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緊閉的艙門外傳來了強製解鎖的電子音。
艙內的人群騷動了起來,紛紛朝後躲避。
這艘商艦隸屬於埃米亞星,搭乘的都是來自於菲賽斯星球的商人。
由於與生俱來的地理磁場,埃米亞星具有豐富的資源優勢。最開始,它就是通過出口機甲燃料的原材料——鈑來發家致富的。發展壯大至今,埃米亞星已經成為了一個技術與資源並重的國度。
兩百年間,無數條的商用航線,搭乘著各國的商人,在其它星球與埃米亞星間來回往返。讓琉克勒思混在商人堆裏前往埃米亞星,確實是最不引人注目的辦法了。
因為路途遙遠,商艦在跳躍蟲洞回到天琴座星係後,需要立刻補充燃料。原定的補給點就是提亞。隻是,提亞現在戰火紛飛,商艦上的乘客不太樂意在這裏停留,故而,這往日需要進行三四天的修整,這次飛快地在一天內結束了。
離開提亞後,本以為能平平安安到達埃米亞星。可惜,章澤勳托了多層關係買通的艦長,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Beta,沒有Alpha軍人那種臨危不亂的能力,純粹是為了錢而辦事。
艦上有個重要人物在,這段時間,艦長就已經繃緊了神經。在中途遇到這艘不在航程內的元星軍艦後,心裏有鬼的他抵不住心理壓力的拷問,下意識地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硬生生地轉了商艦的行進方向。
在敏感時期,這不合常理的舉動,自然逃不過裘遇的眼睛。沒跑出多遠,他們就被連人帶家當地截停了。
密集的腳步聲悉悉索索地傳來,機械門無縫鑲嵌的邊緣應聲而開,十多個身穿軍裝的士兵走了進來。
除非處於發情期,否則,Omega和Alaha、Beta在氣息上沒什麽不同。區別隻在於外表柔弱一些罷了,用寬大的衣服罩著身體就能解決。麻煩的是,這艘船上載都是Beta商人,說白了,就是平民。
雖然在寧婧接管身體之前,琉克勒思已經換上了隨從給她準備的粗布衣。但她的膚色、體型、神態與舉止都和平民有明顯區別。眼睛毒的人,一看就能知道雙方出身於迥然不同的階級。
探路的士兵湧進來後,艙內一時沒人說話。然後,才是一個頎長的身著軍服的年輕Alpha男人穿過自發分開的士兵,踱步進來,這小小的防護艙內頓時充滿了壓迫感。
裁剪貼合的墨藍軍服勾勒出他挺拔勻稱的身材,五顆金色的星星徽章在他肩上交替閃耀著光芒。他衣襟平整,不沾一絲塵埃,把襯衣扣到了最上麵一顆紐扣,卻依然有一截修長的脖頸露出來,配上鳳眸狹長,眼下綴有淚痣,高鼻薄唇,迷人得無可複加。
這種冷冰冰的、帶有攻擊性的迷人,讓他看起來像一頭優雅而矯健的豹子。當你為他的漂亮而閃神時,他的利爪已經劃破了你的咽喉。
屋內全是馬賽克,寧婧的視線不免就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段時間。就在這時,裘遇冷不丁地抬起了眼,銳利的視線射向了寧婧所在的方向。
沒想到他會那麽敏感,寧婧心下微驚,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視線。
係統:“那就是你要飼養的對象了。”
寧婧滄桑道:“講道理,他看起來比我吃得還好,還用我養?再者,別說飼養了,我覺得我靠近他三米內,都會被他一槍崩掉。”
係統:“……”
寧婧:“我能換個任務嗎?”
