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陵六月秦淮雨

  金陵六月。


  六朝古都，千年都會。時至今日，金陵城仍帶給世人一碗滄桑厚重，欲飲先慨。雖經戰亂，但亦復繁華。


  然而對於生活於此的外地人而言，金陵總是那麼地格格不入。自然，對於江葉來說，是他難以融入這座繁華的都市。


  農家子弟出身的江葉憑藉自身還算聰明的頭腦考入了金陵大學，然而，四年之後，他卻是就感受到了社會就業的無情。


  只因當初愛好文學的他選擇了中文。


  然而他創作沒啥名氣，又不願當個教師，外加上家庭的經濟壓力，江葉選擇了工作。於是性格偏內向的他，經過一年的磨礪竟也是能信口忽悠了。


  他找的工作是地產銷售。


  金陵的確是一個好城市，但江葉卻是有了絲厭倦，什麼時候才能買得起房？

  女友的靜默式分手更是讓他煩燥了數個月。


  江葉的女友名叫凌薇，卻是他高中同學。凌薇考在金陵師大，讀法學。當初就要求江葉一同讀研，奈何江葉不願再讀，因此凌薇現如今在金陵讀起了研究生。


  雖是同一座城市，但感情依舊有了疏遠。在凌薇眼裡頭，江葉不上進，而那沒有前途的銷售工作也不討她喜歡。當得知江葉想回家鄉的時候，兩人終於是爆發了大爭執。


  但江葉想得太簡單了。他想走入政途，想回家鄉安源縣考個公務員，而凌薇畢業后可以在縣裡頭教書。當然，更為重要的，他想回到家裡，照顧家人。


  因錯過了省考，江葉便報考了大學生村官。作為重點學校畢業的報考對象，他連筆試都免了，簡單地面試后便錄取了。


  江葉並不知道大學生村官到底好不好，只不過因想回家工作，隨意選擇的。


  冒著金陵六月的毒辣太陽，江葉下了公交，往金陵師大而去。又一次漫步校園中的林蔭小道，看著道路兩側各類的花草，江葉亦不禁有些傷感。不論是上大學，還是被大學上，能待在大學的象牙塔中，不理會世俗煩惱該是多好？然而，畢業了方才能夠體會到何謂隨波逐流，何謂身不由己。


  雖是有些失神，但對凌薇宿舍所在自然是十分熟悉。江葉收回思緒，右手下意識地捏了捏口袋中的一個小盒子。


  那是他今日要送給凌薇的禮物。


  那是刻著1314的一對戒指。自然，這不可能是什麼鑽戒，江葉買的也不過是對普通的3000多元的對戒。


  因為忙於工作，江葉也很少送什麼禮物給凌薇，至於什麼鮮花、小熊，凌薇也說不要，自然江葉便信了。因為要返家了，江葉打算送上了這麼一個禮物，一來自己主動些承認錯誤，不再讓關係靜默，二來則是希望兩人能夠堅持下去這段感情，畢竟戀愛五年了，江葉希望兩人可以走到最後。


  然而，剛到宿舍樓前，江葉的腳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門前站著的一個女孩兒，她並不高，不過1米60；身形小巧，體態溫柔，一頭柔順的黑髮輕垂；五官精緻，眉細眼含笑，小嘴微撇，漂亮的酒窩便起來了；略瘦的骨架，穿著一條齊膝的白色連衣裙，有若白蘭，就那麼站在那兒就能讓人感覺到清幽入懷。


  凌薇。


  但此時，眼前的凌薇一手握著一束玫瑰，放在瓊鼻之前輕輕嗅著，臉上揚溢著笑容。而在她面前，是一個身高接近1米80的男生。


  「晚上有時間嗎？不知道是否有幸邀你共進晚餐？」男生很殷勤地向凌薇發出了邀請。


  凌薇放下了玫瑰，遲疑了下，最後卻是點了點頭。


  不遠處的江葉看到這一幕，當時就懵了。心頭一直響著：她竟然答應了……答應了……


  隨後的江葉聽不到兩人再笑談些什麼，就那麼直直地走了上前。「薇薇，他是誰？」


  突然間看到了江葉，凌薇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後看著江葉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是收回了笑，安靜地沒有說話。


