阿寶被你連累出事。」


  沈林嘿嘿笑了笑：「你就放心吧！」


  ……


  回去的路上，沈林沉默不語，小山魈跟在他身邊，耷拉著腦袋，不時抬起頭來看看沈林。


  今晚的事情，自己做錯了嗎？


  那些人被小山魈殺死的時候，自己明明有可以阻止的，卻選擇了袖手旁觀。後來擊敗小山魈，他也可以殺了小山魈為那些人報仇，但仍然選擇了收伏，甚至要幫它解決後面的麻煩，這件事，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沈林終於隱約有點明白，什麼是修行中的心魔了。


  擁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之後，該怎麼樣去面對這個世界？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還是隨心所欲唯我獨尊？

  得到了山神給的50點香火，沈林當然十分高興。不過現在靜下心來想一想，他卻覺得有點發愁。


  「前輩，您在嗎？」沈林點開3d屏幕，給灶神發了一條信息。


  「小沈啊，這麼晚還沒睡呢？我在看電影呢，你有什麼事？」


  「前輩，是這樣的……」沈林把今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我覺得現在有點心煩意亂，好像真氣運行都不那麼通暢了，是不是有了心魔？」


  灶神發了個大笑的表情：「扯淡！你這算哪門子心魔，最多是有點心障，不用擔心，別想那麼多，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前輩，我還是覺得心裡不順，您覺得我做錯了嗎？」


  「你哪錯了？」


  「我沒有阻止小山魈殺人，算是見死不救吧？」


  灶神發了個無語的表情：「我問你，今晚那些人埋伏在那，是打算幹嗎的？」


  「對付偷豬賊。」


  「在他們心裡，這偷豬賊是誰？」


  「是山魈？可能還有我吧。」


  「那你是偷豬賊嗎？」


  「我？當然不是啊！」


  「對了！你是好心要收他的豬場，替他解決掉麻煩，甚至連價都沒有還。假如不是他今晚上作死，你就會花五十萬買那麼一個破地方！我來告訴你，以安青的地價，算上豬的成本，他的豬場能賣30萬都是一大關！一個明擺著坑你二十萬的人，你卻因為沒救他而內疚？更不用說這個人還打算害你，甚至謀划著怎麼吞了你的十萬訂金！這就是一個人渣，你卻覺得沒救他你錯了？」


  沈林停住了腳步，小山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停了下來。


  沈林想了想，又回道：「前輩您說的這些我當然明白，從道理上來講，我並沒有做錯。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面對今晚的事情就算想幫忙也無能為力，但我不是巡城守嗎？是天庭正神，面對妖魔害人卻無動於衷，難道不是錯嗎？」


  「沈林，你真是一個好人吶！」灶神發了一個嘆氣的表情：「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不是巡城守，就是一個普通人，你想收購李德才的豬場，今晚恰好想去豬場和李德才繼續談收購的事情，你猜會發生什麼？」


  沈林想了一會兒，回道：「我可能會被他當成偷豬賊打一頓吧？」


  「打一頓算輕的！你說的那個刀疤男可是有槍！那能是什麼好人嗎？萬一他喝多了，就給你來了一槍，那怎麼辦？我猜李德才會偷偷把你埋了，吞了你的十萬塊錢，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前輩，您這只是猜測。」


  「對了，我只是猜測，可李德才不是猜測嗎？先假定你是偷豬的，然後不需要任何證據，就準備埋伏人害你。沈林，你告訴我，什麼是邪魔？」


  「我不知道……」


  「魔，並不是專指擁有神通法力的妖邪和鬼怪，心中有惡念，別管他是人是鬼，都可以稱為邪魔。以李德才來說，如果只是想揍你一頓，那當然談不上『魔』那麼嚴重。可如果刀疤男殺了你，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你說李德才敢不敢肯定，如果你上山了，刀疤男一定不會對你開槍？」


  「我不清楚，估計他應該不能肯定吧。」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今晚的結局，是李德才自己所選，也是所有被殺之人自己選擇的路，拿著手槍和砍刀半夜跑山上來，不是為了拍警匪片的！是為了砍人殺人的！如果你不是巡城守，你看見山魈在殺人你不管，你錯了嗎？沒錯！那最多叫沒有勇氣。凡人也會見義勇為，假如搭上自己性命去救別人，值得還是不值得？


