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永別
顧申這一消失,轉眼就是三天。
在此期間,音訊全無。
季初去他宿舍,隻能看到跟看賊一樣的看她的小五,赤著腳在顧申床上打滾,咋咋呼呼隻會說一句,“姐姐,不要來偷書。少爺讓我防著你!”
“……”顧申居然走了還擔心她來偷書的問題。
她呆立在門口,對於這個現象,不知該喜或悲。其實在她心裏,那些書算什麽,哪裏比得上他的位置。當不當學霸有什麽要緊,隻要他能在她身邊。
小五看著神色憂傷的女子,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咬牙道:“姐姐,看在你之前幫過我的份上,大不了我瞞著少爺偷偷把書借給你看,好不好?”
這樣犧牲的舉動隻換來季初的搖頭,“你家少爺有沒有跟你說,他去哪裏了?”
“沒有。”
“我知道了。”季初黯然地轉身離去。
小五摸起一本書,瞪大眼睛:“咦,姐姐,書你真不要啊!”
“不要。”
她邁著沉悶的步伐,獨自穿過濃鬱的操場,剛才還是陽光大好的天氣,轉眼陰鬱起來。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也是陰天的基調。
隻是三天而已,他又不是不會回來,她為什麽非得這樣難過。
季初抬頭,看著淺灰深灰揉雜的天幕,是蒼涼森冷的顏色。忽地,細小的雨滴接二連三地墜落在她的臉龐。冰涼濕潤的觸感,從臉頰滑落,似乎是她的眼淚一樣。
顧申,你可以一言不發地離開我,而我卻為你的離開而鬱鬱寡歡,我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麽?
雨開始變得大而密集,雨線將視線裏的景物重重分割,雨陣中的人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不知何時,耳畔雨聲漸消,一把青色的傘麵遮過她的頭頂。水汽朦朧的視線裏出現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淡色的唇勾著溫和的笑。
站在她麵前的人,是許久不見的卓輕予。
為什麽他們每一次重逢,她的形象都是那麽狼狽?季初裂開嘴唇想笑,卻無論如何笑不出來。
見到她這幅模樣,他的眼眸深處劃過難以察覺的痛楚,他說:“小初,我帶你去見阿申。”
“他人在哪?”
“在醫院。”
傘沿上墜下一滴積水,落在她的肩頭,滲入布料,凍得她渾身顫抖,“……他、他怎麽了、他……”
卓輕予淡然立著,雨擊打在傘麵上的聲音將他的歎息聲盡數淹沒。
時光不能倒流,他早就明白,她現在心裏裝的人隻有阿申,為什麽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會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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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市某病房
“沒想到,你居然還肯來看我。”病床上躺著一名年輕男子,蒼白如紙的麵容比往日更加憔悴了幾分,但他嘴角仍是萬年不離的笑容。
“我爸也在這家醫院,我來看你隻是順便。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被小人暗算,舊傷複發而已。”
“哦。”她不再追問,坐在病床邊專心削著蘋果,細白的手指摁著刀麵,動作緩慢而細致,眉宇間凝著不散的哀愁。
“你爸還好嗎?”
“好又怎樣?”果皮從刀口蜿蜒而下,連綿不斷,“不好又怎樣?”
“陸綺,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掌控的,比如生老病死,都是上天安排,你不要太難過……”
刀口一頓,從果皮上錯開,轉而在手指上拉開一道血線,陸綺顫抖著握著水果刀,冷笑道:“顧申,連你都來跟我講大道理嗎?真可笑,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明明是你,你有什麽資格來安慰我?”
“你受傷了!”她手指上的血滴落在床單上,觸目驚心,顧申掙紮著起身,去抓她的手。
她的眼神空洞,胡亂地避開他的手,情緒激動地反駁:“什麽生老病死,你在瞎說八道什麽,我爸他答應過我,他會好起來的!”
躲避間刀鋒在顧申的手背上劃過,殷紅的血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綻放開來。
看到這抹刺目的紅,陸綺的眼睛恢複清明,驚慌地丟掉水果刀上前查看:“你……阿申,你的手……”
“我就知道,你才不會好心給我削蘋果。”顧申無奈地笑,“什麽我的手,先看看你自己的手吧!讓陸大小姐玩刀子,就是做好兩敗俱傷後果的準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學古人,歃血為盟呢!”
“這時候你還有閑情開玩笑!”陸綺瞪他,“我去幫你叫護士。”
“別。你自己先包紮吧!”顧申搖頭,“我還要留著這傷給某人看呢!”
