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寧婧很快就知道了係統說的設定是什麽。


  因為,當阿茲迦洛想再進一步的時候,寧婧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悶得不行。一股甜腥味從喉嚨湧上,她忍不住翻了個身,哇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阿茲迦洛臉色微變。


  這一口血猶如當頭棒喝,在兩人的頭頂澆了一盆冷水。


  寧婧像條曬幹的鹹魚,大字型躺著,長籲一口氣,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喟歎:“爽!”


  嘔血後,胸口終於不悶了,能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真是棒棒噠。


  係統:“……”


  寧婧:“係統,我怎麽會忽然吐血了?”


  係統:“天族人和魔族人之間存在生殖隔離。哦,也不能叫生殖隔離吧,畢竟他們是能生得出孩子的。但是,你發現沒有,至今我們都沒見過天魔族混血的人。這是因為,光與暗不交融,天族人和魔族人交合,在事後,承受方將會痛苦地死去。除非,等承受方完全變了個種族,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但打仗嘛,誰有空管你變沒變,大家都是爽完就跑了,承受方也都掛了。你現在雖然沒了神力,但翅膀還是白色的,所以,還不是徹底的魔物。至少得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翅膀徹底變黑才行。”


  那邊廂,阿茲迦洛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剛才還好好的人在自己眼前吐了一大口血,還以為寧婧生了什麽急病。僵在原地片刻後,他飛快地把她衣服攏上,臉色鐵青地衝到了門外,喚了人過來瞧瞧是怎麽回事。


  寧婧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遠去的身影。


  看他剛才那麽純熟的吻技,她猜他應該是個魔界老司機了……可是,他為什麽會連這個常識也不知道?

  被阿茲迦洛喊來的,是個長著黑色羽翼的年輕男人,應該是在戰爭中被魔界俘虜,輾轉留下為阿茲迦洛工作的天族人。


  進來後,他驚訝地掃了一眼淩亂的床,以及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寧婧唇邊牽拉的血絲,頓時了然,低聲在阿茲迦洛耳邊解釋了幾句。


  天族男人走了以後,阿茲迦洛沉默地坐到了床上。


  寧婧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堵在嗓子眼的一口老血,那叫一個爽。為了不崩人設,她不敢表現出來,隻是不由自主地往床的內側縮了縮,像隻窮途末路又絕望的爪下獵物。


  阿茲迦洛上前,定定地看著她,忽然伸手,把她連人帶被摟到了懷裏。這動作同樣是強勢而禁錮的,但寧婧卻感覺到了幾分受驚嚇後的小心翼翼。


  她不明所以地抬頭,阿茲迦洛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涼涼的掌心貼在了她不安顫抖的眼皮上,低聲道:“暫時先放過你,睡覺吧。”


  當晚,寧婧做了一個自己變成紫菜卷,並被八爪魚纏了一整晚的噩夢。


  由於那個關鍵時刻必須刹車的設定,寧婧的處境安全了許多。她的時間預算得很精準,任務在兩年內會結束。在魔界呆上兩年,天界恰好過去兩天,布蘭特將會在那個時候醒來。


  寧婧伸手觸了觸懸在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指尖輕輕旋轉了一下鏈墜。


  大概是冥冥中注定,布蘭特隨手送給她的這個禮物的鏈墜是空心的,可以放入內容物。用來放血是最好不過了。


  在布蘭特醒來的那天,她會把裝有阿茲迦洛的血的項鏈交給他,任務就結束了。


  阿茲迦洛完全不知道寧婧的小算盤。在她的翅膀沒變黑之前,為了不增加她的身體負擔,他什麽越界的事都沒做——當然了,小便宜可沒少占,並且花樣百出。


  每次他把寧婧抱著或摁著這樣那樣的時候,係統的眼睛都會被辣得不行,隻好靠著念清心咒解脫。


  為了讓寧婧早日徹底墮落為魔族人,阿茲迦洛還一本正經地開展了他的翅膀染黑大業。


  翅膀變黑的速度,與那個人融入魔界、思想魔化的速度成正比。一整天悶在城堡裏,遠沒有多出去走走好。


  因此,阿茲迦洛愛上了每天遛鳥的日子——鳥人的鳥。


  封建時期的皇帝微服出巡時,必定會帶幾個錦衣衛傍身,就怕遇上什麽不測。同樣是跑到民間,阿茲迦洛獨自去就行了,壓根兒不需要擔心人身安全——畢竟,放眼望去,全魔界最能打的就是魔王本人了。


  除非是膽兒太肥,否則,誰敢隨意上前去摸老虎的屁股?

