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雖然,卡爾洛會被激怒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但是真正麵對的時候,才會知曉那種滋味的難熬。


  寧婧顫聲說:“統統,現在立刻跪下唱征服還來不來得及?”


  係統:“……有點兒出息。”


  方才劇烈運動,讓毒素翻湧,視野開始有些模糊,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寧婧雙手扶著船中的木凳,輕微地往後退了幾分。


  這個充滿了拒絕的動作,驟然打破了兩人間岌岌可危的平衡。寬鬆的衣領忽然一緊,寧婧整個人被卡爾洛拽著衣服提了起來,粗暴地拉到了自己身前。


  寧婧驚恐地抬起頭,卡爾洛也正好低頭,兩人的臉之間隻剩下幾厘米的距離,這距離太近了,墊墊腳就能親上,寧婧下意識地側開了頭。後腦勺卻被卡爾洛的手抵住了,不允許她移開視線,同時,腰身也被扣住了,身體貼合著。寧婧覺得自己趴在了一塊冰上。


  “希彌爾。”卡爾洛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她,聲如寒冰,重複道:“還跑嗎?”


  寧婧:“……”


  不敢不敢。大兄弟,咱們有話好好說。


  問題問了兩遍,但顯然,他不需要寧婧去回答。話音剛落,卡爾洛便低頭,粗暴地蹂躪著寧婧的嘴唇。


  馥鬱微苦的毒液在口腔裏蔓延開來,被粘膜迅速吸收,甚至有部分滑入了喉嚨。很快,甘美的麻痹感便傳遞到了四肢百骸,寧婧眼皮沉重,緩緩合上,掙紮的動作也消失了,軟軟地倒在了卡爾洛身上。


  在昏迷前,她聽到卡爾洛的話,像詛咒一樣,喃喃響起:“可惜的是,你是逃不掉的。”


  卡爾洛把寧婧抱了起來,轉頭朝島嶼深處走去。


  在體內的人魚毒素還未清除、肌肉處於麻痹狀態的這個時候,希彌爾竟然還是能避開那麽多的小矮人眼線,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屋子,這是讓他意想不到的。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島嶼上,他傲慢地認為對方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皮底下無所遁形。誰知道一不留神,她便用行動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他太掉以輕心了——在蛇鼠橫行的賞金世界裏橫行的希彌爾,怎麽會那麽輕易地從老虎變成病貓,又怎麽會那麽老實地被關著。


  寧婧醒來的時候,就收到了人品值暴漲20點的通知。原來,她已經回到了自己一直住著的房間的床上了,好好地蓋著被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成了幹淨的睡裙,仿佛昨晚的騷亂和衝突隻是一場夢。


  不過,再怎麽修飾,也還是有痕跡留下來。比如說,屋子裏麵,所有可以移動的有硬度的小物品都消失了,隻剩下衣櫃、床等無法搬動的大型家具。


  寧婧的甩甩頭,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掀開了被子,才發現自己腳踝係著一根細細的銀色鎖鏈,另一端深深地鑲入了圍牆中。


  應該是為了方便她行動吧,鏈子很長,足以到達房間內的任何一個角落,甚至還能在二樓隨意走動。但是,長度卻沒辦法讓她下樓。而且,鏈子細是細,但鏈接處非常堅固,難以掰動。


  寧婧:“劇本搞這種play都不提前打聲招呼?”


  係統:“我也是剛知道。”


  寧婧:“嗨呀,第一次嚐試這種戲碼,有點兒緊張呢。”


  係統:“……”媽的智障。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卡爾洛拿著一個盛放著椰汁的玻璃杯,發現寧婧已經醒來了,他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隨即綻放了一抹笑容,彎腰把椰汁放在了床頭櫃上:“希彌爾,你醒了。這是新鮮的椰汁,嚐嚐。”


  寧婧其實正口渴著,但為了不OOC,隻好保持麵無表情。


  “希彌爾,你戰鬥的時候總是威風凜凜的。可是,我心裏一直覺得這樣的打扮很適合你。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卡爾洛坐在了床邊,甜膩道:“隻不過,希彌爾,你應該不喜歡這樣吧。沒辦法,隻能暫時委屈你這樣生活一段時間了。”


  寧婧心道——你想多了,我一點也不委屈。


  本來,幹完昨晚那一票後,隻等卡爾洛把她帶到教廷,劇情就結束了。等待的期間必定會閑得蛋疼。這個島嶼嘛,風光確實迷人,但沒有娛樂設施,久了終究會看厭。寧婧早就打算這段時間都宅在房間裏摳腳度日了。所以,鎖不鎖著她都沒差別。


