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未來的事
母親突然病情加重，在我還在家中熟睡的時候她再次陷入了昏迷，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她正在被急救，他憔悴不堪地站在病房外，我一直無聲的掉眼淚，感覺那鹹鹹的淚水正從我靈魂的中央流過，越衝越清，越衝越清，我無能為力，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到這時，我甚至說不出話來，質問的詞語堵住了我已經腫脹的喉嚨。
“桃花——”他走到我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他的眼睛似乎也是哭過，是啊，現在除了哭還能幹什麽呢？“你母親——”
“她——怎麽了！？”我抽泣著，母親兩個詞像是我的救命稻草，這麽多年我喜怒哀樂的發源地居然都不是來自與我朝夕相處的母親，那些看似沉重無比的感情居然如此不堪一擊，理所當然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餓東西，這個星球是多麽神奇啊！它如此的公平，如此的告訴你什麽叫生命。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喉嚨裏像壓著重鉛，他並沒有抬頭看我，目光像是在搜索著地上的什麽？“桃花——”他又叫了我一聲，不過這次他抬起頭目光堅毅地看著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的眼神。
“你別哭了！”我情不自禁地感覺整個情緒都被控製住了，他的眼神裏滿是冷峻和克製，他要和我說什麽嗎？
他座在我旁邊的走廊椅子上，和我並排座在了一起，一陣慌亂再次彌漫住我整個心房，以後我都要自己麵對這個荒涼的世界了吧！
“你母親！”他講話的聲音依然低沉，在沉默片刻之後他似乎終於做了決定“已經是晚期了！”
我不知道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這是我一直想要逃避的問題，母親生病以來我就陷入了某種痛苦之中，母親是個好人，是個默默低頭努力活著的好人，她克製著自己的喜怒哀樂，不將自己的世界渲染的五彩繽紛，那些曾屬於她的彩虹再也不會出現，人活著應該按那種模式來的好呢？我默默地流著眼淚，醫院裏沉悶的藥水味包裹著我。
“我不想讓她再受罪了！”他終於把想說的幾個字說出來了！？
“什麽？”我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不想再讓母親受罪是什麽意思？
“我想讓她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她太痛苦了，讓她安樂死吧！”這次他語氣並沒停頓，他的眼睛也終於找了什麽地方，木訥地一動不動。
“安樂死？”我渾身的毛孔倒豎起來，一陣涼意倒灌全身，我站起來，驚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在想什麽？他想讓母親安樂死？此時他是多麽的平靜啊。
他抬頭用一雙冷峻的眼睛包裹住了我，我奮力地掙紮，他沒有資格這樣做，母親是我的，不是他的，他沒有資格這樣做，突然，那雙盯著我的眼睛裏，兩滴豆大的淚水滾落出來，他並不回避，依然瞪著我，我心頭一震，這堅毅而溫柔的麵龐，他何嚐愛的比我少？理智終於又回到我身上，母親自從生病以來體質急劇下降，原本就贏弱的身體更是柔弱不堪，開刀，透析，對她已經是莫大的酷刑，我時常從深夜中醒來，那種不曾切身體會的切膚之痛常常讓我心有餘悸，她在直麵最直接的痛苦，而我卻不能替她分擔半分，可那種痛卻拍打在我心髒深處，他時刻像漣漪一般來回蕩漾，不時的提醒著我，母親正在水深火熱的肉體痛苦之中。可是如今讓我結束這種痛苦？讓我親手送母親離開？不，我辦不到，我不可以！我轉身往外跑去，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殘酷了，為什麽要讓我去決定母親的生命？
城市裏車水馬龍像是無盡的時光之河，河麵上映襯著一個人微不足道的喜怒哀樂，像是魔幻的光影可以來回自由地穿梭，似乎是在告訴你，不要有羈絆，那是痛苦的源泉，做個無情無義的人，有情有義隻有別人希翼和渴求的訴求。
體內的眼淚終究是流幹了，所有的悲痛痛到終點的感覺也不過如此，我反而似乎醒悟了很多，愛一個人並不是將她抓在手中，而隻是簡單的讓她不再痛苦，眼淚又順著臉頰流下來，幾個和我擦肩而過的路人好奇地盯著我看，真是羨慕他們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掩藏自己的悲傷，我已經連一個可以躲藏哀愁的地方都沒有了。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像是天上迷路的星星，不知道是該回天際還是繼續沉淪，內體的能量已經被抽空，我是被神放逐的流浪者。
