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你會比我更沒臉
我站在他麵前,比他矮了一截,連打人都像被打,沒有任何氣勢可言,話一連串的吐出去,就像潑了一盆髒水進溝裏,事後再去看,也分不清哪一滴是你的。
我吼完就攥著拳頭,右手手掌麻酥酥的,腦子裏嗡嗡直響,看沈易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片紅。他之前已經挨過陳燦一下,現在又被我給打了,位置還都是打人不打臉的臉。
我不知道他什麽心情,至少我在看到那個印子的時候,特別想哭。一點也不是為他心疼,就是難受,特別難受,覺得我根本就沒有必要非得過這種日子。我腦子裏浮現出衛軍的話,又在想,沈易怎麽不像他一樣,自己給不了別人幸福,就先主動放手離得遠一點。可我又想到,一開始沈易也沒有招惹我,是我糾纏著說喜歡人家,還跟他滾了床單,造出個孩子來,說到底,這事兒還是我自作自受。
沈易從裏側舔了舔嘴角,看我的眼神帶點痞氣,問我:“解氣了?”
我扭過頭要出家門,即使我知道樂樂還在這,我出去沒地兒去,可我還是想要逃。沈易在我賣出腳步的那一刻就把我拉住,我掙紮幾下沒掙開,放棄了,認命的抬頭看著他。
他眉間微蹙著,沒有半點理虧歉疚的樣子,還是那麽桀驁,說:“不解氣可以接著打,隻要你不走,做什麽都可以,我保證不會再碰你一下。”
“你是在道歉?”我憋著肚裏的火,掰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沈易說:“是。”語氣裏沒有半點道歉的態度,跟以前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
我說:“樂樂發燒拉肚子,在醫院物理降溫沒用,這麽小就輸液,手都腫了,睡著的時候還在喊爸爸,你這個做父親的心疼過他嗎?你以為我打你兩下,樂樂就不會難受,不會疼了?我要的是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能在他身邊陪陪他,而不是你時候來假惺惺的跟我道歉,就算我跟你鬧,跟你吵,打你罵你,也代替不了我兒子受過的罪,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沈易回來的時候,樂樂已經睡著了,他去看了一眼就出來了,大概沒有看到樂樂腫成包子的小手,我說到的時候,他眉眼間有些不自然。
“我……”
“我知道你忙,你真的有事,天大的事。”我在剛開口的那一刻就打斷了他的話,接著自己的話說:“所以我現在和以後都不會再指望你了,你也少抱我兒子,省得他跟你親,離了會想你,你不在的時候會哭……嗯……”
我話還沒說完,被他用另一種方式打斷,俯下身來按住我,用一個暴戾的吻堵上了我的嘴,在我下唇上咬破了一塊皮,滿嘴都是淡淡的血腥味。我用手打他的背,推他,他就是不放,等我安靜下來,他才緩緩地離開,我一開口他就用手捂住我的嘴,喉間喑啞,說:“喬綾,他也是我的兒子,我不是不愛他,隻是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我沒法兒愛,我必須要先有保證他安全的能力,才能陪在他身邊。”
“我不管這些,沈易你再碰我兒子一下,我明天就帶著他回L市,你自己看著辦!”我吼著,用手背擦一把嘴上的血,眼裏全是燃燒的怒火。
他既然選擇了這行,就應該預想到會有這麽一天的出現,做好承受的準備。可他沒有,他還沒有準備好要做一個父親,就讓我把樂樂生了下來,現在又打著保護他的名號去爭自己的權勢,他早幹嘛去了。是他沒有平衡好一切,才會讓樂樂之前被人拿來威脅,我們才會住進這個防槍防彈的金絲籠,樂樂才會在生病的時候都沒有自己的父親陪。
我在火氣之下,把這一切都歸為了他的錯。
沈易咬了咬唇角,結舌,沉默。
眼睛眨了眨,心虛的什麽話都不說了。
樂樂這時適時地哭了起來,我們倆一塊兒跑到嬰兒房裏,我搶在沈易之前把她抱了起來,繞過沈易身邊,出來給他衝奶粉喝。沈易插不上手,在一邊站著,看著我抱著他走來走去。
我給樂樂切土豆片貼手的時候,怎麽也片不薄,煩躁的把刀扔在砧板上。
樂樂被我放在沙發上了,沈易就在旁邊守著,像是怕他掉下來一樣,但我不讓他抱,他就真的沒敢抱。
他見我在廚房切土豆,就陰著一張臉進來獻殷勤,問我:“絲還是塊兒?”
他以為我要做菜。
我說:“薄片,給樂樂敷手。”
沈易手下一頓,拿菜刀的姿勢都特別標準,刀刃貼著土豆切下去,動作快速又流暢,好像一點也不是難事,每一片傾斜著貼在一起,捏起來都是透明的。
我稍稍吃了一驚,他問:“夠不夠?”
