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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征伐

  初夏時節又是一年新荷綻放, 裴青難得有幾天休沐, 就請嶽父嶽母一同到他新置辦的莊子上遊玩幾日。那處巴掌大的小莊子是他從前的同僚為還家中多年舊帳抵讓出來的, 裴青騎馬去看了一回, 覺得價錢還算公道, 就舀了八百兩銀子找經濟更換了戶契。


  宋知春正帶著小妞妞在廊下玩, 聞言淡淡瞥過幾眼道:“珍哥她爹得了個正四品的上騎都尉, 高興得跟揀了一個金疙瘩似地。一天到晚地往農莊上跑,現如今我聽見農莊這兩個字就覺得心煩。你和珍哥兩個人去玩幾天也好,她自打生孩子後可沒怎麽鬆快過!”


  裴青已經是京衛司的正四品僉事指揮使了, 雖說在外頭人人都要敬三分,但在這位事事通透的丈母娘麵前總有三分怯。聽得他們不願意去新置的莊子,裴青先時還有點嘀咕。待走了幾步才回味過來, 丈母娘的話裏分明說“他和珍哥兩個人”, 一時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又回身給宋知春作了個揖, 這才興衝衝地跑了!


  回廊上的宋知春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用細紗團扇幫熟睡的小妞妞撣走兩隻飛蠅, 輕哼道:“你爹看著精明不過, 其實就是個傻的!”


  小妞妞已經八個月了, 盡揀著父母的優處長, 皮子雪白頭發濃密,雙眼俏圓嘴唇微殷,穿了一身鴨蛋青的薄綢衫睡得正香。宋知春滿心歡喜看著小孫女, 輕喃道:“你兩個舅舅不愛落家, 你姥爺也老往外跑,等你爹娘也出去了,就你跟姥姥守著宅院,我們做老多好吃的,一點也不給他們留好不好呀!”


  微風和著花香輕拂著回廊上用來遮陽的斑竹青簾,小妞妞象藕節一樣白嫩的胳膊動彈了一下,翻個身睡得更熟了。


  傅百善直到馬車一路奔馳到離城百裏之外的山上時,都覺得腦子是懵的。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指著麵前的幾處瓦片屋道:“裴大哥,這就是你找我舀了八百兩銀子買下的莊子?你讓我丟下家裏一大攤子事丟下小妞妞,就是為了陪你過來看一眼這個?”


  裴青難得有點心虛,隻得硬著頭皮強調道:“是你的田莊,我在府衙上契時寫的是你的名字。咱娘讓我帶你出來鬆快一下,再說自從生了妞妞後,你都不怎麽管我了。”


  傅百善不由瞠目,“我哪裏沒管你?”


  裴青本就是胡攪蠻纏,卻越說越覺得心裏委屈,扳著指頭細數道:“咱倆成親後,你每個季節都給我新做兩身內衣,有小妞妞後就隻給我做過一身。我看你和那幾個丫頭一天到晚地給小妞妞做新衣裳,單的夾的棉的還有皮毛的,她都能穿到七八歲了。”


  傅百善啼笑皆非,心想裴大哥你多大歲數了還呷女兒的幹醋,但夫妻之間有些道理是講不通的。再說自己的針線工夫向來不行,小妞妞的衣服多是大丫頭楊桃的手藝,這人真是亂撒氣。於是隻得拿出哄小妞妞的語氣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了,等會我親自給你燒幾個菜再陪你喝幾杯可好?”


  裴青雙目異彩一閃,低低俯就過來道:“我連家裏的丫頭都沒帶,莊子上的仆從也盡數打發幹淨了,就是想讓你好好服侍我一回。放心,就象上回書房裏那樣就成……”


  傅百善臉上頓時紅若蒸霞,這才明白裴青早就圖謀不詭。一時又氣又臊,抓到一旁的馬鞭就“咻”地一聲揮了過去。裴青見勢不妙一個騰挪就躍至路邊的柳樹上,笑嘻嘻地望著自己的媳婦兒,隻覺人生至好莫如是!

  這莊子外麵看著不打眼,走近了才知道另有乾坤,最裏麵竟是一座構築極為結實的碉樓。整體都用三尺長的青石鋪就,瞭哨箭孔竟然無一不缺看起來甚為牢固。裴青笑道:“你看這屋子修建得象不象咱們青州的城防樓,隻要把大門一關,再儲備足夠的糧食,連土匪強盜都無可奈何!”


  傅百善本不是尋常閨閣女子,立時就察覺此處修建得極為精妙,竟是一個易守難攻之所在。先前看著有些破敗的瓦片屋和高大的灌生樹木,恐怕隻是些許的掩飾物。八百兩恐怕隻夠修建這處石堡,更何況還有這麽大塊的山頭地皮!