  大概怕她無聊,卡爾洛在房間裏增添了一個書櫃,裏麵擺著種類繁多的書籍給她解悶,正合寧婧的意,卡爾洛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夥子。


  晚上洗澡的時候,腳上的鐵鏈也不能取下來。這棟小房子隻有一個浴室,建在一樓。寧婧腳踝上的鏈子的長度,隻能讓她離開自己的房間,在二樓活動,遠遠及不上進入浴室。所以,每天晚上,卡爾洛都會牽著鏈子的另一端,把她送進浴室裏。


  房屋設計者顯然料不到以後會有鐵鏈play在這裏上演,故而,木門上沒有開洞讓鏈條進出。所以,在洗澡的時候,門是不能關嚴的,隻能留著一條細細的縫,讓鐵鏈進出。


  鐵鏈的一端被抓在了坐在廳中的卡爾洛手裏。他貼心地預留了足夠的長度讓寧婧在浴室裏自由活動,又沒辦法爬窗離開。


  寧婧淋浴的時候,和係統閑聊:“統統,我總覺得卡爾洛壞掉的程度超出了水平線。”


  係統:“……”


  寧婧:“不僅是他,這個任務本身也壞掉了。唉,以前的任務的對象們明明都很可愛啊,即使有一點點崩壞,也不至於會崩成卡爾洛這個鬼樣子啊。”


  係統:“宿主,其實這不是崩壞,隻是反派逐漸披露的‘本性’罷了。請關注一下不同任務的時間差別——反派的一生很漫長,各方麵數值到達頂峰,與大氣運者一爭高下時,基本都是青壯年時期。而你的半數任務,都隻進行到他們少年時期。例子的話,可以參考楚星澤和崢河。”


  寧婧:“紮心了。”


  “當然,也有另一種類型。卡爾洛這個任務,就和阿茲迦洛的一樣,非常緊湊,短短的八年時間,不僅包括了他長大的過程,還囊括了與大氣運者交鋒的情節。而卡爾洛比其他人增加了隱藏劇情,所以,崩壞程度,不是一個層麵的。”係統微笑:“如果任務沒有時間限製,你就會知道,其他人崩壞的模樣,不會比卡爾洛好到哪去。”


  係統說得也是。當年,卡爾洛不就是個奶聲奶氣地用香香的貝殼擦魚尾的小屁孩麽?誰能想到,這小子長大後的畫風會來一個托馬斯回旋,跨到了暗黑係去呢?

  正因這個反差巨大的活例子,寧婧不敢想象其他任務對象崩壞的樣子了,隻好一臉滄桑地繼續衝水。


  噫,走得快,沒煩惱啊。


  洗完澡後,卡爾洛把她送回了房間。


  雖然事情的發展難以言喻地迷,但昨晚的行動還是奏效了——卡爾洛從今天開始,留宿在了這座房子裏,看樣子是打算親自看著她。


  寧婧的房間在二樓,卡爾洛的則在二樓的最邊,和她隔開了兩個房間。


  每個晚上,寧婧都是聽著潮汐聲入睡的。可今天腳上多了根冰涼的鏈子,她有點兒不習慣,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


  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她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不是放聲喊出來的那種,而是咬緊牙關,卻還是泄露了出來的微弱聲音。夾雜在了海浪裏,難以明辨,若不是恰好半夜醒來,靜心細聽,肯定察覺不了。


  寧婧狐疑地推開了房門,房子裏隻有她和卡爾洛兩個活人,所以,聲音肯定是卡爾洛的。


  鐵鏈的長度限製,隻能夠讓她走到距離卡爾洛房門幾步之遙的地方,當然,她也不敢推門進去。但站在門板外,那種痛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能確定,這是卡爾洛發出的。


  這是怎麽回事?


  寧婧讓係統替她看看什麽情況。半晌後,係統回來了,聲音有些怪異:“宿主,回房再說吧。”


  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裏,係統說:“卡爾洛似乎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在承受與巫婆交易的後果——每一個晚上,他都要重溫一次魚尾被剖開,化成人腿的痛苦。場麵並不血腥,但應該是很疼的。”


  寧婧呆住了。之前她曾疑惑過,按照巫婆交易的套路,卡爾洛付出的東西與他能獲得的相比,實在是少得不合常理。此時終於得到了解釋——果然,天底下任何的午餐都不是免費贈送的。該是多強的自製力和忍耐力,才能在每天夜裏忍受非人的痛苦,白天還能裝作若無其事?


  係統:“這就是逆天改道的代價。等契約的時效過去,無論卡爾洛是選擇回到海裏,還是選擇留在陸地上生活,這種痛楚應該都可以停止了。”


  寧婧點了點頭,翻身看著牆壁,久久沒有閉上眼睛。


  卡爾洛,為一個人類拋卻原本的生活,不惜忍受魚尾被分開的痛楚也要來到陸地,值得嗎?

