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未來
我是在寂寞中長大的，不太喜歡與人講話，卻又渴望與人講話。從懂事起，唯一說話的對象就是母親，可母親卻又很少與我講話，她總沉浸在一種哀愁中，我時常去猜測那種不悅的根源是什麽？直到上學以後接觸的人多了，卻發現其實不說話反而更令人感覺到安心，曾經渴望的反而不那麽強烈了，看著躺在病床上安睡的母親，突然惶恐我們之間沉默的默契如果突然消失我是何等的焦躁不安，我甚至沒有嚐試過在她麵前暢所欲言，那是我記憶裏一片漆黑夜空，隻剩下一片寂靜，連星星也沒有。
很多事經曆過就什麽都懂了，不需要知道結局，猛然醒悟，可下意識的還是想從母親口裏知道她和父親的故事，關於背叛，和被背叛，可那個一直默默無聞的男人身上似乎找不到一點背叛的影子，更何況當年也隻是陰差陽錯，對於一個承受痛苦的善良的人來說，恨真的一點作用也起不到。
“你現在自己住還習慣嗎！”他座在母親病床的對麵，一臉倦態，語氣卻極其溫和。
他已經為了母親的病操碎了心，我已經不忍和他直視，同第一次相見他已經判若兩人，他的眼神裏泯滅了一種渴望，一種動力，現在被他這麽一問，我一時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錢還夠用嗎？”
“嗯！！”我將頭低了下去，他不會是想照顧我吧？我的心蹦蹦直跳，這個曾經渴望缺失的感情突然來臨我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要不你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啊——？”我失聲的感覺喉嚨有些幹燥，我沒有抬頭看他，母親纖細白皙的手指已經皮包著突出來的骨節，它纖弱地擺在我眼前，讓我做出選擇。
“當然-——你也可以考慮一下，我隻是覺得這樣會好點-——”他有些語無倫次地開始辯解，在自己的女兒麵前，之前所有的智慧顯得都無用了。
我感覺他的邏輯在崩潰，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在我麵前真的不知道如何說話是好，他並不了解我，可我卻對他一下了如指掌，這個世界高等學府畢業的高才生在女兒麵前也照樣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啊。他在輕微的試探，像是春天初生的爬山虎。
我內心是慌亂的，他的提議其實正中我的軟肋，自從母親病倒以後我切實體會到了分身乏力，一邊要上學，一邊還要自己做飯，雖然有時候在外麵買著吃，可每次都能想到母親，日益沒有胃口，上課的時候有的時候都莫名的眼花。我在等待著母親的好轉，明知道這是自欺欺人，我悄悄的在被窩裏查了不小一百遍，每次都在哭的眼睛生疼。可是我又怎麽能住到他家去，怎麽可能？那個男孩鄙視的眼神還在我心髒的角落陰魂不散，我又怎麽能住到他家去？他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家事，有了自己的妻子，我可不願意做別人籬下的醜小鴨和灰姑娘！
我的眼淚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流，似乎這就是在宣布母親可憐的命運，這個我一直回避的問題，赤裸裸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除了流淚，真的是再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你別哭啊，我隻是隨口一提！”他緊張地一下站了起來，不安地搓動著雙手，去拿一旁桌子上紙巾。
眼淚本來隻是情不自禁地往下流，被他這麽一勸反而更加難受，這就是父親的關懷嗎？怎麽比母親的還溫柔，之前在母親這裏受了氣她從沒哄過我，我抬頭看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某種東西在碎裂，那是母親的期待，你好傻啊，媽媽，你真的好傻啊，為什麽要那麽的倔強？為什麽要那麽的倔強，這不就是你一直期待的夢想嗎？他拿著紙巾小心地走了過來，我起身衝出了病房，我再也受不了了。
他並沒有跟出來，我一個人如落慌而逃的逃犯一樣衝進了夜色如水的城市，這個已經沒有讓我落腳和留戀的地方，這個世界為什麽這麽不公平，我奔跑著，感覺耳畔生風，遠處的工地卻如火如荼熱火朝天地幹著，車上明媚不熄的燈火映射著我的脆弱，眼淚模糊我的整個世界。
突然被什麽撞了一下，我下意識感覺是一個人，我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卻突然被拉住，隨後一陣低沉的喝止聲傳入我的耳膜：“林桃花，你在幹嘛？”我感覺那個聲音好熟悉啊，可一時竟然記不起來，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我抬眼去看站在我麵前的那個人，濃眉秀目，筆挺薄唇，是段子航嗎？我一定是在做夢吧！他不是在學校嗎？我是跑到學校來了嗎？“哼———你又自以為是地訓斥我，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全世界都喜歡你嗎？被喜歡就應該這樣拽嗎？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嗎？你知道掩藏自己多年的喜歡是什麽滋味嗎？人為什麽要這麽痛苦吶？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說話啊！你說話啊！！？”我抓住眼前這個虛幻的影子大聲地質問“你為什麽這麽膽小，你為什麽有那麽多的顧慮，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們的麵前？現在好了吧，你想看的你都看到了，可是你要我怎樣？你要我怎樣？”眼淚已經決堤，腦門開始發熱，我在替母親質問他，這些埋在我胸口的壓力已經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抓著他胳膊的手臂越來越沒力氣，最後直接趴在他身上：“怎麽辦？我真的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啊！你能不離開我嗎？！！”突然感覺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模糊，再模糊，隻會就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白天了，胳膊山還打著點滴，這是陌生的病房，高瑩瑩正爬在我一旁的床邊上，我感覺大腦脹痛的厲害，怎麽什麽也不記得了？今天不是應該是上課的日子嗎？我掙紮地座起來，昨晚隱約看見了段子航。
“啊-”高瑩瑩睡眼惺忪地被我弄醒“你醒拉！”
“我們怎麽在醫院？”
“昨晚的事你都忘了？”高瑩瑩瞬間清醒過來，睡意完全被激動替代：“昨晚你真的是太酷了你知道嗎？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這個表白真的是太牛了你知道嗎？你簡直就是給我上了一課！！”
高瑩瑩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講什麽？我打斷了她：“等等你在說什麽啊！？我完全不明白！！”
“昨晚你在學校大門口抱著段子航又是摟又是抱，最後還倒在他的懷裏，是他親自抱著你來醫院的你知道嗎？你都不知道他當時有多著急！！！”
“啊？”我的大腦飛快地倒帶，昨晚那個模糊的影子不是夢？是真人？啊？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