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飛機剛落地, 蔣斯年顧不上換下羽絨服就記著將手機開機給顧安溪打電話。
隻是短短分開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思念就像潮水湧上心尖。
情感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奇怪到讓人克製不住。
許是顧安溪在忙, 一時間沒有接通電話。
蔣斯年也不急,任憑語音通話的背景音樂在耳邊不停作響。
他拎著行李上了出租車,顧安溪才接起電話。
語氣有些急喘, 像是跑步800米後的狀態:“你下飛機了?”
“嗯。”蔣斯年眼神中染了一抹笑意, 隨後又不正經地說,“如果我在飛機上, 我可沒辦法打電話, 我能給你打電話肯定是在飛機下, 可能我現在還在海城。”
顧安溪靠在病房外的牆上, 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胡謅。
剛剛送完他回來的時候去了趟麵館給顧東買了碗熱乎乎的餛飩。
剛出門天空就飄起了雪花, 怕餛飩涼了便一路小跑到病房。
手機在兜裏響了很久, 但那時候也無暇接聽,原本疲憊的身體在聽見蔣斯年的玩笑後又重新活了起來。
蔣斯年見她半天沒回,以為是自己的玩笑不好笑, 又出聲拚命想引起她的注意力:“我這才剛走, 你就對我這個態度, 等你回來的時候是不是就不認識我了?”
“可能吧。”
“還可能?還吧?”
蔣斯年氣不打一處來。
顧安溪沉默了一會兒, 終究是抑製不住自己的笑意, 歡快的輕笑聲從話筒那方傳來:“我不會不認識你的, 你好好在家陪劉阿姨, 別惹她生氣,不然可能你真的要被逐出家門了,那時候我可不管你。”
“你可真狠心。”蔣斯年扯了扯嘴角。
“多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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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 顧安溪早早地就起來把家裏門上的對聯和福字換成了新的, 又自己一個人裏裏外外地將房屋清掃了一遍,新年就要有個新氣象。
即使這些年漸漸的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但有些形式和傳統還是做。
邢沛若怕她一個人在家裏寂寞,抽空白天來陪她包餃子,等煮好再裝進盒子裏帶到醫院。
邢沛若手裏擀著麵皮兒,顧安溪把肉餡包到麵皮兒裏,隻不過樣子比較醜,有的還因為放的太多了導致油溢了出來。
顧安溪在拚命地挽救,又不停地小聲抱怨這種活太難了。
往年包餃子的事兒都是林淑負責,顧東有時候也會幫忙,而她隻管坐在茶幾前玩著手機等著餃子下鍋煮好,負責吃。
今年本來想著直接買速凍餃子按照說明扔鍋裏煮,但又總覺得這樣做少了些什麽。
恰巧邢沛若打電話說要來陪她,兩個人這麽一商量,就決定買肉餡和在家裏發麵,自己搞一鍋餃子出來。
如若比起勤儉持家,她絕對比不上邢沛若。
邢沛若的父親是海城某五星級酒店的主廚,幾乎沒有他不會做的飯菜。
或許是這種東西會跟著基因遺傳給下一代,邢沛若在這方麵也十分精通。
可顧安溪不是天賦性選手,以前林淑包餃子的時候她也看見過。
今天邢沛若也在最開始包了一個餃子教她,可結果還是一塌糊塗。
邢沛若忍著笑意看著顧安溪手中的破皮餃子:“小溪,剛剛讓你擀皮,你擀成了奇形怪狀,什麽形狀都有就是沒有差不多的圓形,現在讓你包餃子,且不說你包的有多醜,就這個肉餡你都能讓它露出來,我真的是牆都不服就服你。”
顧安溪嘟著嘴,想要撓頭發又想起手上全是麵粉,隻好作罷。
聽著已經在體內產生免疫的嘲諷,哼了下:“我又沒有你這種天賦,再說了,我也就包這麽一次吧。”
“那你婚後怎麽辦?吃速凍還是雇保姆?”邢沛若打趣。
顧安溪絲毫沒有認為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妥的:“我就不會找個會包餃子會做飯的老公?還省力又省錢”
邢沛若也很自然地問:“那……蔣斯年會嗎?”
“不知道。”顧安溪下意識回應了這句話,突然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勁,急忙改了口,“瞎說什麽呢?說我未來的老公呢,你瞎提什麽蔣斯年?”
“我就覺得你未來的老公會是蔣斯年。”邢沛若看餃子皮差不多夠了,也開始包餃子。
“……”
嘖,什麽嘛。
她未來的老公怎麽就隻能是蔣斯年?
