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情何以堪
謝緯楓看著臉色蒼白,摔倒在地上的葉清蕖,神色自若地喝了手中的茶,站起身拍著滕羯的肩膀,幸災樂禍道:「看來你的小白兔聽到我們的談話了,你慢慢和她聊,本王先走了!」他看了一眼亭子不遠處的假山,邊走邊嘆息道:「這假山還真是藏人偷聽的好地方,看來得找花匠來把它給移個位置了!」
滕羯沉眸望著地上瑟瑟發抖的葉清蕖,沉聲道:「你全都聽見了?」
「滕羯哥哥,你方才和蜀王殿下的話,都是真的嗎?你之前對我的好,全是為了利用我?」她慢慢爬起身,抖著唇問滕羯。
「你既然都聽到了,何必再多問。」滕羯冷聲道。
「不!」葉清蕖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道:「不是真的,你明明對我那麼好,甚至還為了救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我若不那樣做,你又如何會死心塌地地相信我,為我背叛你哥哥。」滕羯嘲諷道,「葉清蕖,你實在是太蠢太天真,在晉陽的時候,葉修澤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對他恨之入骨,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他的親妹妹,若不是你對我有用,我根本不想和你有半點瓜葛,你所謂的愛情,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葉清蕖聽了他的話,心中如同萬箭穿心,她淚流滿面的搖頭道:「我為了你,什麼都沒了,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她哭著,轉頭就想往外跑,剛走了一步,手臂便驟然被滕羯抓住,他冷聲道:「葉清蕖,我勸你不要亂跑,你如今可是天苗族的罪人,勾結外人煉製天蠱,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著抓你回去嗎?凝香是顏汐凝的生母,連凝香都死了,你以為你被抓回去,你哥哥會饒你一命嗎?離開我的庇護,你就只剩死路一條。」
葉清蕖聽了他的話全身一冷,回過頭死死地瞪著他。
滕羯知道她害怕了,他放開手,猶如施恩一般對她道:「你放心,雖然我恨你哥,但你畢竟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也不會為難你,只要你乖乖呆著,好好聽話,別壞我的事,我自然不會讓你被你哥抓回去,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說完,毫無留戀的離開,葉清蕖站在原地,只覺得周身發寒,她只是想愛一個人而已,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他,她為了他失去了一切,以為可以和他攜手一生,卻沒想到這些,竟然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她蹲下身,抱緊雙臂,絕望地大哭,口中哽咽道:「哥,哥!」
無論她再怎麼叫,葉修澤再也不會出現在她身邊,無奈地訓斥她:「你怎麼又闖禍了,每次都要哥哥來收拾爛攤子,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滕羯說得對,她怕死,怕得要命,所以她不敢離開這裡,不敢回聖域認錯,因為她知道,這次她犯下的錯,就算她認了,葉修澤和虔婆也不會原諒她的,她的未來,只能這樣孤零零而苟且地活著。
聖域的大殿中,有斷斷續續的笛音傳出,曲調並不完整,曲子也很短,卻讓人聽了無端有種酸澀的感覺,聖域的苗民們知道,這是顏汐凝在吹笛,她從半月前的勉強能吹出一兩個音符,到如今已經能斷斷續續吹出一支曲調了,他們已經知道顏汐凝和天蠱的事情,又曾經看到她手刃生母,對她難免有些懼怕,偶爾見到她都是遠遠的躲開,可這幾日聽著她悲涼的笛音,心中卻又生出隱隱的不忍來。
葉修澤靜靜地聽她吹完,望著她平靜的眼眸,低聲道:「汐凝,這些日子總聽你吹這首曲子,這樣的曲調我從沒聽過,是你自己編的嗎?」
「我哪有這樣的本事?」顏汐凝淡淡地笑了笑,纏滿繃帶的雙手輕輕握緊竹笛,那繃帶滲著隱隱的血跡,可以想象繃帶下是怎樣的傷口,她望向窗外,略帶蒼白的面容彷彿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低喃道:「這是我家鄉的曲子,我一直都很喜歡,所以曲調一直記在心上,既然要學吹笛,吹自己喜歡的曲子自然能學得更快一些!」
「你的家鄉?」葉修澤想了想,道:「是洛陽一帶的鄉間小調嗎?好聽是好聽。」就是有些悲涼。他想說,可看了顏汐凝平靜的面容,卻怎麼也說不下去,她能把心底的哀傷用笛音釋放出來,對她未嘗不是一見好事,從開始給她的身體煨毒后,他已經很難在她的臉上看到笑容了,她除了煨毒與練習馭蠱,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呆著,安靜得,有時候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那種安靜,讓他的心底生出隱隱的恐懼,所以他提議教她吹笛,一方面為她解悶,另一方面也為以後練習蠱咒做準備。
「是很遙遠的家鄉!」顏汐凝低聲道,那個家鄉,和這個世界隔著一整個時空,這些日子她總在想,為什麼顏汐凝死了,她就來了這裡呢,漸漸地,她想到了縛魂蠱,也許就是它將自己的靈魂引入這具已經死亡的身體的,因為它不想死吧,所以她便來了這裡,代替顏汐凝養著它。
「是嗎?」葉修澤沒聽出她話中的不對,只想著洛陽離蜀中確實是相隔甚遠,他正想問這曲子叫什麼名字,顏汐凝已經先開口道:「葉大哥,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葉修澤聽了她的話,頓時正了神色。
「我房間的包袱里有銀票,你能不能幫珩兒買一些衣裳回來,他長得很快,又是個男孩子,總不能一直穿小茵的舊衣服,大了會被人笑話的。」她皺眉對他輕聲道。
「好,我明日一早便去辦。」葉修澤點頭道,「還有別的嗎?」
顏汐凝想了想,道:「衣服的料子要最好的,你不必幫我省錢,還有,再帶一些小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回來吧,好讓珩兒高興高興!」
葉修澤點點頭,笑道:「汐凝,你是一個好母親!」
顏汐凝苦笑道:「我算什麼好母親,生下他后卻沒養過他幾日,如今不要說抱抱他,連他一根汗毛我都不能碰,我總想為他做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這些日子以來,讓她最痛苦的不是毒素入體時的疼痛,身體上的痛楚,她可以忍,可每當看見謝珩眼巴巴地望著她,想她和自己親近時,她卻只能忍著心痛,默默地在一旁看阿慶嫂哄著孩子不要來纏自己,那一刻,她心中的痛比肉體上的痛更甚千倍,每次她想到,一直到自己死,都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他時,她的心中便溢滿悲傷,她不知道孩子長大會不會恨她,恨她這個母親生下他卻從來不養他,恨她對他只有疏離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