他切完了一顆小土豆。
我依舊不給他好臉色看,直接把土豆片拿過來,去給樂樂敷。樂樂不老實的又是蹬腿又是揮手,我隻好把他抱起來,一隻手托著他,一隻手捏著他的手腕。好在樂樂精神好了許多,也不再哭了,眼睛滴溜溜的看著豆包。
這時候我手機響了,我跑到臥室,把樂樂放在床上,一邊捏著他的手腕,一邊接了,是徐醫生。
“小喬,你快過來看看,我今天來接蓉蓉去辦住院手續,結果剛把人送上車,我拿行李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徐醫生焦急的說著,喘著粗氣說:“這巷子周圍我都找過了,沒有人,我真的沒辦法了,你過來一趟吧。”
我太陽穴突突跳了跳,先應了,掛斷了電話。
我不敢再抱著樂樂出門了,他病才剛好,萬一有個好歹,我可是再也承擔不起了。
沈易倚在臥室門口,抱著胳膊看著我,簡潔有力的發問:“誰?”
“徐醫生。”我說:“蓉蓉不見了,我現在要過去一趟。”
正好外麵的門開了,張嬸買菜回來,我抱著孩子出門,沈易在門口堵著,我說:“讓一讓。”
他幹脆伸出手往門框上一撐,擋了個嚴實,不悅的說:“秦蓉的事你管的夠多了,就算她現在死了,也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應該做的是待著家裏好好地陪著樂樂,他才剛剛病愈,需要人陪。”
“你有臉說這句話?”我推了推他的臂彎,樂樂的手沒人扶著,上麵的土豆片掉了。
沈易說:“對,我沒臉,所以你才厭恨我,但你如果現在放下他走了,那麽你跟我也沒有什麽不同,都在他最需要人的時候離開了他,你會比我更沒臉。”
“這不一樣,你的生意沒了,還可以有下一次,蓉蓉要是丟了,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而且這兩次樂樂的情況根本就不一樣,你少把它們混為一談。”我說完吸了口氣,沈易卻還是沒有動。
“你讓開!”我聲音提高了,張嬸在外麵聽到忙過來解圍,沈易在外人麵前還不會那麽無賴,把手拿開讓我出去,陰森森的在後麵看著我。
我把樂樂小心翼翼的交到張嬸手上,對她說:“您先幫我照顧他,別讓他碰著手,我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張嬸應了聲,我沒有管沈易是什麽臉色,換了鞋拿了包走了。
沈易說的也沒錯,樂樂現在還是需要人,可我自私了一把,跑出來除了要去找蓉蓉之外,也有一種想要逃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沈易心平氣和的去討論這件事,索性先尋一絲安寧,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該怎麽去麵對他,讓兩個人都冷靜下來,之後再談,會少掉很多的矛盾和衝突。
我到巷子時,徐醫生還在找,我們兩個保持著電話聯係,在巷子裏分頭找過一遍之後,湊在一起,互相搖了搖頭,一無所獲。
蓉蓉丟了,我哪裏敢給彭錚打電話,隻好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我們兩個人在附近轉了一圈,徐醫生問我:“你帶蓉蓉去過什麽特殊的地方嗎?比如一些能給她留下一些不一樣的記憶的地方?”
我沒帶蓉蓉去過哪兒啊,隻帶她去買過幾次吃的,走的又不遠。
印象裏她也沒有怎麽離開過家門,除了……那次在醫院!
我把事情告訴了徐醫生,他立馬帶著我趕過去,我們問了前台的護士,還有幾個在等候的患者,卻都說沒有見過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兒進來。
我沒辦法了,隻能硬著頭皮打給彭錚,手機裏嘟嘟響了許久,那頭都沒有人接聽。
我說:“看來我們隻能等了。”
徐醫生不解,“等什麽?”
我說:“我上次看到,給蓉蓉穿過一條手鏈,珠子上有數字,是我的手機號碼,希望有人能看到她,並且發現他手腕上的號碼,能聯係我們吧。”
“可這樣太被動了,而且手鏈這種,大部分人也許不會多想,我們也沒辦法確定蓉蓉是不是跟人在一起,如果她是自己一個人在跑的話,估計會很難辦。”
徐醫生說完,有一個清潔工阿姨過來問我們,是不是再找一個小姑娘,我猛的提起精神,問她那個女孩兒在哪兒,她說:“那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她說要找她爸爸,你們可以去她家裏看看。”
我語塞,胸口悶悶的。
秦爺已經去世了,蓉蓉她會去哪裏找呢?
我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號碼我也不認識,隨手接了聽到那邊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輕言輕語地問:“你好,我身邊有一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小姑娘,中長發,穿了一件粉色的裙子,腦子好像不太清楚,說要找自己的爸爸。她現在迷了路,我在她的手鏈上發現這串號碼,不知道你是不是她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