她年齡還小,這才高中,說不定上了大學後會遇見什麽優質的學長。
青春那麽長,萬千世界,她還要多看看,眼光這種東西不能太局限於一處。
越想越有道理,連包餃子都越來越起勁。
兩個人折騰到傍晚才完事,煮了一鍋的餃子,分成了四個盒子裝著,一盒歸邢沛若,另外三盒帶到病房再吃。
臨走的時候還帶了個平板過去,準備晚上一起看春晚。
顧東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已經可以下床去外麵溜達了。
醫生和護士說顧東挺幸運的,什麽後遺症都沒有留下,再過一個月左右估計就能出院了。
林淑準備帶著顧安溪在大年初四回榕市探望老人,醫院這邊招一個護工來照顧顧東的起居,等出院後看情況決定是否招聘保姆。
春節聯歡晚會依舊在網絡上掀起一層又一層的話題度,微博熱搜榜前十有七八個都與春晚有關,在流量明星的加持下更具有熱度,觀看的人也越多。
那年的榕市百年難遇的下起了雪,也在熱搜榜上占有了一席之地。
所有人都在發著微博紀念著曆史的一刻,網傳視頻中不少成人小孩都跑到了家門外看著這場意料之外的雪景,雪隻維持了一陣,積雪也沒有多少,道路上覆了一層薄薄的冰。
蔣斯年穿著短款棉襖拿著從門衛那裏淘來著鐵鍬站在家門口,還叫上了彭琦和陸聞過來,說是要玩煙花結果到了才知道,是讓他們幫忙堆雪人。
外麵的天氣有些陰冷,還好風並不算大。
陸聞縮著脖子站在蔣斯年身邊,一臉的生無可戀:“大哥,我在家裏吃火鍋吃的好好的,你把我交出來說是要玩呲花,結果拿著個鐵鍬要堆雪人,您看看這雪的厚度能堆起來雪人嗎?”
彭琦也說:“前些年有個南方的地區也難得一見的下起了雪,然後做了一個迷你版的雪人,大概雪人的高度就是手的高度,我覺得做這個毫無意義,不如我們去網吧通宵吧?”
陸聞回嘴:“你家裏不吃年夜飯啊?還通宵,我要是通宵,我爸非得打斷我一條腿不可。”
蔣斯年鏟了一鐵鍬的雪堆在一旁,臉上是貫有的漫不經心:“積少成多這四個字不用我解釋了吧,從小到大聽過好多遍了吧,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到。”
看著他信心滿滿的樣子,陸聞和彭琦對視一眼都選擇了坦然接受。
這哥估計不是早計劃這件事了,就是這場雪給了他心血來潮的衝動。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堆雪人,但是大概率與顧安溪有關。
他們總結出:蔣斯年一切的不正常都和顧安溪脫不了關係。
三個人用了將近半小時的時間才鏟出了還沒有腿高的積雪。
陸聞相信明天小區裏其他的居民出來一定會感謝他們三個的,都不用環衛工人掃雪了,現在道路上都被他們清理得幹幹淨淨,和沒下雪沒什麽區別。
蔣斯年眉毛微蹙,似乎對這雪的數量很不滿意。
和想象中的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今晚的雪確實讓他產生了想法,付諸的行動也是心血來潮。
他記得當初隨意翻看顧安溪朋友圈的時候,看見她站在雪人旁邊那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他想著今年估計她沒有時間堆雪人了,正巧榕市今年意外地下了雪,他想親自替她堆一個雪人。
隻是眼前的雪真的是太少了。
陸聞氣喘籲籲地問:“年哥,真的快沒雪了,這一排住家前的雪都被我們鏟來了,再想要雪就得去其他樓了,你也不怕這雪化了。”
彭琦狀態還行,覺得還挺好玩的,但也同意陸聞的說法:“雖然陸聞平常腦子經常缺根弦,但他今天說的確實有一定的道理,還要繼續嗎?”
“行吧,現在開始堆吧。”矮點就矮點吧,總比沒有好。
從來沒有堆過雪人的三人蹲下開始研究人生中第一個雪人。
都看過網上的視頻,先用手捏成一個小球然後讓其在雪上滾著就會變得越來越大,但是實操起來難度係數還是很大的,一不小心就從球體變成了橢球。
折騰了半天才完成了堆雪人的任務,小雪人堆起來才剛剛過了膝蓋。
蔣斯年覺得缺了些什麽,到枯樹旁折了兩根樹枝當作雪人的手臂,又跑回家加了一個胡蘿卜和三個紐扣完成了雪人臉上的鼻子,雙眼和嘴。
雖然有些小但還是有模有樣的。
正巧陸聞他爸打電話催促回家,彭琦也跟著走了,鏟雪的那一刻,他們就不約而同地覺得今晚壓根沒有什麽呲花活動,都是蔣斯年地騙局。
兩人前腳剛走,蔣斯年就撥通了視頻通話。
彼時,顧安溪正打著哈欠坐在折疊床上看春晚。
手機突然地震動嚇了她一跳。
顧東靠在枕頭上,微偏頭問:“小溪,是誰給你打的電話?朋友嗎?”