  「這個……見仁見智吧，至少我不會做，但有人會這麼做。」


  「是，這麼做的人是崇高，連老夫都感到佩服！但不這麼做也根本沒錯，人性是自私的，不想死而已，何錯可論？」


  「可我是巡城守，不是普通人。」


  「對了！先掰扯明白凡人的事，咱們再說正神的事。你以為土地公巡城守，山神灶神是給全人類做保姆的嗎？世人去寺廟燒香拜佛，祈求神佛保佑，結果發現沒靈，於是心存怨恨不滿，口謗或者喝罵……神佛欠你的嗎？你算老幾？」


  沈林若有所思，看了身邊的小山魈一眼，道：「走！」


  「警察看見兩幫壞人在火併，應該幫誰？他們誰也不會幫，會把兩邊都抓起來！可我們不是警察，我們處理的是人間亂象，邪魔擾亂世間我們才管，世間指的是整個完整的世界，人、鬼、妖、神，甚至包括這世上一切生靈，才組成完整的世間。我們只講道理不論親疏，不是為了幫助人類統治世界的。」


  「天道是什麼？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真正的天道是平等的，不會因為你是誰，就會高看你一眼。講道理來說，山魈偷豬，是不是該死？在我看來，它罪不至死，但在李德才看來，偷他豬的不管是什麼可能都該死。那你說是以我的看法為標準，還是以李德才的看法為標準？」


  「山魈不該死，但李德才想殺了它，也這麼幹了……至於沒打死被反殺，那是另一回事。從人類的角度來看，李德才也不該死，人類的法律還會保護他，警察會調查，如果能抓到山魈，我想大概也會殺了它。但我們是正神，不僅僅是人類的正神，而是世間萬物之正神，我們行事不以人間法律為標準。你生而為人有所偏倚我可以理解，畢竟我也曾經是個人，當然理解這種感情。但這種感情存在的基礎，恰恰就是以一個凡人的視角來對待……李德才要害我，我為什麼要幫他？」


  「正神的行事準則，就是以道理論事，如果非要說標準，約束標準的是天條。天條是什麼？收伏山魈，阻止它繼續作惡，就已經遵守了天條！不是一定要殺了它！佛門護法、金仙坐騎，有的是當年嘯聚山林的大妖，吃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都得償命，那神仙菩薩就得自己走路！如果你降伏了這山魈，日後令它降伏邪魔，拯救更多的人，那不僅沒錯，反而是一場大功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聽過嗎？」


  「人佔了草原，驅趕了狼。狼開始偷人的羊吃，有時候還吃人，它錯了嗎？人覺得是錯了，但天道不這麼認為！知道為什麼會有我們這些正神存在嗎？人類統治了世界，慾壑難填，目空一切，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唯人獨尊！這麼下去，人類遲早全部墮入魔道！為什麼現在叫末法時代？因為人類世界發展到現在，慾望和野心是亘古以來最膨脹的時刻！我們存在的目的，就是引導和糾正世間的亂象和慾望，如此才能使世間萬物和諧並存，人類才不至於自己毀滅了自己。」


  灶神說了一大堆，末了又道：「天條沒規定我們不可以袖手旁觀，功德能助益修行，所以幫助人類是自我選擇。有邪魔干擾世間，我們當然得管。但要是兩隻狗打架……不管是人狗還是咬狗，沒人規定我們也得上去蹭一嘴毛！所以不用怕，也不必怕，堅定本心，你的修行路還長著呢！」


  沈林看完灶神的話，只覺得心裡一陣溫暖，所有的不快和煩悶一掃而空，好像從頭頂到腳底，每一個毛孔都通透了。


  「前輩……謝謝！」


  灶神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謝倒不用，提攜後輩本就是老夫該做的……但有一點我得提醒你，既然你收伏了山魈，那它犯下的因果，就得你來承擔。這因果可大可小，就看你怎麼做了，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