係統:“不能。”
一個像是他的部下的人上前一步,環顧一周,硬邦邦道:“這裏誰是艦長?”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圍牆邊的一個幹瘦的Beta。那隊長做了個手勢,手下就把艦長提了起來,拉到了跟前。
大概是害怕,艦長的腿直發軟,簡直是被拖到那隊長麵前的。
寧婧顰眉,說:“我果然沒猜錯,元星的軍隊不是一來就開火的。”
元星的士兵登上商艦,一定出於裘遇的指示。雖然,原劇情裏的琉克勒思死於裘遇的命令,是個不爭的事實。但現在的這場審問,至少說明了在一開始,裘遇並沒有喪心病狂到不問緣由就轟掉整艘商艦的人。
那麽,為什麽後來又改變主意了呢?
莫非是談判談崩了麽?
係統:“宿主,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裏藏著一樣東西?”
寧婧微微一愣,係統這一說,她才注意到,的確有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被皮帶束在了她右外側的大腿上,被寬鬆的裙擺掩蓋住了。
柔軟的皮帶的尺寸完全貼合大腿的外圍,但卻不會把腿束得缺血發麻,這一定是量身訂造的武器套。
寧婧不動聲色地隔著裙擺,仔細地摸了摸它的外形,臉色微變——依據形狀和重量判斷,這似乎是一把非常輕巧的槍。
係統解釋道:“槍裏有三發子彈,雷文家族對後代的訓誡就是:前兩顆子彈,貫穿敵人的頭顱;最後一顆子彈,則要留在萬不得已時,保護自己的尊嚴。”
雷文就是琉克勒思的姓氏。
前因後果開始能串聯起來了,寧婧摸了摸下巴,猜測道:“難道琉克勒思用了這把槍反抗?”
係統承認了。據它所說,艦長隻知道自己要運送一個來自於提亞的重要人物到埃米亞星,但不知道她具體是什麽身份。
由於擔憂賣了琉克勒思的信息出去後,回到國內會有麻煩,所以,艦長一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他慌不擇路、無故逃跑的理由。
在查詢了商艦的航程路線後,元星的軍官判斷出艦長很可能隱瞞著軍情。就讓士兵當著所有人的麵審訊艦長,用的方式比較簡單粗暴,就是最簡單的私刑——毆打,拳拳入肉,觸目驚心。
艦長本來就純粹是在金錢的誘使下辦事的,自然藏不住話,很快就求饒並透露了船上有來自於提亞的重要人質的消息。但沒等他指出琉克勒思的所在地,他就暈死了過去。
事情敗露,為了揪出被藏著的是何許人也,士兵轉向了第二個人,繼續審訊。第二個被拉出去的,恰好是一個年邁的Beta女性。琉克勒思就是在這時候暴怒起立,意圖槍殺對方。
她的槍洞瞄準的是裘遇,但最終死掉的,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以及裘遇的部下。
噫,有句話叫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反派豈是炮灰能一腔崩掉的呢?╮(╯_╰)╭
不得不說,承認自己的身份、並站出去保護無辜的人,是個十分勇敢的舉動。可惜的是,琉克勒思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衝動地用了無可挽回的方式。
瞬間,“謀害罪”、“私藏人質罪”就劈裏啪啦地被扣到了商艦的頭上。得罪了裘遇這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又陰晴不定的家夥,琉克勒思最終被連人帶船地秒掉了。
得知前因後果,寧婧喜極而泣:“原來如此,太好了,看來我不用上天了。”
係統:“……”
就在她與係統閑嗑的時候,那邊的士兵已經失去了耐心。在一團馬賽克中,艦長被毆打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很快,他就開始求饒。
雖說是毆打,但既然糊了馬賽克,就證明場麵其實挺血腥的。艙內的平民都害怕地捂住了頭和耳朵。
完成了爆料的使命後,艦長就暈倒了。
