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得罪巫婆的後果(下)
她說道:「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在我們閩南,所有的姑娘都是尖尖調子,也就是你們俗稱的海豚音,打小兒在山溝灣里喊調子練出來的,是我們姑娘的拿手活兒之一!這SC更是山連山,出幾個尖尖調子那還不跟玩兒似的?說起頭髮,小哥你可以來摸摸我的,看有沒有水下那位的結實?」
我尷尬住了,哪有大老爺們隨便去抓人家姑娘頭髮的?而且黃巫婆這語氣中明顯是帶著氣的,好像是我剛才那一番話傳遞了某種「輕視女性」的觀念,天地良心,我可沒有!
黃巫婆哼笑一聲,大概是在嘲笑我有賊心沒賊膽,突然一手往頭髮後面一摸,抽掉一根銀簪,登時,瀑布般的長發傾瀉下來,在篝火的映襯下黑得發亮,一張小臉卻是雪白雪白的,如此一看,竟還是個美人胚子!就是身份太惹人厭了。
直到黃巫婆起身,走到行李堆前,眾人才瞪著直愣愣的大眼或者小眼回過神,看她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她從地上撿了三根雷管粗的木頭,兩根插在地上,一根架在中間,搭了一個簡易的木架子,然後撇開胳膊粗的一撮頭髮,搭在橫起的架子上,頭髮另一頭系在行李帶上。那行李本就超重,一路上都是大力跟王猛輪流背,現在又濕了水,就是一個壯漢提起來都費勁兒,可黃巫婆居然提著頭髮,藉助木架的力量,一點點將那其中一包濕行李拉了起來。
黃巫婆做這個實驗,並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力氣大,而是為了反駁我剛才的第二個觀點——關於女人頭髮不結實的論斷——大概三秒鐘后,臨時搭起的簡易木架承受不住背包的重量從中間折斷了,但黃巫婆的頭髮卻一根細毛也沒斷,看得眾人眼睛都直了。
這女人心細如塵,特意記下剛才我說的用三棱劍一下沒有割斷的是一撮胳膊粗的頭髮,因而也只撇出胳膊粗的一撮來羞辱我。最後還不忘畫龍點睛地總結道:「千萬不要小瞧女人的力量。」
黃巫婆一連反駁了我兩條觀點,我正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誰知,這女人還有致命一擊,她一邊扎頭髮,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對了小哥,我還有一件事很好奇,你不介意我問吧?」
我心說你都說出來了,我介意還有個屁用!便客氣道:「什麼問題?」
黃巫婆還在忙著梳理自己的妝容,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即將說出口的這句話對我殺傷力多大:「那時你在水裡,既然十分鐘之前就察覺出了異樣,為何當時沒有立刻提出來呢?」說完,還一臉無邪地看著我。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就炸了,心裡暗暗發誓,以後說什麼也不能得罪這個女人。眾人聽了她的話,也都目光炯炯地盯著我,有的在等我答案,有的在看我笑話。
靠,怎麼辦?合謀逃跑的事打死也不能認,更何況還是個大烏龍!傳出去,以後老子還他娘的怎麼混?
我硬著頭皮說道:「其實……我當時也不確定,還以為就是水草什麼的,心思完全沒往那上邊想,而且當時阿梨不見了,我一直擔心她,怕她出事,所以一門心思全在找人這件事上,沒有——」
我話還沒說完,六子這廝就憋哧不住了:「你他媽蒙誰呢!那娘們是在水裡出的事,水下面有動靜,你不趕緊下去看看還裝不知情,你他媽是做賊心虛呢,還是嫌這小娘們死得不夠快?」
六子這傢伙智商終於上線了一回,還他媽讓老子趕上了,真不知是點兒正,還是點兒背!
句句在理,眾目睽睽,我一時竟無法反駁,可又不能一句話都不說,那不就等於默認了嗎?情急之下,我的腦子偏又一片空白,只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你小子嘴巴放乾淨點,她有名字!」
六子脾氣沖,最受不得別人跟他吹鬍子瞪眼睛,從來也只有他瞪別人的份兒(當然,他師父除外),這火氣一上來,就什麼都給忘了,伸手猛推了我一下:「小娘們小娘們!老子他媽愛叫什麼叫什麼,你他媽管得著?」
我一來聽著心裡真不舒服,二來也有意把事情鬧大,好把話題扯開,便也由著性子一把拎住六子的衣領,騰地站起來,揮拳就想往他臉上打:「你他媽再說一句?」
六子豆眼一瞪,臉上肉都顫起來了,凶相畢露:「老子他媽就說!小、娘、們!」突然甩過來一拳,又快又狠,我完全始料未及,嘴角上立刻傳來一陣劇痛,一股腥甜的液體登時從上牙床上噴出來,我呸地一吐,吐出一口血,血中竟還有一顆牙。
「操!」我又吐了口沫子,一時怒火攻心,咬著牙朝六子廝撲上去,胳膊子在後面立刻被人拉住了,對面嗷嗷叫的六子也被阿琛攔腰抱住,兩條腿還不服氣地瞎踢騰,他娘的,好像剛才挨打的是他一樣。
三師伯終於看不下去,出聲終止了這場鬧劇:「都行了!看你們一個兩個的臭德行!還他媽不嫌丟人?都坐下!」
六子罵罵咧咧地坐在剛才阿琛的位置,故意不跟我挨著坐,我也正有此意,便在阿琛和王猛中間坐下。
三師伯似乎並不想當著「外人」的面,跟我細究剛才的事,我猜測,一方面是他有「老人家觀念」,就是家醜不可外揚,我們師門新舊派之間不合歸不合,但沒必要讓外人知道,這點,三師伯在剛才教訓我跟六子的話里已經表示得很明確了;另一方面,也不失為是為局勢所迫,畢竟在他心中,我這個大師侄再不濟,也比黃巫婆的人跟他親近些,尤其是在黃巫婆幾次發表高論之後,三師伯更是對她刮目相看,這個女人的心智恐怕並不在他之下。
我也由此逃過一劫,鬆了口氣。
折騰了這半天,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遠方天之盡頭,還有些許昏黃的光暈,而對頭,月亮已悄然升了起來。我這才辨識清了方向,之前在山洞裡,一直不知道是南是北,總感覺暈暈乎乎的。
眾人邊烤火,邊拿出吃的東西充饑,能加熱的就給加熱一下,因而吃得比平時更香,也就暫時忘了剛才發生的不愉快,越吃氣氛越好,開始有人講葷段子,一個人講還不過癮,非要拉大夥一起上,大力就提議玩猜拳,輸的人講一個。
令大伙兒沒想到的是,第一個輸的就是三師伯,眾人一時傻掉了,鴉雀無聲,誰都不敢想象三師伯講葷段子的畫面,可又忍不住各自腦補,臉上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場子幹了半晌兒,阿琛清了清嗓,正準備替他師父講一個,誰知就在這時,三師伯一本正經地開了口,他娘的,還真講了一個,又老又葷!
眾人一時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內傷都要出來了,終是王猛沒繃住,笑出了聲,眾人這才笑得前仰後合,唯三師伯一人憋紅著一張老臉,腰板挺得倍兒直,維持著他大家長的尊嚴。
就在眾人笑得眼淚花子都冒出來的時候,黃巫婆突然叫了聲:「天吶……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