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外麵的天氣很晴朗, 昨晚的燒烤殘局已經被妥善收拾幹淨,除了天氣不同外, 幾乎和昨天剛來時的景象無異。


  蔣斯年把顧安溪拉到了戶外泳池旁的遮陽傘下, 指了指傘下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想喝什麽嗎?我去廚房裏取。”


  “什麽都不喝。”顧安溪打趣,想要逗他開心, “雖然我是來聽故事的, 但是也沒必要飲料都安排上,難不成我再去拿兩袋瓜子, 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蔣斯年也沒強求。


  他沒說, 顧安溪也不急。


  過了片刻, 蔣斯年才緩緩開口:“當年我中考的成績是一高新生中的第一, 理應直接進入實驗班, 但是我沒去。”


  顧安溪點了點頭, 當初聽見蔣斯年學習成績很好的時候,她也曾經疑惑過為什麽蔣斯年是在普通班而不是實驗班,但當時劉晴梅的回答是蔣斯年雖然成績好但是太不服管教了, 所以學校沒有安排。


  她沒想到這裏還有隱情。


  蔣斯年繼續說:“因為當時發生了一點事, 我就自己申請不去了, 但不想告訴我媽, 就找了個借口說是因為學校不滿我初中時候的表現, 等分文理的時候也是找的這個借口, 但仔細想想不難發現其中的破綻, 有哪個學校會拒絕好學生呢,那可是明晃晃的升學率啊。”


  顧安溪:“那你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竟然能讓你放棄實驗班。”


  蔣斯年眼睛望向平靜的泳池水麵,當年的回憶不斷地湧入腦海:“當時初中和我同屆的一個女生喜歡我, 她學習很好但每次考試都在我下麵, 當然,我第一,她第二,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是有什麽魔力能吸引她,聽同學說她是個學習狂魔。”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理解他身上有哪點值得她一直不放手。


  隻是不知不覺中,過了那麽久。


  她叫周雪,是他的眾多追求者裏最特別的那個,可能是因為成績太好吧。


  他的印象中從來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因為他壓根不在乎成績,不是因為他有自信考到年級第一,而是因為他並不覺得成績的好壞可以決定什麽,怎麽樣都能活著,不如快樂一點。


  他不知道他這種想法是對是錯,但是在他這裏,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


  直到某一天中午,周雪突然來到他班裏找到他問問題,他向來不愛給別人講題,這次也一樣拒絕了。


  周雪意料之外的沒生氣也沒像別的女生那樣繼續纏著他,竟然心平氣和坐在他對麵說她喜歡他。


  蔣斯年依舊是說出了拒絕的話並且覺得有些荒誕可笑。


  周雪日複一日地來找他問題還放言一定會超越他,他不答也不搭理,她就在他旁邊坐著自己寫其他的題,很入迷,他走了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蔣斯年心想,估計就是因為他成績比她好才讓她產生的執念吧,有些好學生就是這樣不肯服輸,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中考前一周,周雪都沒有一次考過他的時候,一直居第二的位置。


  最後那一周,周雪沒來找過蔣斯年一次,他也沒什麽不適應的地方甚至沒有任何的察覺,生活還似往常。


  中考出成績後,他才聽陸聞說周雪沒有考上高中,而是考上了一個職高。


  陸聞好奇,但找人打聽了一圈也不知道周雪為什麽會成這樣。


  而蔣斯年沒覺得有什麽,高考失常很正常,年年都有這樣的人。


  一高出班級分配的那天,蔣斯年父母有事,他一個人去看的名單,剛回身就見到了周雪的父母。


  他們找蔣斯年聊了很久,周雪的母親在說話的同時還泣不成聲。


  他到現在都記得他們的譴責。


  十分的不可理喻也難以理解。


  “蔣斯年,都是因為你,我女兒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都是因為你,要不然她今天也會出現在這裏,會出現在實驗班的名單上,她之後會有大好的前程,她會是我心中的驕傲,可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你毀了她啊。”


  周雪的父親相對母親比較冷靜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嚴厲的聲音中是無盡的指責:“小雪中考前一周什麽都聽不進去,甚至麵對題目都做不出一道題,我們和她交談都費勁,我們給她請了一周的假,無意中我才知道原來周雪喜歡你的事情,蔣斯年,你不喜歡她就不要給她希望,難道你想用感情牽製住周雪然後穩住年紀第一的位置嗎?你的虛榮心怎麽這麽高?”


