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防盜水銀
我忽地想起阿琛出事的時候,有一盞長明燈就已經滅了,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或者之前,這裡的氧氣就已經開始不夠用了。
說到這裡,我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阿琛出事的時候,似乎大叫過一聲,說明那個時候,他的喉嚨還沒有出現問題。那一聲,三師伯不可能沒有聽見,其他人也不可能沒有聽見,甚至還是在聽見那一聲之後,才發現阿琛出了事。
可為什麼,當三師伯提出疑問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呢?就連阿琛本人也跟中邪似的,忘得一乾二淨——不,豈止是阿琛,我當時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
要說阿琛受了驚嚇,記憶出現短暫的空白,也是可以理解,但總不至於我們所有人的記憶都出毛病吧?
我悄悄拉住阿梨,把她拉到角落:「剛才三師伯問阿琛的喉嚨什麼時候不能發聲的時候,怎麼沒人說他出事時喊了一聲?那麼失語的大致時間,就可以推算到——」
話還沒說完,阿梨就打斷了我:「乾一哥哥,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閑心關心這個?你不知道這裡的氧氣快用光了?沒看見大伙兒都在找出口嗎?」
我道:「我當然知道氧氣快用光了,但這件事也很重要,不搞清楚,我心裡不舒服。」
阿梨斜了我一眼,好像在說:真是服了你了。我知她心軟,忙又好言好語問了一遍:「那你還記不記得,阿琛出事的時候叫過一聲?為什麼當時沒人提出來?」
阿梨的眼睛突然睜大:「乾一哥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一愣,心中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開什麼玩笑?」
阿梨皺了皺眉:「你當真不記得了?喬大哥當時說過了呀,所以才把阿琛的失語時間精確到與人魚接觸之後,這個結論剛才也討論過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徹底像掉進一個無底洞,寧可相信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聽差了,或者,壓根兒就是阿梨在跟我開玩笑。
可阿梨此刻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真摯,還帶著隱隱的擔憂,不……出問題的難道是我?是我記差了?!
「乾一哥哥,你沒事吧?」阿梨擔心道。
我強做鎮定地搖搖頭,笑道:「沒事,隨口問問,找出口吧。」
就在這時,六子突然貼著牆叫道:「快聽!裡面有聲音!」
後面的老喬迅速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足足有三秒鐘,臉色登時變得煞白:「不好,是水銀!」
「水銀?」師弟面色一僵,「我靠,又是防盜夾層?!」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六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闖禍了?這水銀是不是你招來的?」
六子兩眼一瞪,氣得破口大罵:「我他媽還想問你呢,你他媽手腳是不是又不幹凈了?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觸發了機關,害得一屋子的人他媽跟你陪葬!」
師弟不怒反笑:「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剛才手腳不幹凈的可是你師兄!」
師弟這個比喻打得不好,可效果不但達到了,還遠遠超出了預期,既罵了六子阿琛,又罵了三師伯,一石二鳥。
「你他媽找死!」六子果然大怒,掄著拳頭就要砸過來,被老喬及時在背後攔腰抱住:「都什麼時候了,我的祖宗!你們兩個能不能消停會兒!」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響起一種巨大的怪響,咕咕嚕嚕的,剛開始,像是快要來水時空水管里發出的聲音,兩秒鐘之後,變成了巨大的水流聲,就在這二十二個燈奴背後。
眾人面面相覷,緊張地盯著這些燈奴,突然,砰地一聲響,一股銀灰色的不透明液體從其中一個燈奴的后脖子上噴了出來,那液體落地之後,迅速朝我們蔓延過來,下一秒,其餘二十一個燈奴相繼從脖子後面噴出這種類似於固液混合物的銀灰色物質——老喬說,這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水銀——眨眼功夫,就把墓室的地面覆蓋住了。
老喬如夢初醒,大喊:「別碰這些東西,快到石橋上去!快!」
眾人一時全都看傻了眼,聽到老喬的指令方才回過神,迅速朝石橋上跑。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照這個速度下去,用不了五分鐘,這裡也會被水銀淹沒。
更糟糕的是,墓室里的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喉嚨里就像有無數小蟲在爬,又癢又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只能幹嘔,視線也逐漸開始模糊,頭疼得幾乎想往牆上撞,要是真能撞一下就好了。
六子一邊用力敲著自己的腦袋,一邊向老喬急斥道:「他媽的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在這兒等死吧?姓喬的,你他媽不是土夫子嘛,好歹你倒是放個屁啊!」
老喬的臉色很是難看,一點血色都沒有:「諸位真是對不住了,這次是老夫判斷失誤,這間墓室……跟前面那間一樣,都設有防盜機關,屬於封墓石的一部分……這一點,孫老闆倒是猜對了……只是以前下的那些斗,都是只有一層封墓石,所以沒料到,這裡居然會有兩層——」
「你他媽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六子氣急地打斷,「趁現在還沒死,就說點有用的出來!否則,老子現在就把你扔下去灌水銀!」說著,一把揪住老喬的衣領。老喬立刻劇烈咳嗽起來,五官都縐到了一塊。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一出事故,反應肯定要比正常人強烈,後面恢復得也慢。六子這小子不知情,下手沒個輕重,老喬給他這一提溜,要是真弄出個好歹……我簡直不敢往下想,立刻想上前阻止,卻被師弟電光火石搶先一步,拽住六子的手:「你他媽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把他扔下去,你他媽只能等死!還不放手?!」
「哼……」看著老喬的臉色,六子大概也覺得自己下手重了,竟然沒跟師弟繼續胡攪蠻纏,聽話地撒了手。
老喬立刻如釋重負,咳得卻比剛才更厲害了。阿梨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一邊用眼白瞪著六子。六子吃了這一瞪,火氣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咂咂嘴退到阿梨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這時,水銀已經漫灌過了兩邊橋頭,的確是迫在眉睫,再找不到出路,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條了,眾人呵嗤呵嗤的喘氣聲愈加猛烈,此起彼伏,如泣如訴。
我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報道,說是被灌了水銀的人,身體會變得非常沉,五臟六腑都會被墜爛,等死的過程漫長而又痛苦,還曾一度被列為滿清十大酷刑之一。
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如果真要這樣死去,倒還不如現在就抹脖子算了——就在這時,右手手腕處突然一疼,跟著咣當一聲,什麼東西給打掉了。我低頭一看,是一把匕首,上面還帶著流動的鮮血。
師弟幾乎是驚叫著喊道:「師哥,你幹什麼?!就算不讓你吃人魚肉,你也不用以死相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