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緣輕緣淺 下
“你在故意氣他。”陸正一眼看穿她的心。
“我怎麽會氣他,是他總惹我生氣。”
“你早該離開他了,我……”
“別亂動,會有點痛,你忍著點。”
順著胳膊肘的視線,楚月正安靜地幫他在傷口上塗著藥水,恬靜柔美,眉目如畫。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她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傷口傳來麻癢的痛感,他卻感覺這滋味妙不可言,仿佛內心那個痛了很久的傷口也被治愈了一樣。
幫陸正包紮處理完傷口,滿室都是藥水味,有些刺鼻。
楚月合上藥品箱,看著麵前傷痕累累的陸正,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受傷的男人。
那個男人,她的丈夫。那個總是四處沾花惹草惹她生氣的人,她怨他惱他,心裏卻還是放不下他。
“我也該回去了。”
幸福總是那麽短暫,她要走,他總是留不住她的。
“告訴我,當初,他是怎麽得到了你的心。”
心的感覺是自己不能控製的。
自古美人配英雄,大小姐楚月卻一反常態地看上了沒有前途的小混混顧沛海,跌破了各個幫眾的眼鏡。所以說愛情這東西簡直是不可理喻。
“我的心……”
我的心為什麽會被他打動呢?
因為,你們都看到他的不好,我卻能看到他的所有優點。
楚月的思緒紛亂,眼神飄忽向虛空,她忽地回憶起了那些陳年舊事,那是二十多年前,那時他們都還年輕。
============在下是他們還很年輕的分隔線========
淩波橋上。
“大小姐,在等人嗎?”
明知故問。
“不會是在等我吧?這多不好意思。”
真是自戀。
楚月轉過身,果不其然看到顧沛海那張痞痞的笑臉。
“不是,我在等陸正。”
顧沛海內心不爽,怎麽又是那個姓陸的討厭鬼?
“在這等人多沒勁啊,要不我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
“去哪?”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麵前的男子邋遢不羈,淩亂發絲下那雙眸子卻如黑曜石一樣清澈閃亮。或許,跟著這個人,會有什麽有趣的事發生也不一定。
“好啊,我跟你去。”
那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正是百花爭豔時。城郊春風拂麵,綠草茵茵。
青草地上,少年扯著風箏線小跑著,暖陽照在那張牙口大張的笑臉上,燦爛奪目。線的盡頭,那奇形怪狀的風箏在風中慢慢升起,招搖地爬上藍色的天空,沒有賞心悅目,倒像是攻城略地,在一片漂亮的風箏中顯得格格不入。
“看,那裏有隻醜八怪風箏。”
“誰放的風箏啊,醜死了,不要靠近我的蝴蝶。”
“小海哥哥,你的風箏做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好像怪物哦!”
……
“去去去,你們這群小孩子懂什麽,一點欣賞能力都沒有,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一邊玩去。大小姐~大小姐,給你風箏!”
楚月接過線,“你隻是讓我來玩這個?”
真是新鮮的玩意,握著線紮,感覺著這與眾不同的觸感,可是未免太孩子氣。
“對啊!很好玩的,而且這個風箏可是我自己紮的,很好看吧!”
掃過頭頂那個奇葩的風箏,楚月不知道是不是該順著他的話頭誇獎他一下。
一陣強勁的風吹過來~~~~
“那個……風箏,繞起來了。”
顧沛海抬頭,他的寶貝風箏果然不爭氣地和旁邊的小蝴蝶糾纏在了一起。
“醜八怪風箏,快點離開我的蝴蝶。”
旁邊的小胖妞跑過來,急的直跺腳,好像她的小蝴蝶正在飽受侮辱。
“我也想離開啊!可是你看它們兩個!”
顧沛海努力扯著線,可是越弄越糟,上方的兩個風箏明顯越來越恩愛起來,完全沒有要分離的跡象。
“討厭小海哥哥!討厭你!為什麽要拐走我的小蝴蝶!”
“哥哥對你的小蝴蝶沒有意思啊!”承受著小胖妞的捶打攻擊,顧沛海聲嘶力竭地辯解。
其他的小夥伴去家中帶來了剪刀,剪斷了風箏線,繞在一起的風箏相諧墜落。
高空中恣意遊蕩的風箏以為自己無比自由,其實卻受到別人手中線的控製。要想獲得真正地自由,隻有掙脫所有的束縛。可是當線斷了,它得到了卻墜落的結局。這何嚐不是她自己的寫照,她楚月什麽時候能才能得到真正地自由呢?