部下詢問似的回頭看裘遇。
裘遇眼皮都沒動一下,雙臂交疊在胸前,那張優美的唇刻薄地吐出了一句惡鬼般的話:“下一個。”
隊長聽命,環顧一周,伸手去拉下一個人。艙內驚恐地叫成一片。就在這時,黑壓壓的人群中,一個少女倏地站了起來,伸手拉下了擋臉的自己兜帽,伸手護住了身後的平民,怒道:“夠了,住手,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兜帽之下,露出了一張年輕而精致的臉龐。雷文家族標誌性的綠眸中所燃燒的憤怒火焰,似乎隨時要噴薄而出,肌肉也有幾分扭曲和抽搐。
裘遇訝異地挑了挑眉。寧婧橫手護住了後麵的平民,大聲道:“這艘星艦上的乘客都是菲賽斯的國民,他們是真正的商人,對我這個逃亡的雷文家族Omega的存在毫不知情!連艦長也隻是個半知情者,逮捕我就是,不要再濫傷無辜了。”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當聽到“雷文家族的Omega”時,在場的人也出現了一絲騷動。
寧婧每句話都不是亂說的,而是深思熟慮過的。
因為係統拒絕了她直接穿到下個世界的請求,寧婧就隻能硬著頭皮做任務了。
飼養裘遇的先決條件,是改變琉克勒思的命運,不在本次事件裏嗝屁。
所以,她一定要亮明自己的Omega身份。無論在哪裏,Omega都是非常稀少的性別,隻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就至少保障對方不會立刻射殺自己,而會留著她的命。
命保住了,之後要做的事,就是讓裘遇把她帶在身邊——注意了,是“被帶在身邊”,而非僅僅滿足於“被帶上戰艦”。因為裘遇會在回程的時候遭到下屬背叛,從而在半途就失蹤幾年,注定回不了元星。
單純說自己是Omega,裘遇是不會有閑情逸致管她的,很有可能會讓下屬隨便找個地方關著她。
萬一在行駛過程裏,寧婧沒找到辦法從囚室逃出來,而裘遇在半路被幹掉了,她就隻能被帶回元星了。
一開始就讓裘遇帶著她不現實,但至少,她得留在裘遇距離最近的地方,好歹也要刷點存在感,讓裘遇記得她、關注她這號人物。
而往身上加多幾碼的仇恨值——亮明自己是雷文家族的人,是目前最恰當的做法。
士兵們麵麵相覷:“雷文家族……難道是那個雷文家族?”
“對了,我記得雷文家是有一個Omega女孩……”
寧婧捏了一把汗,強自鎮定地看著裘遇。
“雷納斯·雷文的女兒?”裘遇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冷冷地一笑:“把她帶上。”
裘遇果然知道這個名字……搞不好,他在戰場上和雷文家的人打過照麵,所以會有印象——寧婧鬆了一口氣,第一步賭對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間,兩個士兵衝上來,把寧婧粗暴地扭了地上,反剪雙手,戴上了手銬。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10%。”
寧婧被士兵從那艘商艦上帶走,關到了一個囚室裏,門是全封閉式的鐵門,隻有一個從外麵打開的十公分寬、三公分長的小窗口。
雖然她是個難得一見的Omega,但畢竟是提亞人,其他士兵並未因此而留情,寧婧唯一的武器也被沒收了,現在是真的手無寸鐵了。
值得欣慰的是,因為她的自首,那艘商艦幸免於難,在徹查其餘人並無嫌疑後,裘遇就把他們放走了。
在囚室內被關了三天,食水一直沒被克扣。但裘遇一直沒有出現過。若不是係統告訴她,她所在的囚室是戰艦裏逼格最高的,而且,還能比每天隻有一頓飯的普通囚犯多吃兩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必然是裘遇的吩咐,寧婧還當他已經忘掉了她這個人了。
事情到了航行的第十天,出現了轉機。
當天睡到半夜,寧婧被一陣不同尋常的悶熱弄醒了,爬起來後,才發現囚室的天花板那個一天到晚都呼呼作響地自動送風換氣的係統已經停掉了。
怎麽回事?