  倒是那男生轉過了身，一米八的身高比起江葉高了近半個頭，壯實的身體比起江葉那不足110的體重，讓江葉都感覺到壓力。


  「你是誰？」男生皺著眉，冷冷地對江葉道。


  江葉沒看他，只是盯著凌薇的雙眼。


  凌薇見江葉只是盯著自己，便道：「你不是要回老家當村官嗎？」


  「是。但村官怎麼了？」


  「那好啊，你回去找你的村姑去吧！」凌薇冷哼一聲，轉身就往宿舍而去。


  男生見凌薇走了，朝著江葉冷笑道：「哦，原來你就是凌薇的前男友啊，我告訴你，以後別再騷擾她。」


  前、前男友么？

  未曾分手，已成前友？

  「呵呵，堂堂金陵大學畢業的，居然去當村官？江村官！哈哈……」男生冷嘲熱諷。


  「村官，村官怎麼了？」江葉緊握雙拳，眼睛如血紅一般，直盯著對方。


  「真是下賤，小子，我告訴你，別再妄想打什麼主意，否則我會讓你連村官都做了！」男生冷哼一聲，隨後轉身離去。


  江葉就那麼傻站在女生宿舍樓前，手在口袋中捏緊著盒子，臉卻是蒼白一片，火熱的太陽曬下，直到頭腦發昏。


  往來的女生朝著江葉指指點點，他也沒有意識到，就連他是如何離開金陵師大的，他都不清楚。


  兩人靜默不過月余，但已是物是人非。江葉不知道回到家鄉當一個村官是否是一個可笑可悲的事，但他終究得回家去。


  待回到南郊的租的單間，重重地躺在床上，江葉這才緩緩回過了神，靜默式分手，終究成了分手。


  自從上月去考村官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兩人分手的命運么？


  不等江葉花時間回憶和傷感這一段感情，老舊的出租房門就猛響了起來。江葉只得壓下情緒，一開門卻發現是房東大叔。


  「江葉，你房租我可是只收到五月份的啊，現在都六月五號了，你哪天走啊？」房東大叔姓陳，人還是不錯。


  江葉確定回家后，就辭了工作，但今天方才拿到五月的工資和提成，「陳叔，我今天就走，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就是被子什麼也不好帶，煩勞你處理下了。」


  陳叔看了下床上的被子，還算新，當即也是點點頭，「成。那你走時說聲，我幫你拎些東西。」


  江葉搖搖頭，「不用的，我也就一箱衣服，不重。一年來，可多謝您的照顧。」在金陵，租房又貴，但江葉租到陳叔的這房子，便宜又離公司不遠。


  陳叔也不再多說，閑談了幾句便離去。


  江葉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畢竟不是青春年少，感情已經不可能是他的全部，暫時放下了凌薇的事情，江葉迅速地收拾了起來。


  除了衣物，一些可用的生活用品，另外就是些許書籍，以及一個筆記本電腦。電腦還是兩年的貨，到現在已經略顯落伍，不過基本的辦公還是不成問題。


  火車票已經在網上買好，是下午的火車。只是從金陵到安源，千餘里路途，必須坐火車到千城市，然後坐汽車到安源，最後坐上一天一趟的鄉村班車，才能到家。


  乘坐著公交，過了挹江門，車窗外的金陵城緩緩逝去，而等上了火車，那份曾經待了五年的城市，承載著五年的美好記憶，快速地消逝著。


  「叮」地一聲短消息聲，手機屏亮了。


  江葉一看，是凌薇發來的：好好保重吧。


  「吧」，是無奈，或是淡然？


  江葉不知道，但他卻是沒決心回復這一條簡訊，而是打開了戒指盒子，看著那對戒指，未曾戴過，卻已經用不著了。


  將男戒戴上中指，江葉自嘲地笑了起來，手輕敲著車窗。就那麼突然間，車外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烏雲籠罩，閃電雷鳴！

  車廊燈也突然間亮了起來，朦朧的燈光在閃電之下，一閃一爍，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


  「嚓吱……」原本「哐當」的火車突然間就一個緊急地制動！


  隨後，整個車廂都暗了下來，是燈滅了。


  「啊！」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緊急制動給嚇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猛地一傾！江葉靠窗，轉瞬之間敲窗的手就那麼被猛地一撞，手背被劃了道細口子！

  驚叫聲響在車廂之中，直到火車完全地剎住車，停了下來，五分鐘后，閃電散去，整個天色又詭異地亮了，就連那陽光都從雲層里照了出來……


  「各位乘客，列車遭受閃電襲擊，已經緊急制動，並檢測儀器，如有意外受傷的乘客，請前往7號車廂……」火車廣播隨後響起。


  江葉收回了手，划傷的紅色細痕很是明顯，然而，江葉卻是瞪大了眼睛，中指上的戒指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