所有的自由,都需要代價。
楚月想起自己一向嚴苛的父親,他總是教育她:這世上隻分兩種人,一種有利用價值,一種沒有。
陸正有才華有膽識,早晚會有大作為,所以是父親眼中值得利用的人,所以由她出麵留住這尊大佛。她不可以拒絕,因為她是楚天佑的女兒,沒有這層鑲金的身份,她根本什麽都不是。陸正對她有情,她也裝作多他有意。
對於虛情假意的笑,她其實已經麻木了。笑,真的是一件很吃力的偽裝。
可是她此刻笑得那麽愉悅,不需要任何醞釀和演技,她捂著肚子,根本停不下來。
顧沛海去山坡那邊撿回了那隻醜不拉機的風箏,撫弄著那隻殘破的風箏,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這隻風箏我做了一個晚上呢!是一邊想著大小姐的臉一邊做的……”
殘破的風箏麵上,依稀可以看出上麵畫風粗獷的眉眼,外加一張不忍直視的猩紅大嘴。
這是照著她做的、照著她的臉、她的臉……
楚月笑彎了腰,這家夥是認真的嗎?
自那以後,顧沛海堅持不懈地在楚月身邊晃來晃去,楚月依舊和陸正走的很近,卻也不排斥顧沛海的接近討好。
“大小姐,這是我去城南給你買的烤紅薯。”
“大小姐,這是我給你寫的詩,上麵還有我的名字。”
“大小姐,你看,我換了個新發型,帥不帥?”
“大小姐,天天這樣叫你真是太別扭了,好歹我們這麽熟了,我能叫你月月嗎?”
……
“可以。”楚月側過頭,她的眼眸中波光流轉,數不清的瀲灩風情,她隻是柔柔一笑,如一片羽毛撩人心弦。
顧沛海沒想到她會輕易答應,愣了一下,然後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狂喜地在原地手舞足蹈。
楚月靜靜地看著,這個完全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她根本不必和他說一句話,因為不值得。可她卻想要和他說話,隻有和他說話的時候,她才是真正地楚月,再不用什麽偽裝。
他喜歡她,她早就知道。可像他這樣沒有價值的人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他是沒有價值的人,卻與那些人都不一樣。他雖然說話痞裏痞氣,穿衣打扮活像個臭流氓,其實卻是個心思單純的人,他會把所有的情緒寫在臉上,愛就愛恨就是恨。不像那些城府深的斯文敗類,外表光鮮亮麗,背地裏幹的全是齷齪事。這世上的善惡怎麽能隻看外表。
他是那個在寒冷的冬夜護著熱紅薯跑過來隻為送給她的人;他是隻要她笑一下就傻兮兮地高興半天的人;他是雨天都不打傘出來跑出來隻是給她打招呼的人;他是天天在她身邊死活轟不走的狗皮膏藥……不知什麽時候起,她本來隻是對他好奇心變成了別的感覺。,要看到他,就莫名覺得歡喜。
她喜歡他,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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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漆黑的夜,驚雷陣陣,風雨欲來。過堂風發出尖銳的呼嘯聲,飄出堂外的除了白花花的紙錢還有細微的喘息聲。
唇齒交融的滋味多麽美好,幾乎就是糖果融化的味道,骨節修長的手指插進腦後柔軟的發絲,收緊,湧動的情愫像潮水難收。
直到分開喘息,顧沛海都不能相信他傾心已久的大小姐在靈堂前強吻了他。
一身縞素的女子顯得更加柔弱,她的眼神如外麵漆黑的夜一樣堅定深沉。她的父親剛剛去世,她卻沒有掉一滴眼淚。
她還記得父親的遺言,要陸正做他的繼承人,另外,她的歸宿也要屬於那個男人。
她不要。不要再做誰的傀儡!
“顧沛海,你要對我負責嗎?”
“我……”
“你一直喜歡我對不對?”
“我喜歡你……”
那就夠了,我會給你最好的,因為我也喜歡你,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阻礙我們。
楚月將頭埋入男子懷中,風箏的線已經斷了,但是我情願和你一起墜落,“你會一直愛我嗎?”
“我會。”
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在顧沛海臉上浮現,溫柔如水的嗓音,說著世上最美妙的情話。
其中的真心幾分,或許隻有歲月知道。
那按耐多時的大雨狠狠砸下地麵,一下子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雨聲如戰鼓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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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抽出思緒,她看向那個仍在等待答案的男子。
“我已經忘了什麽時候愛上了他,我隻知道,那時的他值得我動心。”
“……”
“我真的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