突然在前麵哪家星巴克落地窗前，段子航和趙敏正有說有笑地座在裏麵，他們前麵擺著兩杯咖啡，他們兩個像是相框裏擺放著的攝影照片，不加修飾都自然到位，我愣愣地站在街頭，他們是多麽的般配，這個世間如此完美的愛情大概就是這樣，在超越了嫉妒和自卑以後，我開始反省，自己總是那個得不到的玩家，那個輸得一塌糊塗，連流眼淚都是在被窩偷偷流的家夥，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麽我一直都不明白，可今天我徹底的明白了，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複雜因素的集合，這個集合裏任何一個因素挑出來都不招人喜歡，不管是閆東還是段子航，他們都不會選擇我，也許這就是原因，背負著這些沉重的包裹，我隻能是一個暗戀者的存在。
我突然清醒了下來，一下似乎就看透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規則，我喜歡的都不值得我喜歡是因為我不知道以後還會遇見一個什麽樣的自己？那個裹在套子裏的人卑微，膽怯，無知。
手機已經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了，其中最多的就是高瑩瑩的電話，還有他的一個電話，我知道他並不是在催促我做決定，他隻是在行使他做為一個父親關心女兒的職責，在這場戰役中他已經勝利了，用他的智慧，他的冷峻，他人性善良的總和打敗了我，他不再虧欠我，甚至可以說他從來都沒有虧欠過我，而我卻開始欠他，我感覺一輩子都還不了的。
是啊，人終究還是要自己做決定，我轉身眼淚又突然開始流，走回頭路的感覺為什麽這麽差？走了一圈起點又變成了終點。感覺時光在倒流，和母親的點點滴滴，一切過往隨著我沉重的腳步逐漸清晰起來，我記得小時候每次自己座在凳子上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拿著那柄湯勺喂我，每次米水滴在身上，她總是笑著說自己太笨，那時她笑的是多麽的甜蜜啊，隨著我的長大，生活的重擔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特別是在紡織廠的工作，勞累的工作摧垮了她的身體，比這個更另人痛苦的是青春也在日複一日的流逝中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麽些年來，為什麽我就沒看出母親心中一直的渴望？為什麽就沒看出她最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這是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眼淚已經模糊不清，真的，如果真的有神存在，我願意用我的一切去換母親的生命，拿我的生命也可以，我想考個好大學讓母親享福，可現在呢？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為什麽要折磨一個善良的女人？
我聽見後麵有人在叫我，我扭頭看見段子航正站在不遠處朝我走來。
我的眼淚流的更加洶湧，陪著你的趙敏去吧，我永遠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走近了一臉的驚訝：“你——你又哭了！！”
看著他略帶感情的臉我冷笑一聲：“段子-航！我要和你道歉！！”他聽完更是吃驚嘴巴張的老大，他愣愣地看著我，再沒了往日的冷漠。
“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該造謠，更不應該和你有任何的交集！從今以後，我林桃花，再也不認識你段子，從此以後你我再也不相識！”我一字一語，鏗鏘有力地說完，不管他錯愕的神態扭頭就走。
“喂——林桃花！”他一把將我的胳膊拽住：“你是不是又誤會了？我和趙敏——”
“你放開我！！”我語氣冰冷地喝斥著他，此時我完全地清醒過來，我現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你以為我是在吃醋嗎？你錯了段子航，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清楚，我們是斷交，是絕交，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聽懂了嗎？”我甩開他的手臂，轉身就往外跑。
“你又發什麽神經！”我聽見他的聲音從後麵追了上來，眼淚不爭氣地又往下流，我絕對不能再和他說一句話，我加快了步伐，眼睛突然被一股強光照射，感覺身體被撞的飛了起來，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身體在天空轉了幾個圈，突然撞在什麽東西上，感覺身體的力氣一下就消失了。
我看見段子航在我上麵的天空大叫的樣子，他應該是在叫我的名字吧，他哭了，他也會哭？他抓著我的手表情很誇張。
世界為什麽這麽安靜了？為什麽聽不見一點聲音了？四肢感覺不到一點的重力，突然眼前就是一黑，這種感覺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