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手炮與退役

  「這次回到學校，好好讀書，沒事別給你林伯伯找麻煩。」


  寧可難得正經的「嗯」了一聲，揮了揮手，算是跟那位懶得送自己去大學報道的老爸作了道別。


  長沙到南昌的路程不遠，坐火車也就三個多小時罷了，但這三個小時卻彷彿很長，長到足夠讓寧可回憶自己兩年的職業生涯。


  兩年前，剛上高二的寧可決定休學去打英雄聯盟職業聯賽，一方面，電子競技行業已經發展的足夠成熟，職業選手成了廣受大眾認可的一項職業，另一方面，寧可也表現出了足夠的決心，雖然這決心主要表現為逃課，但不管怎麼說，寧建國——也就是寧可的父親，答應了寧可休學打職業的要求。


  事實上寧可原本的成績還不錯，尤其是語文，150分滿分從來沒低於過110分，但就是讓語文老師愛不起來，寧可不愛背書，詩句填寫不出來也就罷了，偏偏還喜歡自由發揮。「天若有情天亦老」下半句是什麼？寧可大筆一揮：「人不風流枉少年！」氣的閱卷老師一個大叉把試卷都划爛了，但你還別說，邏輯上還算說得通，更操蛋的還在後面，「幸甚至哉」的下半句，寧可乾脆填了個「德瑪西亞！」


  反正不知道，隨便填個讓閱卷老師放鬆下開心下唄。寧可是這麼想的。


  不知道就算了，還給我填遊戲台詞，你當我不看電視啊！閱卷老師顯然不能理解寧可的幽默。


  110分算不上高分，但如果寧可能把這些送分題答上，拿個120分以上的高分是絕對沒問題的，剛開始語文老師還有著這樣的奢望，幾次期中期末考試過去后，她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相比英語老師，語文老師還是幸福的，英語考試寧可秉承的原則就是——三長一短選短的，三短一長選長的，長短一樣就選B，長短不一就選D。其實寧可更願意全部選B，但那樣太明顯，肯定會被拿出來做典型。


  「Canstudymakeyouhappy？」英語老師問道。


  寧可慢慢悠悠站起來，愣了半天，說：「死大帝是什麼？」


  從此，寧可再也沒在英語課上被叫起來回答問題。


  回憶著這段短暫的高一生活，寧可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當時哪怕覺得再枯燥無味的日子，日後回憶起來也會覺得挺有意思。


  離開學校之後，寧可和四個在網上認識的高分路人組成了一支戰隊，開始了英雄聯盟職業生涯。


  一整年的城市爭霸賽，五人幾乎吃喝拉撒都在網吧里，就這麼度過了一整年，竟然真的打進了乙級聯賽，並且成為了武漢市的主場隊伍。


  乙級聯賽！


  職業選手！


  所有英雄聯盟玩家多麼夢寐以求的夢想，竟然真的實現了！


  「那你為什麼要退役！」


  腦海里，浮現的是寧可離開隊伍之前小六的嘶吼，帶著哭腔的嘶吼。


  「我們五個人！僅僅是網上認識的五個人！五個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了今天！」


  「我們五個一起擠在阿寶租的地下室里，一碗泡麵五個人喝湯的日子，你不記得了嗎？」


  寧可勉強笑了笑，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說到：「我記得呀。」


  「那你為什麼要走！」


  「因為……你看，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挽留我，還不能說明為什麼嗎？」


  「那是因為保級成功，他們三個去酒吧慶祝去了……」小六無力的解釋道。


  寧可搖搖頭，無奈的說：「保級成功就值得慶祝了嗎？還是去酒吧慶祝？」


  「職業選手要少喝酒，他們還記得嗎？」


  「酒吧里幾十塊錢一支的啤酒，一年前他們捨得喝嗎？那是多少包泡麵啊……」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進入乙級聯賽后，大家都領著幾萬塊錢一個月的薪水，住著戰隊安排的別墅，都慢慢被腐蝕了……除了寧可。


  還能怎樣呢？五個新人，又沒有外援，難道還想衝進甲級聯賽？難道還想拿冠軍？

  他們都是這麼想的，於是，訓練越來越鬆懈，越來越隨便，心態變了，那便什麼都變了。


  乙級聯賽的那一年，寧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麼叫無奈，英雄聯盟是五個人的遊戲，再努力訓練的一個人，也拯救不了有四個混子摻合在裡面的隊伍，雖然沒有降級，但寧可已經看不到希望。


  「那雪兒姐怎麼辦？」小六問到。


  薛雪啊……


  「我們已經分手了。」寧可回答道。


  事實上，寧可萌生離開的想法之後，第一個找的人就是薛雪，她不止是寧可的女朋友，也是戰隊的領隊。雖然不是在寧可等人最艱苦的時候加入的戰隊，但薛雪作為領隊，也與大家度過了初入電競職業圈的第一年，也是在這一年，寧可和薛雪走到了一起。


  「去吧，按你想的做吧。」薛雪說，「這裡，以你那較真的性格，呆不下來的。」


  薛雪還是像以往一樣，扮演著大姐姐的角色。


  「你呢？」


  「我啊……不像你這麼年輕，就不折騰了。」薛雪說完，摸了摸寧可的頭，給了他一個如以往一般溫柔的擁抱，然後在寧可耳邊輕輕的說出了那三個字。


  「分手吧。」說完，薛雪自顧自的點了根煙，抽了一口遞給了寧可。


  這是寧可早已預見的結局，薛雪比他大，比戰隊里的選手們都大，大了多少歲，寧可現在也不知道。更大的年齡換來的是更理性的性格，她不會說「去吧，追求你的理想吧，不管多艱苦，我陪你走下去」，那是十幾二十歲出頭年齡的小女生才會有的浪漫情懷。


  更何況，寧可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想做什麼，或許只是不想在電競圈裡這麼高不成低不就的混下去罷了，換個地方混日子，或許沒問題，但這可是自己最熱愛的、充滿著理想和夢想的電競圈啊！


  寧可還記得，當初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的夜晚，薛雪褪去自己的衣服，又溫柔的幫他脫下衣服，一切的一切，不管是那晚，還是這段感情，她都保持著絕對的主導地位。


  她不是第一次，但他是。


  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寧可想甚至衝動的說：「為了你，我哪裡也不去了。」但他知道，這並不會讓薛雪感動，只會讓她覺得寧可是長不大的小屁孩，哪怕其實寧可在薛雪眼裡一直就是長不大的小屁孩。


  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回憶起來，隊內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對薛雪有著好感的，隊內氣氛逐漸變得微妙，其他隊員逐漸表現出來的惰性，都是發生在寧可和薛雪在一起之後。


  「最後問你兩個問題可以嗎？」寧可有點不甘心的說。


  「愛過，不後悔。」薛雪又給自己點了根煙，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不是……我就是想問下……你到底多大了啊？」反正都要離開了，作死就作死吧，寧可這麼想著這麼問到。


  薛雪一如既往的強勢，說到：「滾蛋！下一題。」


  「能打個分手炮不？」寧可厚顏無恥的說。


  「立馬滾蛋！」


  薛雪一巴掌打在寧可的腦袋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薛雪離開的背影，寧可甚至感覺一直一來吃虧的那個人是自己，被享用的那個人是自己。


  其實寧可只是想讓自己少傷心一點，故意這麼想罷了。畢竟是自己的初戀，什麼第一次都給了她，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但退役這個決定，寧可一點也沒有後悔。


  「我叫寧可，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寧可對自己這麼說道，接著便退役了。


  高考都沒有參加的寧可，在老爸的安排下，進了一所民辦高校——南航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