“嗯嗯,對。”顧安溪在看清上麵的備注後有些慌亂,捂住了手機,“我去外麵接下電話。”
林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是若若還是你們班的班長?”
“啊……是班長,可能是來送新年祝福的。”
“去吧。”
“嗯嗯。”
蔣斯年這三個名字壓根不在林淑給出的選項中,若是放在以前,顧安溪大可以坦坦蕩蕩說出是那個名字。
而現在……有些東西變了味道,心中莫名地產生了偷摸的趕腳。
還好顧東和林淑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春晚上,沒有注意到她奇怪的舉動。
顧安溪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那裏剛好有一扇玻璃窗,透過玻璃窗她看見了自己接到視頻通話後帶笑的臉頰。
站在風口冷靜了幾秒鍾才伸手點擊了接通,手機畫麵上突然跳出了蔣斯年的大臉,看的她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將臉湊那麽近。
“新年快樂。”
這是他們對彼此說的第一句話。
簡簡單單的祝福也引得心頭一震。
蔣斯年笑了笑,將手機攝像頭調成了後置:“給你一個驚喜,快看。”
手機畫麵從蔣斯年的臉變成了一個小雪人,雪人旁邊還有還未來得及還回去的大鐵鍬。在鐵鍬旁邊,雪人顯得愈發的嬌小可愛,有著不同的美感。
“喜歡嗎?”他問。
顧安溪的大腦還處在放空狀態,那頭說的話她也沒太聽清,愣了下,呆呆地回了句:“你說什麽?”
蔣斯年以為她看不清,便蹲下把手機繼續靠近雪人,重複了一遍:“我說,麵前的這個小雪人,你喜歡嗎?”
顧安溪又緩了半晌才消化掉他所說的話,他問的是,她喜歡這個雪人嗎?
“喜歡。”她點了點頭,“堆這個,花了你多長的時間啊?”
她堆過雪人,知道很浪費時間。
“沒多長。”蔣斯年又將攝像頭調整為前置,站起來不以為然道,“反正晚上在家裏看春晚也沒什麽意思,剛巧榕市下了雪,就出來堆雪人了,可惜這裏不比北方的城市,即使下了雪也沒有多少。”
他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見視頻對麵的人不動了,以為是信號網絡不好還晃了晃手機。
“網絡還好嗎?”
“啊?”顧安溪後知後覺,動了一下位置,“挺好的。”
蔣斯年站在路燈下,單手拿著手機,隨行又自然。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他想當麵見見她了。
顧安溪心裏算了下日子:“媽媽正常定的是大年初四帶著我回榕市,直接去我姥姥家,大概住個三四天就回來。”
“啊,那你回來也快開學了。”蔣斯年語氣中有些遺憾。
這個假期,他都沒有比同班同學多見顧安溪幾麵,心裏蠻不爽的。
本以為已經快熬到了頭,不曾想顧安溪還有姥姥姥爺要去探望。
他明天也要跟著劉晴梅開始走親戚了,但都是在榕市內移動,帶點年貨過去聊一聊就回家的那種。
兩個人拿著手機相視無言但已然勝過千言萬語。
那天晚上的視頻結束是林淑招呼她回病房看春晚最令人期待的一個小品,蔣斯年對她說了晚安,後來還說了什麽話但估計是網絡的原因,她沒有聽清。
顧安溪回病房後坐在折疊床上通過打字的形式問蔣斯年剛剛說了什麽。
蔣斯年輸入了好久最後隻發來一句:晚安,好好照顧自己。
可她覺得,不應該是這句。
隻有蔣斯年知道,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晚安,我的心上人。”
隻是後一句話他不敢輕易脫口而出便自動給消了音,隻留下了嘴型。
年少最真摯的情感永遠是帶著旁人無法理解的小心翼翼和不斷試探,話語藏在心裏腦海中卻無法言說。
他想著有一天,他一定要和顧安溪一起堆起一個雪人,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側有她的笑顏。
好多年後顧安溪也依舊記得這一晚蔣斯年為了她堆起的雪人,雖然小巧但卻是在寒冬裏的一抹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