  從風靡全國的黑玫瑰元素,就知道魔族人有多麽崇拜王座上的這位年輕而有魄力的魔王。是故,阿茲迦洛每次遛鳥,都挑休息時間的前幾個小時去,以免引起吃瓜群眾的圍觀。


  這晚,弗爾德羅加最著名的地段,弗朗歌。


  眾所周知,魔界的紅燈區相當發達。弗朗歌正是魔族人享受夜生活的天堂。有人評價這一帶像“一個傲慢的妓女”,人們痛恨她的放蕩,又忍不住想跪下親吻她的腳尖,各種各樣怪誕的酒吧、餐館、音樂吧,在這裏開得如火如荼。王都最負盛名的奢靡的紅燈街,僅僅與弗朗歌隔了一條河。走過河上的吊橋,就能進入放縱的樂園。


  一座音樂餐吧裏,低等魔物的樂隊在鋼琴鍵上彈奏。由於體型太小,他們彈奏一首曲子需要三個一起合作,在琴鍵上跳舞。每一曲告終,總有數不盡的金幣丟向他們。餐吧木頭正門頂部,叮鈴聲不斷作響,用餐高峰期已經過去了,這兒的客人卻還是那麽地絡繹不絕。藍色皮膚的魔物侍應生忙得像陀螺,骨翼扇得飛快,舉著盛滿高腳杯的餐盤,在大廳內亂轉。偶爾經過穿著性感的高級魔物身邊,會被取走一杯清酒。轉一圈下來,他們的褲袋就會塞滿支付作酒錢的金幣。


  角落的一個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上,寧婧揉了揉酸疼的手臂。今天,阿茲迦洛在弗爾德羅加遛了她很久,他們去玩了魔界經典的遊戲,一種會旋轉的飛鏢。寧婧得承認,魔界的生活,真的非常豐富精彩。她能想象,一些神性不太堅定的人,嚐過魔界的美妙後,也會覺得從前的生活索然無味吧,所以,才會敵不住誘惑,甘願留在這裏吧。


  手裏的菜單材質是泛黃的羊皮,用魔法鐫刻著漂亮的花體字。這上麵的菜名都是什麽“放蕩”,“色誘”,“永動機”……也不知道是誰起的名字,寧婧看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些菜名對應的是什麽。


  “看這本吧。”坐在身旁的阿茲迦洛輕輕抽走了她手裏的菜單,遞給了她另一本。這本就直白多了,寫著果酒、沙拉等通俗的名字。寧婧看了看封麵,上麵寫著:未成年人專用。


  寧婧:“……”


  係統想起了布蘭特也喜歡買兒童玩具給寧婧,竟是謎之想笑。


  正當寧婧在掙紮著選哪個吃時,阿茲迦洛托腮凝視著她,冷不丁道:“赫拉,其實我很了解你的喜好。”


  寧婧抬眼看他,一臉不信。


  “如果我猜對了,不如你吻我一下?”阿茲迦洛笑吟吟道。


  “你能猜對再說。”


  阿茲迦洛上半身微微湊近,寧婧能聞到他胸膛冷冽的香氣。


  掃了一眼她正翻開的那頁菜單後,他準確地指出了某一行,道:“汽酒的口味,你會選白梨。”


  寧婧脫口道:“你怎麽知道的?”不是吧,阿茲迦洛指出的酒類和口味,都恰好是她想要選的。


  “不告訴你。”阿茲迦洛妖冶的眼睛眯了起來:“你該兌現承諾了。”


  寧婧撇過了頭:“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答應。”


  “神官也會賴皮麽。”阿茲迦洛攤攤手,就在寧婧重新看回來時,他冷不丁地低下頭,在她的臉畔落下了一個吻,還故意發出了那種響亮的聲音。


  寧婧驚愕,慢慢地漲紅了臉:“你怎麽能在外麵這樣做呢?”


  她保守的樣子也很可愛——阿茲迦洛深紅的眸子含笑著看她,在她耳邊甜膩道:“沒辦法,我最討厭別人欺騙我,或者不兌現承諾。遇到你這個騙子,我隻好自己主動點了。”


  這話明明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的,寧婧卻無端端覺得心髒一沉。


  如果,阿茲迦洛知道了她是為了取走他的血而來的,恐怕會撕了她吧……她一定要找到一個完美的時機離開。


  阿茲迦洛彈響了銅鈴,一個藍皮膚的矮個子魔物反應很快,骨翼扇得喀拉拉作響,懸在了半空中,把餐盤夾在了腋下,取出了一張金色的紙:“請問您要什麽?”


