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樸實的燕赤霞
推門而進，寺中佛殿佛塔高大雄偉，但殿牆斑駁，佛像蒙塵，雜草叢生，院里生長的蓬蒿比高過了人，滿目一副久無人煙、荒涼蕭瑟的景象。
當中佛殿不是住人的地方。
沈湛往殿後僧房而去，東西兩面的廂房，都已荒廢已久，屋裡的雜草都頂開了磚，窗戶破舊漏洞，滿是土塵。
唯有南邊寺里更深處，幾座廂房好一些。
或許因為寺里東南角長著一片高大翠綠的竹林擋風擋雨。
南邊的院里，身穿長衫頭戴方正巾帽的書生坐在廂房下，旁邊放著一堆行李，背著個趕考的書箱在讀書，聚精會神十分入神。
見到沈湛走進院里，他遲疑了下，連忙放下書迎上前，躬身施禮，朗聲道。
「公子可是那間廂房的主人？
在下寧采臣，想借住在這裡，與您相鄰，不知可行？」
書生相貌清秀，氣質儒雅，彬彬有禮，眉宇間又隱隱有幾分豪爽正氣，他施過禮后，直起身指著其中一間上了鎖的廂房問道。
今年學政在城裡舉行歲試，城裡的客棧或小院租金他承受不起，意外來到此處歇腳，發現這裡環境清幽很是不錯，想暫住在這裡，一邊讀書一邊等著歲試。
「寧采臣……」
沈湛目光打量，剛來就撞見人鬼情緣的正主。
相貌氣質俱是不差，怪不得聶小倩會喜歡他。
他輕聲道。
「在下沈湛，書生誤會了，我也是想來此寺借住，並不早於你。」
「這樣么？」
寧采臣恍然，拍了下額頭，清秀面容爽朗笑道。
「是在下誤會了。
這裡等了幾個時辰了，廂房的主人也沒回來，看來我要繼續等下去了。」
他來到這裡后，怕廂房的主人不喜歡他為鄰，另外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打算看過鄰房主人是個什麼人後，再決定要不要住在這裡。
看見沈湛進來，身穿錦繡青衣，相貌俊美，身上一股出塵超然之氣，一看就非是等閑之人。
沈湛不像會住在這裡破舊廂房的人。
但他又怕錯過，讓人以為他失禮，才上前一問。
結果不想真的弄錯。
「書生自便，我去城裡置辦些行李燈燭，打算暫住在這裡，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帶的？」
沈湛掃了那間上鎖的廂房，轉身就要走，出於客氣詢問一句。
寧采臣已到了這座蘭若寺，故事快要開始了，上鎖那間廂房應該是早於寧采臣來到蘭若寺的燕赤霞的。
他此時不在，不知去了哪裡，但晚上應該會回來。
「城裡？」
寧采臣一愣。
這裡距金華城數十里路，山野崎嶇。
現在已是下午，去城裡再回來如何趕得及，是明日給他帶來的意思么？
他心念轉過，不敢怠慢，連忙笑道。
「公子客氣了，在下並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同時，寧采臣對這位相貌清俊的青衣公子有了些好感，對他這個窮書生一點都不傲氣，還願意幫他帶東西。
「那好……」
沈湛點點頭離去。
山野於他而言如履平地，如果踏空飛掠，拋去買行禮和燈燭花費時間，一來一去才花了半個時辰多一些。
廂房破舊，連個草席都沒有，他總不能睡在光禿禿的冷榻上。
等他再回到蘭若寺院里。
「沈公子你回來了？」
讀書的寧采臣不經意的一抬頭，卻是一愣，表情驚訝。
「自然……」
沈湛提著被褥和燈燭，點了點頭。
「沈公子你這是去金華城買的？」
「是。」
「這麼快，沈公子你怎麼辦到的？」
他站起身，看著被褥燈燭等物，吃驚不解。
距沈湛離開才過去多久，這點時間連這座山都走不出去吧，怎麼做到去了趟數十裡外的金華城又回來的？
「我腳程比較快。」
沈湛隨口回了句，沒有多說，打開一間無人的廂房，收拾裡面。
「呃，腳程……比較快？」
院里站著的寧采臣聽到這個解釋，表情古怪。
這個速度已不能用比較快來形容了，縱使一路騎馬狂奔去也不該這麼快吧。
真是奇哉怪哉，難道遇上奇人了？
多次趕考，他聽過一些奇聞異事，聽聞有手段高超的異人，嬉戲人間。
又或者這位沈公子早已準備好了被褥燈燭，在拿他尋開心？
寧采臣臉上閃過一抹狐疑。
不一會打掃好房間，鋪好了被褥，安置好燈燭。
沈湛還買了兩本道經，正經書坊買的，準備無事時讀一下。
他不像燕赤霞和寧采臣是來趕考的有事干。
沈湛沒有像寧采臣一樣在外面等著，他和寧采臣秉性不同，燕赤霞也不是此地的主人，同是借住，不須問他的意見。
而且以燕赤霞的性情，也不會不同意他住下。
日近黃昏，天色轉黑。
一道人影從院外回來，看了眼沈湛入住點亮燭火的廂房后就收回目光，徑直朝上鎖那廂房而去，鑰匙開門時發出的聲音，驚醒了靠在牆邊快睡著的寧采臣。
這回肯定不會錯了，他連忙上前詢問。
「小生寧采臣……」
見那人年紀似乎比他大一輪，又穿著讀書人的長衫，像是考場前輩，寧采臣換了個稱呼，將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在下燕赤霞，這個荒廟沒有主人，我也是借住，你完全不用與我說，你肯和我一起同住在這個荒涼地方，當然再好不過。」
書生相貌端正，頜下留著一縷長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但言語十分樸實，笑道。
聽到交談聲音，沈湛知道可能燕赤霞回來，站在門框處瞧了兩眼，想看一看燕赤霞是什麼模樣。
傳說誌異里的燕赤霞，並非是眼似銅鈴，相貌剛猛，一臉絡腮鬍，性格狂放豪氣，反書生裝扮，三十來歲，彬彬守禮，說話十分樸素實在。
「燕赤霞。」
燕赤霞見到沈湛，略微打量兩眼后，似有些驚異，施禮道。
「沈湛。」他亦施禮，自報姓名。
打過招呼，三人各自回屋。
寧采臣得到應可，鄰人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十分高興，推開先前挑中的屋子，鋪好床擦好桌子，做好久住的打算。
晚上，玉盤般明月高掛中天，光芒皎潔柔和。
院中竹影交織，月光如水，美好夢幻。
「今夜的月色真美。」
難得的景色，寺里三人沒有睡，出來賞月。
坐在廊階上，望著月亮，由寧采臣轉頭開了一句頭，三人交談起來。
「我是江浙人士，兩位兄台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