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麵對麵坐在店裏的桌子旁。不斷有客人進來，都是看見我們一愣，“今天……今天不營業嗎？”
父親都是抱歉地笑笑：“今天還什麽都沒準備呢，你看，要不別處吃點兒？”
“行，行！”擺擺手就走了。
這些人不像是顧客，更像是一起生活多年的街坊，我也仿佛明白了為什麽父親為什麽要給餛飩定價這麽低，一直不漲價。
韓良來的時候是帶著行李的，父親還以為他是來接我一起去機場的，“你們快走吧，別誤了機。”
“我怎麽走啊？讓你關門你也不肯。”
“你玩你的去，我一個人能行。”
“能行什麽呀能行，我幹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有多辛苦嗎？你多大年紀啦？！再說了，你看看誰家的店是靠一個人撐著的？”
父親臉上有了倦色，“我去給你們倒杯水喝，看看做點飯吃吧。”
韓良也不坐下，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說：“我先回公司了。”
父親出來的時候韓良已經走了，“怎麽沒吃東西就走了？”
“他公司有事。”
“你想吃點什麽？”
“我吃過早飯了。”
“你沒跟韓良好好解釋解釋？”
“他知道為什麽。”
“那你得跟人家好好說說呀。”
“要我道歉嗎？我道歉有用嗎？”
“你這孩子！”
我站起來，開始忙活那一套。
“都過飯點了，你這幹什麽呢？”
“準備中午啊，閑著也是閑著，要不中午怎麽辦？”
父親點點頭，走過來幫我。
可能是習慣有小趙姑娘和小白幫忙了，一下子又變成兩個人，竟然有些手忙腳亂。
這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像是打了一天的仗，不過確實是一天腳不沾地。忙完了，外麵天也黑了，我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腰，想著還是得再招倆人。
父親給我泡了杯茶，大茶缸子，跟他的是一對兒。我雙手捧著，“爸，我看就咱們兩個還是有點累。”
“你這閑散慣了，一時忙起來肯定不適應。”
“可是有人幫忙總歸還是好些吧。”
“你能找到長期幹的？”
怎麽算長期？一年，可以。十年，很難。餐飲行業這樣來來去去的很正常。
但父親可能不這麽想。由於小趙姑娘和小白的事，他不想再經曆剛熟悉剛成為一家人又要麵臨分別，這樣還不如一直就是我和他兩個人。我也知道我對小趙姑娘還有小白的感情，一直沒有他那麽多，畢竟除了我這個女兒之外，父親真正親近的沒有什麽人，可想而知，這兩個朝夕相處的人對他而言是什麽意義，他們的離開對他來說又是怎樣的打擊。
在這一天的結尾，我才對父親說出一句安慰的話：“年輕人嘛，不可能在我們這個小店裏待一輩子的，對吧？再說他們以後有時間會回來看我們的，又不是永遠也見不到了。”
父親點點頭，“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待不長，這兒其實就是他們旅途中的一站，停下來休整休整，然後上路。”
父親比我透徹得多。在上午的某個時刻，我對他們突然的離開是有強烈的埋怨的。
“那從明天開始，就我們爺倆兒在這兒奮鬥啦！”
休息十五分鍾，關門，互相道別，各回各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韓良一天沒有跟我聯係，他從店裏走了以後，一條微信都沒有。之前就算忙得焦頭爛額，也會抽空給我發條微信的。有點小小的納悶。難道還真如父親說的，他生氣了？
回家開玩笑似的跟母親吐槽韓良太小心眼了，母親說：“如果換做是你，恐怕當場就炸毛了吧？”
“我就那麽不通情理麽？”
“那你能做到馬上從機場趕回店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人家能放下手裏一大攤子的事情出去陪你玩兒已經很不容易了，肯定加了不少班才協調出時間，又花了錢，又收拾行李，關鍵是心裏的熱情落了空，要是你，你失望不失望，疲憊不疲憊？要我說啊，你們那個店一個人能幹就幹，幹不了關幾天也沒什麽關係，為什麽要耽誤你們出去玩兒呢？”
母親說得對，可能我的確忽略韓良的感受了。
“你覺得呢？”
我問一直沒說話的楚西平。
“你們倆的事兒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決定不去了不是你們商量後的結果嗎？”
“其實……其實也沒商量。”
“他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有情緒你問他一下不就行了嗎？”
“我問了，還沒回我，主要我也是聽了媽這麽說我才感覺不對的。”
我掏出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
一直聽到提示音結束，“沒接。”
母親永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喲，看來這是真生你的氣了啊，電話都不想接。”
“哼，告訴你，我們倆沒有隔夜仇，就算今天打破頭，明天太陽出來還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你說的是韓良對你沒有隔夜仇吧？你記仇可以記到千秋萬代啊！”
母親和楚西平不約而同地笑了一下，“韓良根本不會有仇讓我記，好嗎？！哪像你們倆，天天惹我上火！不過，媽，我總感覺韓良是你兒子，我是你兒媳婦，現在我連兒媳婦也不如了。”
我苦大仇深的臉在看到韓良來電的一瞬間馬上舒展開來，揚眉吐氣的感覺，“看見沒？韓良給我打回來了。”
“喂？”我故意聲音很大很誇張。
“我剛剛在洗澡。”我仿佛聽見他擦頭發的聲音。
“哦……你今天……過得好嗎？”
“挺好的，怎麽了？怎麽這麽問？”
“我……關心一下你呀！”我邊說邊往房間走去，一會兒假如有什麽道歉的話，當著母親和楚西平的麵還真說不出口。
“哈哈，你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我還真受寵若驚啊。”
“說得我平時對你多差一樣，”跟他聊這麽幾句就知道他根本沒有生氣，“我是覺得今天你都到機場了，因為我的原因說不去就不去了，就還挺對不起你的。”
“沒事兒，別放在心上，咱們倆還用計較那麽多？再說了，男朋友不就是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韓良果然是比外麵那倆人更能令我心情愉悅。
“我隻是覺得我不夠理解你。”
“你已經很好了，”我聽見他的笑，“你就保持住這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