  這幾塊相鄰的山頭稍加整治,此處就會成為一個極好的隱居之地。又不打眼離京城又近,若是有個什麽風吹草動,說不得還可以起些作用的。傅百善本來想稱讚幾句,但又想到這人正經起來比誰都正經,在床榻之間卻偶爾有叫人難堪的促狹,便將讚語生生忍住。


  裴青以為媳婦兒沒看出此處的妙處,就越發大力鼓吹這構築的巧妙。講了老半天後才發現對麵的女郎忍笑忍得老辛苦,立時就明白受到了愚弄。一個箭步串上去,便將那朵冥思苦想的笑靨含在了嘴裏。


  此時是初夏的午後,石樓的底層是個環形的廳堂。從此處望出去,就見天空湛藍如洗似練,竟然看不到一絲多餘雜色。這裏仿佛與世隔絕一般,連空中鳥雀偶爾掠過的鳴叫都顯得空靈。廳堂裏簡單地放置了一些桌椅條凳,裴青有力的雙臂將愛人緊緊地桎梏在一根臂粗的廊柱上,用靈巧的唇舌細細地吮吸,盤弄,舞動。


  對於這方麵傅百善向來沒有什麽天賦,完全不是男人的對手。不過幾息之間就發現自己的衣衫鬆動,連雙手都被好死不死地用腰帶纏住。其實那纏法亂七八糟的,隻要輕輕一掙就會掙脫,可是看著男人不急不緩的動作後,額頭上盡是層疊細密的汗珠子,細長的眸子幾乎迸出血絲,傅百善不但連心底甚至腿腳也軟了。


  裴青逡巡許久都沒被媳婦兒推開,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得到了默許。就象戰場上的士兵聽到了進攻的號角一般,他終於沉下身子開始有條不紊地攻城擄池。


  麵對男人越來越放肆的舉動,傅百善羞得連腳趾都蜷縮起來,她做夢都沒想到男女之間的事情,竟然可以這樣還可以那樣。每當她以為可以緩口氣時,男人則將她卷入更大的風浪當中。所以,她隻能象小船一樣隨著風浪翻卷、暈眩、沉積……


  廊柱間懸掛的帳幔不知什麽時候鬆散開來,女人纖長的腳背隻露出半邊,有調皮的風拂過時,偶爾可以看見線條極其美好的腳踝。男人像天底下最吝嗇的守財奴一樣,立刻將帳幔大力抖開,將自己和愛人重新籠罩在一片混沌的世界裏。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傅百善幾乎要忍不住哭泣求饒的時候,風浪才逐漸停止,這場曠日持久的征伐才算完結。男人像饜足的叢林猛獸一樣,摟著他倦怠的新娘心滿意足地啞聲道:“我做夢都想這樣,謝謝你囡囡!”


  女人的答複是仰頭狠狠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結果惹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暮色低沉,傅百善從酣睡當中再次醒來時,隻覺頭頸腰肢一陣莫名酸軟。她懶懶地側頭,光線從藏青地的粗布窗幔隱隱透了進來,整個屋子裏的東西都罩上的一層淺淺的金色。身下是綿軟的褥子,蓋的是潔淨的細棉夾被,案幾上還用瓦罐盛放著一大把開得燦爛的野花。


  傅百善便不由一笑,裴大哥每回都這樣伏低做小,明是占盡便宜的一方,弄到最後自己反倒會心生愧疚。每每斥責的話語還未出口,已經忙不迭地幫他找一個又一個的借口。那這回又算怎麽回事,明明是這個男人早早地打了歪主意的!

  裴青端著一甕熱粥進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副海棠春睡圖。珍哥的烏發散在琺琅彩墨竹瓷枕上,極為細致的脖頸跟茜紅色的細棉布被子形成鮮明的對比。因為前一向懷孕生子被將養得好,女郎的臉龐變得白馥細膩,唇色穠豔殷紅。


  此情此景讓一向內斂的裴青心頭一緊,他不用去看,就知道細棉布被子裏的纖穠合度瑩潤光滑。這一年裏,這丫頭該長的地方一點都沒有耽誤。他在心裏暗暗歎了一聲,知道不能再癡纏了,珍哥的眼底已經微微犯青了。


  將蓋子掀開,一股讓人垂涎的香氣撲麵而來。細白瓷碗裏是大半碗熬得濃濃的米粥,米粒幾乎被燉融了。粥裏麵還有被剁得細細的青菜,顏色微紅的火腿末丁。傅百善不覺肚子一陣嘰咕,忙攏了被子坐起來驚喜問道:“你怎麽還會煮粥?”


  裴青神色一頓,忽地想起昔年在不知名山寺裏為傷重的母親熬煮湯藥時的艱辛,旋即回過神來輕聲喟歎,“什麽事隻要肯認真去學,又什麽學不會呢?好了,你慢慢用一點吧,中午都沒有用什麽東西,隻怕老早就在唱空城計了吧!”


  傅百善臉上一紅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心想這副境況是誰造成了,還有臉在這裏渾說!


  裴青連忙將帳子用帳鉤挽起,滿眼繾婘地看著女人一點一點地用著青菜粥。歉聲解釋道:“我找了半天廚房裏隻有這些幹貨糧米,也是我太過大意,千叮嚀萬囑咐就是忘了讓他們另外準備一些時鮮果品。你先吃著,我再到周圍去尋尋,應該還有別的!”


  這話說得傅百善都笑了起來,一邊舀了青菜粥一邊垂頭低喃,“隻要和你在一起,便是喝粥也是好的!”


  此時正是春末初夏,連空氣中都有甜膩的味道。將將入夜的清風慢慢悠悠地吹拂著帳幔,案幾上的野花開得更加繁盛,一股幹燥的暖香潛入人的心底。傅百善的聲音低不可聞,裴青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立時便生出無上歡喜來,這樣的人兒叫他如何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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