  “小小年紀怎麽能這麽有心機,你這是在靠毀掉他人的人生來幫助你自己,你這是在殺人啊!小雪向來優秀,她一直將你作為她的前進目標,所以才會喜歡你,你就讓給她一次又能怎麽樣?現在這個結果你讓我和她媽媽怎麽活啊。”


  讓她贏一次,他確實想過這個方法來徹底擺脫周雪。


  但他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也是對自己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而且,他不可能一直讓著她。


  蔣斯年語氣很平淡,像是敘述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他們覺得是我毀掉了他們的女兒,我也沒想到,周岩是她的哥哥,直到今天。”


  顧安溪聽完整個故事後,心都揪了起來。


  該慶幸嗎?慶幸周雪隻是無法學習而非自殺。


  不然,按照周雪父母的理論,蔣斯年該是殺人凶手。


  遊泳池表麵將揮灑下來的部分陽光折射,像湖水般波光粼粼。


  顧安溪安靜著看向他,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蔣斯年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笑著說:“沒關係,不用安慰我。”


  “不是。”顧安溪垂眸,“我想說的是,這件事從始至終和你都沒有關係,他的父母包括今天的周岩都是在道德綁架,他們不敢去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把罪責強加在你的身上,而造成周雪這副模樣的是她自己還有她的父母。”


  周雪這樣的性格早晚會把自己套在一個死循環裏,而她的父母估計是太看重成績並且把她看成自己的驕傲,在無形中也給周雪施加了壓力。


  太強迫自己,沒有好結果的。


  “你沒錯,所以沒有必要為了周雪不進入實驗班。”


  蔣斯年心情舒暢了不少,笑道:“我當然知道我沒錯,所以這件事如果不是周岩提,我都快忘記了。但他們訓斥我的時候是分班名單出來的那天,所以一時間有些衝動,我明白不是我的錯但那些話始終是根刺,所以我就去找校領導把我從實驗班的名單中踢了出去,之後文理分班純屬是因為懶得去了,在哪裏學對我來說都一樣,不如選擇一個自己習慣的班級,我可不想變成周雪那樣。”


  在當時那個環境下,他做不出太理智的選擇。


  再後來,他再也沒有從別人的嘴中聽見周雪這個名字。


  顧安溪腦子裏還是有疑惑:“你和周岩都已經同班兩年多了,他怎麽才來找你報複?”


  “周岩在班級裏一直沒什麽存在感,昨晚真心話大冒險,他突然提出了那個要求,那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包括之後他的眼神,再聯想到之前貼吧的事情,我就開始懷疑他了,今天早上在客廳遇見,我就直接問了他,他承認了,後來就拿話激我,就這樣了。”


  顧安溪想到昨晚的事情,一抹紅迅速地爬上了臉頰。


  顧安溪別開了臉:“你啊你,當初不是告訴過我,做事情不能太急躁嗎?不是要保持冷靜嗎?”


  蔣斯年輕笑:“我不是什麽好人,我媽見到你的那天不就和你說了嗎?而且那些話是對於你,不是對於我。”


  “年哥真雙標哈。”當真人的本質是雙標,教育她的時候話都不帶停的,輪到自己的時候就無所謂狀態了。


  “過獎。”蔣斯年突然離緊看了看她的臉,忽而輕笑道,“顧姐是不是聽見吵架聲迫不及待下來看熱鬧了?洗臉了嗎?”


  被直接戳破實情的顧安溪往後退了退,撇了撇嘴:“是又怎麽樣?別忘了,最後是我擺平的這件事,不然你就被警察帶走了。”


  “理直氣壯?”