  轉眼間,寧婧在島上度過了一個月。


  根據係統的提示,二十天前,娜塔莉的標本正式製作完畢。在三天前抵達了教廷。而昨天,闊別已久的尤尼終於率隊歸來,發現娜塔莉慘死後,震怒的他離開了公會。血洗公會事件,應該就發生在這幾天了。


  原劇情中的一件件大事像車輪一樣碾壓而來。因為距離風暴中心太遠,寧婧感受不到那種動蕩和震撼。她隻知道,最後一個事件終於上線了。她的養老日子也沒幾天了。


  在尤尼幹掉了公會那幫孫子的翌日,卡爾洛帶著寧婧從另一條路出發,前往和尤尼一致的目的地——皇都,教廷。


  兩個人一起趕路,比尤尼單槍匹馬地前去所花的時間更長。但是,他們兩人勝在早幾天出發,所以,基本和尤尼前後腳到達了目的地。


  要知道,現階段的尤尼並不知道娜塔莉是可以複活的。他來奪取標本,隻是為了帶走自己喜歡的女孩——哪怕她已經掛了。


  同時,卡爾洛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世界獨一家的複活娜塔莉的道具。把斷裂的二者結合起來——阻止卡爾洛奪取娜塔莉的心髒,並把他的一滴眼淚交給尤尼,就是寧婧最後一個任務。


  說實話,這兩個任務說就簡單,做起來卻非常不好辦。


  首先,如何說服卡爾洛放棄他的計劃就是個難題。再者,這麽多年來,寧婧都沒見過卡爾洛哭過鼻子——不僅因為人魚性情冷酷,更因為哭太多會致盲,人魚都很寶貝自己的眼淚。


  所以,具體該怎麽拿到卡爾洛的眼淚,又不把他弄瞎,寧婧煩惱不已,一路上和係統商量了不下五種辦法,又一一地推翻了構想。


  世界上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有時候,不可控因素太多時,事情發展的速度和走向,就會超脫出人為的計劃。


  寧婧兩人來到教廷的時候,看到滿地狼藉,星點的血跡濺到了大理石的柱子上。隻要沿著血跡,很容易就找得到藏品室在哪。


  推開了那扇封閉性良好的石門後,寧婧與卡爾洛正好撞上了闊別已久的尤尼與大主教鏟鬥的情景。


  圍牆破壞嚴重,這個藏品室已經快要倒塌了。各種藏品遭到了波及,倒的倒,破的破。惟獨神壇上,立著的一尊巨大的金色獨角獸的標本毫發無損,像是有人在打鬥時小心地避開了它的周圍。


  原以為主教是個隻有挨打份兒的糟老頭,沒想到是個壯年期的中年男子。


  作為教廷的最高權力者,他在本職以外,也會兼修劍術等防身技能。雖然沒有魔法那種技能加成,但自保能力和攻擊性都是不錯的。可以看出,尤尼是經過了一場惡戰,本身也沒有討到多少好處,才硬是把大主教的體力拖垮到這個地步。


  照這個狀態繼續,再過一會兒,兩人就能分出勝負了,尤尼的體力還有一半以上,武器也完好,大主教武器都破損了,身上還著了火,隻有死路一條了。


  說實話,這不是一個闖入打斷他們的好時機。當尤尼看到她與卡爾洛走進來時,敏捷的攻擊動作瞬間凝滯了半秒:“希彌爾?!”


  時隔一個多月再度重逢,相比起尤尼的滿眼震驚、卡爾洛的警惕和懷疑,寧婧心裏卻有種“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的想法。還沒來得及敘舊,寧婧的餘光便捕捉到了一個帶火的身影急速衝向神壇——


  血條僅剩一點點在那掛著、還差一擊就斃命的大主教瞅準了尤尼的愣神,狼狽地從死角處鑽了出來。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可能是為了報複尤尼,這瘋子帶著滿身的火焰,全力衝向了娜塔莉的標本。


  糟了!


  寧婧瞳孔猛縮,怒道:“站住——!”


  身體比思維動得更快,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和速度,狠狠地推開了卡爾洛的庇護,衝向了大主教。


  在火焰燒上娜塔莉的鬃毛前一瞬間,寧婧順利地把大主教撞開,衝力太大,兩人收勢不住,一同撞在了旁邊搖搖欲墜的廊柱上。從奄奄一息的主教身上爬起來時,寧婧顯然感覺到空氣落下了一層灰蒙蒙的塵埃。喀拉的脆響從頭頂傳來,剛才搖搖欲墜的圍牆與大理石穹頂已經開始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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