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們是這種關係
好冷,哪個沒關窗戶,想凍死我嗎?卓啟秋撐著身體,努力辨別這是在什麽地方,身下軟軟的皮質,以及移動的感覺,看樣子像是車子的後座。他這是在誰的車上嗎?
目光投到前方,咦?那兩個穿著腫腫的人,看著怎麽那麽熟悉?
“哥,季初,你們……”
季初聽見身後的動靜,探頭觀望,隻見臉紅得像蝦子一樣的卓啟秋兩手巴拉著前座,臉湊得近近的,隻是雙眼無神,不知道在張望什麽。
“啟秋,你還好吧?”
“嘔——”話音剛落,那個小蝦子就抱著座椅幹嘔起來,肚子裏的存貨早就吐得七七八八,現在吐出的多半都是胃裏的酸水。此情此景,讓作為觀眾的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季初推推身邊開車的某位親屬,“你的車,貌似徹底被淩辱了。”
“我知道。”卓輕予若無其事的打著方向盤。
明明沒有任何惋惜和悲痛,季初卻是從這句話裏嗅到了某種悲壯的氣息。“我們剛剛是不是該打計程車回來的?”
“沒關係。”卓哥哥綻開聖潔的微笑,正讓人想感歎他的仁慈從容,卓輕予末了卻添了句,“最近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
什麽意思?要抓什麽把柄?
季初正想深問,卻被某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肩膀,正是剛剛吐完滿血複活的卓啟秋。這廝睜著一雙無辜的雙眼,搖頭晃腦地打量著她,好一陣才下了定論,“……你是季初,沒錯吧!”
我勒個去,這件事需要考慮這麽久嗎?季初假裝興奮的抓住肩膀上那隻手:“沒錯沒錯,你是卓啟秋沒錯吧?你好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她親切問好,使勁搖著那隻冰冷的手。結果某人不買賬了。“季初,你腦抽了嗎?”
沒想到說這句話的人,竟然是那個喝醉酒的卓啟秋。雖然一臉醉容,可他的話清醒無比,簡直像個正常人。前座的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初,你們兩個怎麽跟玩家家似的。”
卓啟秋這小子真是不給麵子,一連兩次給她碰了釘子,一點不好玩。季初鬆開他的手,轉而抓了把對方亂蓬蓬地發頂:“你才是腦抽。”
這家夥一點也不曉得疼,也不報複,隻是目光呆滯地轉向左邊,又開始努力分辨麵前開車的男子:“哥?”這下考慮的時間可短得多了。
“嗯。”卓輕予稍稍側頭,“醒了?”
開了快20分鍾,離季初家也就10五分鍾的路程。自己一直處於躺屍狀態的弟弟突然間崛起,看來自己和小初獨處的時間又要縮短了。不過讓他更加擔心的是,他和啟秋現在鬧的這麽僵,再讓啟秋誤解什麽,那麽和解更加遙遙無期。誤解他和小初有什麽嗎?這又要怎麽解釋。他和小初之間什麽都沒有嗎?那個所謂的誤解,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結局。
“小氣球,感覺怎麽樣?好點沒有。”
卓啟秋搖著頭:“不好。我好冷、好冷。”
此話一出,卓哥哥馬上交出禦寒大衣丟過去,“那現在呢?”
“好多了……”Get禦寒大衣一件,卓啟秋馬上把他的小身板裹得緊緊的。
雖然卓啟秋吐字清晰,但季初還是注意到了他動作的遲鈍和呆滯的目光,不用說,這家夥肯定沒有清醒。聽說每個人喝醉了酒都不一樣,有人滿嘴胡言,有人滿嘴真言,也有人酒後亂Xing(這個情況參見於各大言情橋段,很是普遍。),像卓啟秋這樣思維清晰的還是第一次看見。
“是不是快到我家了?”
“嗯,下個路口拐彎就是。”
季初整了整衣服,回頭看了眼卓啟秋,也許是因為溫度上升的原因,裹著大衣的啟秋弟弟意識消沉了不少,眼神放空,縮在後座上,一動不動。“要不是他,我今天哪會出來。他可真是個麻煩精。”這熟悉的形容詞,一個晚上感歎兩遍也真是夠了。
“要不是他,我今天哪裏會見到你。”卓輕予接了一句,“看來,我還要感謝這麻煩精。”
“你……”不知怎麽的,耳根紅了起來。這個晚上,他未免太肉麻了點,還是自己道行太低。
照卓輕予的話說,他沒談過戀愛,而他的第一次愛情是榮幸萬分地栽在她身上,怎麽顯得這麽會討人歡心呢?高材生在學校裏都學的什麽,討女孩子歡心嗎?莫非是高材生對任何方麵的領悟能力都要高一點?
