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十區邊緣的大峽谷到中心處的大廳,短短十五分鐘航程卻好像路西法的墮落一般漫長。雲飛獸緩緩排出體內的氣體,高度逐漸下降。眾人已經可以看見第十區聯合大廳那明亮的火把和閃耀的燈光。
「下降速度能不能更快一點?」寇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扶著昏迷不醒的裴弗里。起飛時,靜默守衛抓住了雲飛獸的一側,巨大的傾角讓小惡魔直接撞到了箱子上。頭部巨大的豁口雖然止住了血,可他一直沒有清醒過來。一路上靜默守衛窮追不捨,芳操縱精靈噴火炮擊殺了幾隻,但剩下的數量也不是眾人可以抵擋的。多虧了賈雷的夥伴引走了它們。
賈雷坐在一旁沉思著。他腦海中回蕩著葛加理女獵手消失前的話,「這一切尚未結束。女皇會聽見你的背叛。」
飛艇慢慢降落在了大廳的門前。它柔軟的四肢剛剛平穩著地,寇斯便抱著裴弗里從尚未滑落地面的登機平台一躍而下。
「赫利甘!赫利甘!」他大叫著衝進了聯合大廳,尋找著熟悉的亡靈法師的背影。小惡魔的心跳已經不太平穩,急需救治。羽毛看著周圍擠過來圍觀雲飛獸的無聊人群,不得不佩戴上自己的波洛斯徽章,開始維持起秩序。
芳和王某某小心的爬出了飛艇。比拉卡跟在他們後面,嘴巴里不停往外噴出斗篷的碎絮。還沒有走進大門,一個擠在狹窄制服內的紅臉大漢便大叫了起來:「誰是巡路守衛!」許是瞅到了王某某那異於常人的體型,「還有那邊那個象族!快點去死靈實驗室!」
芳和王某某已從信隼吉特的訊息中知道了巴佑現在正在死靈實驗室進行救治,看到紅臉大漢急迫的語氣,不由加快了步伐。
在走下台階的時候,王某某忍不住問道,「亡靈實驗室?為什麼醫院會有亡靈實驗室?」
「亡靈實驗室,全名亡靈法術及鍊金術應用化實驗室。總有些疾病需要偏方才能治好。」波洛斯長官快步推開一扇門,踏上了一條長長的走廊。
「聖人巴佑.……」芳的重點顯然比王某某正確,她遲疑著問道,害怕得到她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大主教還活著。」波洛斯長官推開了最後一扇鐵門,「但是我不保證他還能活多久。進去吧。」
關門的瞬間,王某某聽到了波洛斯長官對領口的魔法傳訊裝置大喊,「派遣更多空耶克!不能讓那群種蘑菇的擾亂了瑟雷尼亞的集會!」
「芳?」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門后響起。膚色白皙的精靈起身迎接二人,鉑金色澤的長發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艾瑪拉阿姨!」芳楞了一下,便投入了精靈的懷抱中,這幾天的經歷對這隻年輕的半精靈六十餘年的壽命而言也實在太過豐富了。她急需一個港灣來緩解片刻。
白髮精靈的聲音讓王某某感覺很熟悉,提法帶他去拜訪治療師解除死後衰弱狀態時曾經聽到過。他突然醒悟到那時候他就可以繼續護送任務了,只是等級不達標讓他失之交臂。
「王某某,過來坐坐吧。」巴佑氣色看起來很好,笑眯眯地看著百合花盛開的地方,拍了拍床邊的椅子,示意讓王某某坐下。
冷靜下來的芳和王某某坐在巴佑身邊,等待著他的吩咐。
「我的時間不多了。」巴佑看了一下牆壁上的時鐘,「還有十分鐘。」艾瑪拉退了出去並關上了門。
「先說正事。在死亡之後,我預見到了已經發生的和將要發生的危險。維圖加基已經被污染,導致盟會的意志被扭曲了。樹靈們太過漫長的壽命令她們對危險視若無睹。你們必須阻止她們任命一名,唔。」巴佑努力回憶著,但死亡讓他的記憶受損,「一名戴夫卡林精靈接任我的職位。」
「還有最最重要的。」他從額頭上把那枚巨大的翡翠摘了下來,露出了滿是皺紋的額頭,「保護好這枚寶石。它是鑰匙。」他的目光在王某某和芳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在王某某身上停下了。
「保護好它。」他把寶石頭飾放到王某某的手中,環繞寶石的銀鏈如流水般聚攏在了王某某的掌心。
「我!?我可以么!?」王某某想要推辭,但是巴佑的力氣大得驚人,「大主教對不起,我不能接受,我,我才只有十級,根本無法保護好這樣重要的東西。」他帶著求助的眼神看向芳,「芳戰鬥技巧高超,等級也高,還有比拉卡可以幫助她。她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收下吧。」芳反過來勸王某某,「大主教的安排不會有錯。」
「不要覺得自己做不到。」巴佑微笑道,「其實我本應該給你一份禮物,送出的反而是一份責任,我才應該說對不起。」
「如果沒有你,在爆炸的時候,我就已經死了。」巴佑用異常輕鬆地語氣說著驚悚的話語,「你在前面擋下了大部分的衝擊,讓我得以有時間施展法術讓靈魂離開身體。」
「每隻象族在死後都會離開群體前往我們族內的秘密墓地。即使肉體損毀,靈魂也要一訪。」巴佑在王某某掌心點了一下,一個坐標在小地圖上點亮,「也許是因為法術的原因,我在墓地逗留了很久,都沒有前往另一個世界。然後,死靈術士的呼魂術將我引回了身體。如果沒有釋放那個法術,我的靈魂會因為與盟會的約定被困在這個殘破的軀體內而失去回歸象墓的機會。」他轉動了一下王某某掌心的寶石,「關於這個寶石的約定。」
「所以,我要謝謝你。」巴佑想了想,從床邊拿起了權杖。劇烈的爆炸讓權杖上的寶石破碎,象牙烏黑,完全失去了應有的華貴,「我已時日無多,而你正當少年。你還會走過許多地方,見到許多奇景。我希望你能接過這把權杖,繼續給我們族中的小孩講訴遠方的故事。」
王某某沉默不語,內心波濤洶湧。
在現實中,他聽從父母的要求,在自己不喜歡的城市學習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勉勉強強畢業后卻發現社會對他所學的需求早已飽和。二十年順風順水卻突然淪落到了文不能算命武不能防身的境地。
這巨大的落差讓他突然怕了。畢竟不是二十齣頭的年紀,所有事物突然都有了沉沒成本。去嘗試前都要掂量兩下,看自己能不能負擔得起。
但是,自己在慫什麼呢。他捫心自問。
「這是一個遊戲,並不是生活。我可以有無數次試錯的機會。大不了,就是刪號重來唄。」
王某某接過了權杖,握緊了寶石。「謝謝。」他在內心說。
「請讓一頭老象安靜地離開吧。」巴佑躺在了柔軟的床上,開始閉目養神。王某某和芳給了他漸漸冰冷的身體一個擁抱,推開了實驗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