“季初?”
聽到這個名字,顧申的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加柔軟,:“嗯,她要表現得更加心疼我才行。”
陸綺好氣又好笑,“照你這麽變態的說法,我是不是該好心地再給你拉幾條口子,讓人家小姑娘看到你就心疼地撲上來。”
“你這建議是不錯,不過我怕你下手太狠,三兩下把我的小命給了結了,然後等某人來了,她就該摟著我的屍體嚎啕大哭了。”
見他這麽認真地開著玩笑,陸綺終於忍不住笑出來,笑著笑著卻覺得哪裏不對勁。病床上的男子雖然故作輕鬆,但仔細觀察就能發覺他在掩飾病痛。
“阿申,我知道你在故意逗我開心。”她嘴角的笑意滿滿斂去,換上擔憂,“我沒事的。倒是你,舊傷並不好受吧!”
“這世上哪有好受的傷。”顧申苦笑,“不過有的傷是可以好的,有的傷好不了罷了。”
“你是想說,我帶給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顧申點頭,鄭重的語調:“我希望我帶給你的傷,也會好起來。”
兩人對視著,眼神中有悵然,有解脫,也有釋懷。
對於生命中的過客,與其念念不忘,不如大步向前。拘泥於一塊風景,怎麽能找到自己的碧海藍天。
“我會的。”陸綺綻開一抹笑,粲然如煙花。
那笑容仿佛讓顧申看到許多年前的陸綺,她握著茶色的雨傘,在巷子口的回眸一笑。但這一次她沒有伸出她皓白的手腕,而是獨自離去。
此情隻待成追憶。
季初推開門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郎情妾意的情景,一時間氣血上湧,把所有的擔憂都拋到了腦後,一跺腳就要離開。
她就是個傻叉,一路上為他擔心得要死,結果倒好,人家跟老情人膩歪甜蜜著,根本不需要你!明明上演的是拋頭顱撒熱血的,正宮抓小三的戲碼,可她這個正宮偏偏覺得自己才是無恥的插足者,隻想灰溜溜地走掉。
眼看著某人的臉在病房口一秒閃現就要退場,顧申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去追。
“嘶——啊”由於動作太大拉扯到腿上的傷口,直痛得齜牙咧嘴,追緝行動被迫終止。
“真是笨蛋。”陸綺無奈的搖頭,看看臥倒在地上的男子,又看看折回來的小姑娘,“不陪你們玩了,我上去看我爸!”
季初聽到身後傳來的痛呼聲,抵不住心腸一軟,趕緊小跑著回來,“你沒事吧!傷著哪裏了?要不要緊啊?”
“要緊要緊,痛死我了。”
顧申擠眉弄眼裝病痛,邊側過頭用唇語示意走到門邊的陸綺:“關、門。”
這演技真不錯。陸綺這頭接收到暗示,順道白了他一眼,還是如他所願地把門關上。
“痛你還下床幹嘛!”季初心疼地幫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誰讓你看到我就跑?我要晚一步,不知道你跑到那條街去了。”
“好,是我的錯。”
這一轉眼,這受害者就調了個邊。季初鬱結,明明是他不告而別,她好不容易來見他一麵,他還在跟別的女人形似曖昧,怎麽全成了她的錯。話是這麽說,但天大地大,生病的人最大。
“我扶你上床?”老這麽在地上也不是辦法,她伸出兩隻手去拽他。這廝極其不配合,還把整個身體都靠在她身上,紋絲不動。
季初撒手不幹了,“我去喊人幫忙。”
“不要。”顧申把頭舒服靠在她身上,“你哪裏也不許去。”
“你到底傷了哪裏,我感覺你好像不痛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什麽不痛了,痛得要死。”他麵無血色的臉扭曲起來,痛苦地呻,吟著,“季初……我覺得我快不行了……”
季初被這話嚇了一跳,整個人撲在他身上四處查看,“你到底傷了哪裏?怎麽會突然不行了呢?不會是絕症吧?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要對你說……”顧申的臉比方才更慘白了幾分,嘴唇都開始泛白。
“不用說了。”她沉痛地摸著他的臉,眼含淚水:“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那什麽,我也愛你,你放心地去吧!”
沒想到這麽快他們就要永別!早告訴他要行善積德,他要是照做了,也不至於會有今天短命的下場,這都是天意、天意!
(對,小申申就這樣掛了,我是後媽,嚴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