若一晚上都沒有換氣,第二天她恐怕就得悶死了。
囚室的燈是按時熄滅的,寧婧掀開被子站了下地,想去喊人來。誰知道在那個小窗口喊了好一會兒,平時看守她的Alpha士兵都沒出現,寂靜得有些詭異。
係統:“宿主,不用喊了,裘遇遭到背叛襲擊的事件,就是發生在今天的淩晨的。星艦的內部電能係統已經被拉斷了。”
寧婧:“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係統:“說了的話,你會睡不著的。而今晚你需要大量的體力,現在先逃出去吧。”
寧婧嚐試性地推了推門,囚室的門鎖是電能控製的,現在斷了電,根本就沒鎖住,隻是鎖頭輕輕地搭著而已。用力地推拉了好幾次後,門就開了。
看來外麵已經亂成一團了,停電後,居然沒人想起要過來看她有沒有逃出來。
外麵的走廊也是漆黑一片。現在戰艦上周圍都是危險。依據係統指示的路線,寧婧避開了所有在交戰的路線,好不容易跑到了裘遇所在的那一層,星艦的燈忽然亮了起來,站在走廊裏的寧婧瞬間無所遁形。
拐角處有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寧婧心髒一緊,立刻彎腰縮進了牆角的陰影裏。
隻聽幾個人氣急敗壞道:“到底跑到哪去了?”
“肯定還在星艦上,他現在那個樣子,根本跑不遠!”
“咱們分頭找找吧!”
其中的一人往寧婧這邊跑來,她急中生智,看到後麵有個電箱的暗門,旋轉了幾下把手,沒想到理應關得死緊的門竟然被她拉開了。寧婧連忙爬進了這個狹小的入口,反手關上了門。
腳步聲從外麵經過了,係統道:“走了。”
寧婧鬆了一口氣,氣喘籲籲地往後退了半步,打算在這坐一坐,休息休息,誰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寧婧的屁股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隻冰涼涼的手。
寧婧渾身一僵,下意識就尖叫了一聲:“呀!”
“啪”一下,電箱內的聲控燈亮了起來。寧婧驚魂未定地轉過了身,在這片空間裏,淩亂繁雜的電路中,平躺著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孩子。他似乎在忍受著某種煎熬,雙拳緊握,身上的衣裳被汗浸透,脖子青筋畢現。
這也太詭異了吧,電箱裏竟然躲著個小孩兒。
瞧見了來者是寧婧,這小屁孩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混雜了戒備與放鬆的驚愕。隨後,他稚氣可愛的小臉便板得老長,眼下一顆淚痣欲墜未墜,冷冷地看著她。
寧婧:“……”
霧草,是錯覺嗎?她怎麽覺得這小孩兒有點兒……眼熟?
雙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聲控燈沒有感應到聲音,就又熄滅了,四周歸於黑暗。
處於高度緊張和迷惑中,光線忽然消失,寧婧又歇斯底裏地短促尖叫了一聲,燈又亮了。
判斷出這小孩兒沒法動彈以後,寧婧小心翼翼地湊近了他,打量了他精致得難以描繪的眉目片刻,忽然福至心靈——怪不得覺得眼熟,這小孩兒居高臨下又有些刻薄的眼神,簡直是縮小版的裘遇啊。
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閃現,寧婧把它脫口而出:“你是裘遇的兒子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寧婧覺得這小屁孩瞪了她一眼。
“不是嗎?那……”寧婧撓撓頭,可話沒說完,燈又滅了。這次,她就淡定多了,清脆地鼓了一下掌。
小孩兒:“……”
光線重新充訴這片空間後,寧婧訕笑了一下,解釋道:“我喜歡開著燈說話,那個,你不是裘遇的兒子,難道是他弟弟?”
昏暗的燈光下,小屁孩大概真的忍無可忍了。他翻了個白眼,冷冷地開口了,可蹦出來的卻是帶著奶味兒的稚嫩童音:“你安靜點。”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20%。”
寧婧:“……”
明白怎麽回事以後,轟隆一聲,寧婧被雷劈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