“小初,別發呆了。已經到了。”車速緩緩減慢,停在小區門口。熟悉的小區場景映入眼簾,光禿禿的梧桐樹迎風而立,軀幹上塗了一層禦寒的白色石灰。這個冬天,無非是,黑白灰三色。
季初抬頭,果然是到了。“那再見了。”她解開安全帶,準備離開,就在此時,後座安分很久的卓啟秋突然又騰地坐了起來。季初也與他揮手告別:“啟秋,再見。回去睡個好覺,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
“季初,你……”卓啟秋又把頭轉向駕駛位:“哥,你和季初……”
沒有人注意到那雙清明的雙眼,如一泓清泉,帶著心碎的波光。卓啟秋渾渾噩噩地躺了一路,吐了一路,直到把膽汁都吐了出來,口腔中全是苦味。
季初以為他還在醉,卓輕予也以為他沒有醒來。可是,他已經那麽清醒。
他的眼前,一個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一個是他尊敬有加的兄長。他們並坐在那裏,顯得那樣登對和諧。卓啟秋感到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慢慢裂開,好痛好難受。喝再多的酒,也不能把他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
“哥,你和季初到底是什麽關係?”
季初本來是要拉開車門下車的,被這一句問話生生炸了回來,她湊到後麵笑嘻嘻地敷衍道:“我們能有什麽關係,我們是……”
她的話被打斷,一隻手攬上她的脖子,將她的整個身體扭轉過來。那張放大的麵容近在咫尺,他溫熱的唇貼上她的。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卻讓她心跳不止。
“我們是這種關係。”他勾著季初的肩膀。
“是嗎?是嗎?”卓啟秋苦笑著,不停重複著這一句話,多希望剛才那幕變成幻覺,可是偏偏不是幻覺,那畫麵就像一根刺紮在心裏,越刺越深。
季初哪裏有閑心注意後座的異常,她的所有思緒全被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占據。加上上次在教堂,這已經是第二次向她……卓輕予真的是初級選手嗎?
“你幹嘛!還在啟秋麵前,雖然他神誌不清,可我清醒的很,我、我要回去了!”
“晚安吻。”卓輕予淺笑如風,傾身幫她打開車門,“再見,晚安。”
她站在原地,又是揮手告別:“拜拜!”車窗裏的男子也是擺擺手,才調轉方向。
晚安吻。女孩摸著自己的嘴唇,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嘴唇上還有那個男子的味道。奇怪的,他的吻,不討厭。就像他的擁抱,也不討厭。
她心裏的魔鬼呢?對過去無法釋懷,想要報複卓輕予,拿回被踐踏得粉碎的尊嚴,她的魔鬼當初是這樣對她說的,可是看到卓輕予本人的時候,看到那張臉,聽著他的聲音,她的這些念頭卻消失了。
“看著卓輕予那麽快活,你不會不甘心嗎?你心裏是不是很難受?為什麽隻有你在痛苦呢?”顧申是這樣對她說的。
誰比誰痛苦?
“小初,我喜歡你。可惜我知道得這樣晚。”卓輕予這樣說。
誰開口先說愛?
越到後來,她越發覺,事情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我們不過都是蒙在鼓裏的庸人,那誰來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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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他麵前親了季初,哥哥說:“我們是這種關係。”這種關係……在一起嗎?
在她身邊的人,明明一直是我。在哥哥離開的三年裏,在她最難過灰暗的日子裏,在她沒有依靠的時候……是我,一直,一直,在季初身邊。
卓啟秋睜著眼睛,眼神空洞,任憑車子駛向何方。他隻知道,前方的那個男人,真的好討厭。不要看他。不要和他說話。
“小氣球,你醒了,對嗎?”
卓輕予忽然想起來了。小時候,有一次他們三個一起去後山掏鳥蛋,後來忽然下起了大雨。小氣球從小體弱多病,沒一會就發了高燒,那時剛好小初也崴傷了腳。一個兄長,兩個傷患。在他們兩人之間,他自然選擇了弟弟,他一路把小氣球背了回去。而那個小小的身影隻是在後麵慢慢走著,回到家的時候,那女孩的腳踝腫成了饅頭,明明已經很嚴重了,可是她一路上連痛都沒有喊一聲,這孩子倔強得讓人難受。父親把他這個做哥哥的劈頭蓋臉罵了一通,那女孩還站出來幫他說話。後來的一個禮拜,那個忘恩負義的小氣球都沒和他這個救命恩人說一句話,倒是天天往季初家跑,看她的傷有沒有好。
或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就該看明白,自己的弟弟,一直喜歡著小初。
他從後視鏡裏看著弟弟死灰的臉,“對不起,小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