  “過獎過獎。”


  蔣斯年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是不是沒吃飯呢,附近有一家菜館,你回去洗漱然後拎著行李來這裏找我。”


  顧安溪點頭:“直接走嗎?”


  “嗯。”蔣斯年背過身,看向泳池,“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我適合和他們坐一輛車嗎?而且估計會影響他們的心情。”


  顧安溪想起打架時蔣斯年額頭上青筋,有些後怕:“不適合不適合,我現在就上樓洗漱拿東西,很快就下來找你。”


  “嗯。”
-

  顧安溪三步並成兩步跑上樓回房間洗漱。


  見她要走,齊晴絲毫不意外。


  憑蔣斯年的性格,萬萬不會再和周岩坐同一輛車離開,而都被她看在眼裏的顧安溪勢必也會被蔣斯年牽著離開。


  顧安溪洗漱完開始收拾行李包。


  齊晴把桌麵上她準備好的牛奶遞給顧安溪,關心道:“早上叫你,你死活不起來,也沒吃早飯,待會兒臨走的時候把這袋牛奶喝了,對胃好。”


  “謝謝小晴寶貝兒,你簡直是太貼心了。”顧安溪當著麵就把牛奶撕了一個小口,“我現在還真有一點餓了。”


  齊晴睨她:“別太開心,十一後的期中考試好好考,尤其是你的物理。”


  顧安溪的小臉瞬間變得無精打采,皺著眉頭不太喜歡這個話題:“班長大人,你可真是咱班的好班長,在外玩還不忘記提醒我要學習,哎,你一提起物理我就頭疼,頭疼個不行。”


  齊晴無奈道:“你這樣可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顧安溪怕她再提,嘴裏叼著還未喝完的牛奶,拎著行李包和外套往出走,“我先走了,十一愉快!”


  齊晴看著重新合上的門,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樂了。


  她突然有一些好奇,顧安溪和蔣斯年誰先會戳破那層窗戶紙。


  又或者,是好奇他們之間的這層窗戶紙會有多厚。


  齊晴正想著,門又重新被推開。


  顧安溪慢悠悠地進來,開口問了個問題:“齊晴,剛剛周岩和蔣斯年在客廳的事兒,你也都看見了,你以後會怎麽看蔣斯年,會害怕他嗎?”


  “故事的起因我不清楚。”齊晴道,“但我想貼吧的事情是周岩做的吧。”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眼下隻有他做出這種事才合情合理。


  顧安溪點頭:“嗯,是他。”


  齊晴莞爾:“在我的角度上,以前的周岩在班裏很安分,和其他的男生不同,即使我是班長也很少和他說話,而今天來看周岩是個心機頗深的人。


  “而蔣斯年,根據今天的事,我隻能看出他打架不計後果很是衝動,但僅憑這點我為什麽要害怕他呢?他什麽都沒對我做同時我也是行為舉止光明磊落,其他人人雲亦雲的態度並不可取。”


  顧安溪放下了心:“謝謝你,齊晴。”


  齊晴笑著問:“怎麽突然折回來問我這個問題了?你知道的,我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僅僅問我沒有作用。”


  顧安溪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因為你是我在這裏除蔣斯年陸聞外的朋友。”


  因為是朋友,所以會格外在意她對於自己身邊重要的人的看法。


  齊晴了然,走過來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溪,蔣斯年挺幸運的,有你和陸聞陪在他身邊。”


  “是嗎?”顧安溪眼睛裏噙著笑意,語調也因為激動有些上揚,“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的,他就是三生有幸遇到了我。”


  “嗯。”齊晴順著她的話說,“小溪最棒了,我有你做朋友也是三生有幸。”


  “嘿嘿。”顧安溪拎著行李在原地傻笑,都快忘記蔣斯年在樓下等她的事情了。


  最後還是齊晴推了推她,還貼心地為她拉開了房門:“趕緊走吧,找個地方吃飯填飽肚子,然後放假回來見。”


  顧安溪指了指門口:“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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