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每走一步,心髒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曾經我用了多少努力,才真正踏進這間公寓,做夢一般與周子希同床共枕。如今,卻如落敗的公雞,灰溜溜地夾起尾巴,悶聲不吭地離開。
此時我無比感激思思,哪怕當初我跟她撕逼那麽嚴重,現在她也願意收留我跟我弟弟。
躺在思思家小臥室的床上,我渾身骨頭像被抽掉一樣。
張峰身上的傷已經包紮了,可他不敢惹我,看我不對勁,也隻是悶聲不說話。
前兩天,思思根本不管我,該吃吃,該喝喝,第三天的時候,趁著張峰去超市給我們買菜,她終於爆發了。
“喂,我說你半死不活的給誰看?”思思雙手捧著她的大肚子,不客氣地抬腳踢我的小腿肚子。
我微微偏頭,翻了個白眼,感覺沒勁透了。
原本生活充滿激情和無限可能,可是從周家離開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活著。
“怎麽,周子希甩了你?”思思張開血盆大口,硬生生撕裂我的傷口。
心裏那個結痂的傷口,瞬間暴露在陽光下,疼得我蜷縮成一團,身體猛地抽了一下。
我抬手擋了下眼睛,不想讓她看到眼底的傷痛。
她不依不饒地湊過來,一把揪住我頭發把我拎起來,痛罵道:“張楚楚你他女馬就這麽賤?沒有男人草就不活了是不是?”
我頭皮被她扯的發麻,忍不住“啊”一聲叫出來,抬手緊緊護住頭發。
心裏一下被委屈填滿,聲音嘶啞道:“你懂什麽?你知道出什麽事了嗎?”
“我管你出什麽事,我就是看你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就來氣!”思思恨恨地盯著我,怒道,“你要是還有點骨氣,就給我站起來。”
我憤憤地望著她。
“你在這裏作有什麽用?”她突然抬手,一巴掌甩我臉上,指著我的鼻子警告道,“我要是你,我就撕到他麵前問個明白,哪怕他拿我當個玩意兒,我也認了!大不了擦亮眼睛,重頭再來!像你這樣作天作地,不吃不喝,你以為他能知道?你他女馬惡心的是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姓周的孫子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逍遙快活!”
我臉頰被她打的狠狠一疼,手掌摸上去,立刻感覺到清晰的巴掌印。
思思氣的胸脯一鼓一鼓的,臉上一片通紅。
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我突然一陣溫暖。
我心底熄滅的戰火被她點燃,猛地竄下床,抓起外套匆匆套在身上。
思思原本隻是想勸我振作一點,沒料到我一副要跟人開打的架勢。她慌忙換了鞋,想跟我一起去。
“你哪裏都別去,別忘了,你肚子裏還有孩子。”我想了想,跟她保證道,“你放心,我就是問清楚,絕對不會動手,我還沒那麽蠢。”
思思點點頭,這才沒跟出來。
其實出門的那一刻,我緊緊攥著拳頭,確實想跟周子希撕破臉。
從他那裏受到的欺騙與恥辱,簡直讓我食不下咽。隻要一閉上眼,我就想到孟然譏諷的臉,想到孟塘憐憫的眼神。一想到這些,我的心髒就不停地抽痛。
然而隨著出租車越來越靠近那間公寓,我心底的害怕也漸漸浮上水麵。所有佯裝的勇氣就像氣球,慢慢地氣就漏沒了。
站在公寓門口,我深呼吸一口氣,才敢按門鈴。
等待開門的那幾秒鍾,我左思右想,第一句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動作,該用什麽表情。就在我努力調整麵部肌肉的時候,大門打開了。
“我……”我隻說了一個字,喉嚨就像被人掐住一樣,完全說不出來話,臉上的表情完全僵硬,顯得那麽可憐又卑微。
我怎麽都沒想到,開門的會是孟然。
隨即才明白,不是她又能是誰?
他們一起挑了婚戒,領了證,住在一起,名正言順。何況周子希左腿粉碎性骨折,他怎麽可能開門?
“你怎麽來了?”孟然戒備地望著我,立刻就想關門。
我一手抵著門,探頭往裏看,正好聽到周子希虛弱的聲音:“誰來了?”
“哦,人家不小心走錯門了。”孟然一把掰開我的手,用力把我往外推。
然而來不及了,周子希直接推著輪椅出來。
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表情狠狠一怔,臉上陡然出現一絲受傷的神情,隨即又被巨大的驚喜代替。
“楚楚!”他激動地喊我的名字,快速推動輪椅,一把推開孟然,將我拉過去摟在懷裏。
我腰身一緊,被迫半蹲著身體,接收他的擁抱。他摟的那麽用力,我甚至懷疑自己要鑲嵌到他身上。
腰間被他摟的發疼,我輕輕推他的胸膛,卻不敢用力,怕碰到他的傷口。
他根本不在乎,依然抱著我,下巴壓在我肩膀上,一遍一遍摸我的頭發,冰涼的嘴唇緊貼著我的耳垂,啞著聲音喊我:“楚楚!楚楚!是你嗎?”
我鼻尖一酸,眼眶緊跟著熱起來。
我多想用力回抱住他,告訴他是我,我來看他了。
然而一抬眼,就看到孟然站在他身後,兩隻眼睛裏盛著濃烈的恨意。她雙眸血紅,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的眼珠子挖下來一樣。
我抬起的手臂就像有千斤重一樣,倏然僵在半空中,最終頹喪地落了下來。
初見周子希的喜悅瞬間被這一雙眼睛打的四分五裂,才想起來,我這次來,是來質問的!
“周子希,撒手!”我冷著聲音命令道。
摟著我腰間的手猛地一僵,他就像石化一樣,緊緊貼著我的身體,再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孟然的眼睛如同在我身上淩遲,視線陡然下滑,落到我手上。
“我讓你放開!”無名指上的戒指如同烙鐵,刹那間將我燙傷,我如同驚弓之鳥,用力將他推開。
輪椅迅速後退,“砰”一聲撞在茶幾上,險些翻過去。
“你幹什麽?”孟然氣憤地衝上來扶住他,惡狠狠地瞪著我。
“孟然,你先出去。”周子希推開她的手,冷漠地說道。
孟然愣了一下,不甘心地望著他,呐呐道:“子希……”
“我說,出去!”周子希聲音陡然淩厲,嗓子沙啞,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具有威懾性。
孟然眼眶一紅,負氣地離開公寓,“砰”一聲甩上大門。
屋內隻剩我們兩個人,頓時安靜下來,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楚楚,這麽長時間了,你怎麽不來看我?”他試探著往前挪了挪輪椅,想要拉住我的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可是你不接,派人去紅鼎,她們說你沒回去過。我還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
我慌忙往後退了一步,定定地望著他。
他腦袋上裹著紗布,臉上毫無血色,唇間一片慘淡。左腿打了石膏,筆直地搭在輪椅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忽然覺得臉上又熱又癢,抬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又流淚了。
不爭氣!沒用的東西!整天就知道哭哭哭,活該被人玩弄!
我心裏狠狠地罵自己,雙手死死掐住掌心,利用強烈的疼痛逼迫自己認清現實。
麵前這個男人,他是別人的丈夫,不是我愛的那個周子希!
“我也很想你。”我擦掉眼淚,用力抽噎了一下,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屋內的空氣似乎一瞬間被人抽走,我抽噎地近乎幹嘔,身體一顫一顫地抽動。
望見他臉上乍然露出的笑容,殘忍地補充了一句:“可我不想再犯賤了!”
他猛地一愣,臉上的笑容寸寸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