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十五章
「焚劫！」
葉麟僵硬了不知多久的面上頓時便出現了絲絲表情，滿是血絲的雙目用力一彎，猛地一個閃身便到了彌雅的身前，就要伸出手去。
「焚劫神智才剛剛迴轉，不宜大喜大悲，你小心些。」
而那一邊，彌雅手中仿若永遠不會停歇的動作也是微微一滯，旋即頹然停了下來。因為長久吟念而顯得略略乾裂了的雙唇緩緩開合，吐出了這一句之後，便是無聲地摔倒在了地上。俊逸的臉上掠過一絲徹骨的疲累，便深深吐出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雙眼。
自從邁入這個階段，自己，有多久沒有累到這種地步過了？
彌雅閉著雙目兀自想著，眼前的黑暗卻似乎再擋不住他的視線，葉麟的身形不住出現，時而微笑，時而擰眉。
一顰一笑，一喜一悲，他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似乎都早已經深深刻在了自己心底，幾乎無需特意去想就能夠這般清晰地回憶起來。無聲無息間，彌雅乾裂的唇角緩緩揚起一抹弧度，卻隱隱帶了一絲苦澀之意。
沒有想到，竟然，偏偏就會對他上了心。
若是被那群老傢伙知道了去，還不定怎麼笑話自己呢！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彌雅終是再抵不住體內洶湧而來的疲倦之意，閉著雙眼沉沉睡去。
也就只是想想就好，自己，與他本就不會是同一類人。如今自己對他的脾性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卻越發能夠確定，等到他覺醒的那一天，絕不會是以笑容來接受那一切的。到時候，也許就連普通的朋友，都無法與他做成。
也罷……
「月、葉麟，咳咳。」
儘管彌雅的摔倒令葉麟有些擔憂，但當發覺他不過是因為太過疲累而睡了過去之後，便再無心去管。而傾城也是看了葉麟和焚劫二人一眼，便抬步上前將彌雅扶了起來，掌心靈氣溫潤，緩緩為他驅散著體內的疲倦之意。
一時間，此地竟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默之中。
焚劫的醒來實在太出乎了葉麟的意料，儘管將心底僅剩的希望都完全寄托在了傾城和彌雅的身上，但他也看得出來，焚劫的生機那般微弱，要想救回來又談何容易？
如今卻竟然發覺自己的希翼真的實現，他面容顫抖著，頓時又流下兩道晶瑩的淚痕，卻是滿面的喜色。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面對著屢次失而復得的焚劫，他甚至有些害怕。
剛才彌雅的話語還在他耳邊回蕩，他害怕，如若自己不小心說了些什麼，焚劫一個喜悅或者悲傷的情緒，又將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神智重新遺落。
眼前的焚劫就彷彿一個美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夢境，他就連觸到焚劫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著，滿臉的小心翼翼，生怕不經意間便將這個夢境碰碎了去。
如若焚劫真的死去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怎麼樣。
削瘦的手掌淺淺拍了拍葉麟的手，焚劫凹陷的兩頰微微揚起，努力扯出一絲弧度，想要讓葉麟眼底的擔憂消散一些。然而，他的這一舉動，卻令得葉麟眼角的淚水越發地洶湧了起來。
「別、別擔心。焚劫，哪有這麼容易就死去了？傻丫頭，焚劫還要等到你救回沐血來，我們一家團——咳咳！」
焚劫本是想要安慰一下葉麟，誰知話未說完，喉間卻是猛然衝出一道甜膩，猝不及防地便側過臉去大聲咳嗽了起來。
咳嗽之聲嘶啞難辨，葉麟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焚劫，削瘦的雙肩更是刺出兩截極為明顯的骨骼，將他整個人襯得恍若骷髏一般。
焚劫他，他怎麼，瘦成了這個模樣？
布滿了血絲的雙目經過淚水的沖刷，倒是清明了些許，葉麟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後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觸摸焚劫的臉頰。
微涼的指尖才剛剛觸到焚劫因為兩頰的深陷而顯得極為高聳的顴骨，便是狠狠一顫，緊接著又見焚劫側過頭去連聲咳了一陣，這才有些氣喘地緩緩扭回了頭來。
然而，葉麟的目光，卻是在看到地面之上的一灘刺目血跡時猛然一縮！
血？
怎麼會、怎麼會有血的？！
雙目用力地瞪到極大，葉麟滿面的不可置信，卻死死咬住了雙唇，布滿了血絲的雙眼幾乎是一寸一寸地艱難移到了焚劫的臉上。緊接著，便又是一個蹙眉，眸底淚光頓時又開始重新匯聚。
焚劫的臉色，根本就沒有比剛才好上多少！難不成、難不成那彌雅竭盡了全力，也還只能夠將焚劫的神智拉回來這一瞬嗎？焚劫，最終還是註定了要生機耗盡的嗎？！
「那是我曾經在古閣中看到過的上古邪修秘法，能夠讓生機將絕的人恢復最後一絲清明，與親近之人最後對話一陣子而已。但是，那人最終的結果，終究還是不可更改的。人之生死，本就不可違逆。」
正凝神為彌雅輸送靈氣的傾城顯然也瞥見了葉麟面上的驚愕，以葉麟的聰慧程度，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不讓他知道，乾脆便主動啟唇說了出來。然而話語說到最末，他自己的星眸也是略略一暗，旋即閃過一抹隱藏極深的悲傷之色。
人之生死，不可違逆。
如若今日不將那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訴葉麟，他害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讓葉麟知道真相了。那傳承了這麼多年的秘密，被隱藏了無數年的秘密，絕不能就這麼跟著他的死去一起永遠地被掩埋！
他一直在等，等待葉麟修為足夠強大，能夠獨當一面的那一天。原本，並不打算這麼早將一切說出來的，還不知道葉麟到底能不能接受得了……可是，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再去等待了。葉麟，必須要知道那些與他自己的真正身世有關的真相！
遲疑了許久，葉麟心下卻陡然感到一陣無力，似乎自己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對眼前的一切做出任何改變。
他原本想要強大的唯一動力，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至親至愛而已，但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多，他也已經擁有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馭氣中級修為，卻依然還是沒有能力哪怕延緩一些焚劫的死亡。
那麼，他變強，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這滿身的修為，這遍身的靈氣，既然無法保護得了自己身邊的人，要來，又還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