  阿茲迦洛的臉隱藏在陰影裏,但那濃鬱的魔氣,眼角的玫瑰花,以及頭頂的龍角,都告訴了侍應生他的身份。


  阿茲迦洛點了十幾樣東西,有甜品、汽酒、主食——寧婧不得不服氣,在沒有征詢她意見的情況下,他點的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侍應生一邊聽,一邊有字落在了紙上。點餐完畢,阿茲迦洛很有風度地在他的餐盤裏丟下了數個金幣。這是遠多於其他人能給予的小費。


  侍應生興奮地道:“謝謝陛下!”隨即抱著餐盤跑了。


  寧婧拎起了一個金幣,它的尺寸、厚度都與她那個世界的硬幣差不多,質量要相對重一些,一麵雕刻著玫瑰花,一麵鐫刻著金銀色的惡魔鐮刀:“阿茲迦洛,你為什麽不在魔界裏推行紙幣呢?金幣這麽重,數額大的時候又不方便攜帶。”


  阿茲迦洛:“前段時間有人提議過,但一直沒決定在紙幣上印什麽,再說吧。”


  寧婧理所當然道:“印你的臉上去啊。”


  阿茲迦洛一口回絕了寧婧這個建議:“不了。”


  想象了阿茲迦洛的臉被批量印在了紙幣上,寧婧忍不住嗤嗤地笑了幾聲。


  很快上菜了,這裏的東西非常好吃,肉烤得外焦裏嫩,甜品一點也不膩,和天界相比,甜鹹等口味要重一些。


  係統:“重口味和你很合適。”


  寧婧對今晚這頓飯很滿意,假裝沒聽懂係統在罵她。


  就在寧婧吃得開心,連喝了幾杯汽酒的時候,忽然有一道陰影落在了他們頭上。寧婧抬頭,原來是幾個身材姣好、容貌妖冶的女魔族人。確認了眼前的人的確是阿茲迦洛後,她們興奮地尖叫了幾聲,七嘴八舌道:“我就說我沒看錯,坐在這邊的好像是陛下!”


  “陛下,在您的誕辰上我有幸與你見過一麵,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


  魔族那句俚語——“沒把過弗爾德羅加的妞,別說自己是魔族人”中的“妞”,指的就是在弗朗歌的夜裏,那些魅惑火辣、對獵物主動出擊的魔族女人。


  寧婧的眼光在這幾個魔族女人臉上和阿茲迦洛身上逡巡了一下,不由自主就放下了汽酒的杯子。


  “陛下,您是出來放鬆嗎?”


  “這一帶我很熟悉。陛下賞臉的話,我們想邀請您一起度過這個夜晚。”


  阿茲迦洛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坐姿,依然慵懶地靠在了座椅上。得到這種赤裸裸的邀請,他彎了彎嘴角,聲音優雅又性感,讓人聽得心裏發軟:“謝謝。不過我正和朋友用餐,下次吧。”


  稍微有點耳力的人都聽得出,這句“下次”,其實就等於“沒門”,千萬別以為真的有下次機會。


  魔族人雖然生性浪蕩,但不是愛死纏爛打的主兒。阿茲迦洛無意,女魔族人也不惱羞成怒,十分有風度地祝他好好享受這個美好的夜晚,朝他拋了個媚眼,便離開了。


  那幾個人離開後,寧婧忽然道:“你對付女人還挺熟練的嘛。”


  阿茲迦洛微微睜大眼睛。


  寧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大概是酒精作怪,又被剛才的情景勾起了好奇心,便把藏了很久的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我聽人說,有個琥珀色眼睛的天族女人一直留在你身邊。你有她不就夠了嗎,還關著我幹什麽?”


  聞言,阿茲迦洛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的臉上閃過了幾分古怪,想笑又笑不出。


  “你說的那個女人,我和她沒有發生過任何事。”阿茲迦洛終於握住了寧婧的手,好笑道:“你原來平時都在想這些事?”


  與此同時,係統的提示音叮叮叮地連聲作響,竟然一下子漲了15點人品值。


  寧婧說:“就算和她沒有,和其他人總有發生過什麽吧。不然的話,你怎麽可能這麽……”


  阿茲迦洛揚揚眉:“這麽什麽?”


  好在,寧婧尚存有幾分理智,閉嘴了。要是說他“吻技好”,搞不好這家夥回去後會放飛自我。那倒黴的就是她了。


  “好了,不逗你了。”阿茲迦洛哈哈大笑起來,修長的手臂摟著她的身體:“你屬於我,我也屬於你。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第三個人。”


  頓了頓,他放輕了聲音,語氣甜膩,寧婧卻似乎窺見了背後幾分冰寒的陰鷙:“即使有,我也不會允許他繼續存在。”


  覬覦赫拉的人,連存在也是對他的挑釁。


  後麵的話,寧婧就不太記得了。最後,她似乎是被抱回去的。


  翌日,醒來的時候,阿茲迦洛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印象裏,他好像提過一兩句,說今天要外出一下,晚一點才回來。


  寧婧呆呆地坐在床上回魂,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她喝上頭後,像個蛇精病一樣質問阿茲迦洛的事情。


  在魔界這種大染缸似的環境裏,若說某個人一千多年來,隻靠左右手過活,似乎很不可思議。


  但其實,如果這個人是阿茲迦洛,寧婧是相信的。


  龍是一種對伴侶非常忠誠純情的生物,認定誰,就會對她從一而終。再者,這相間一千年的時光,看似很漫長,但對於壽命無窮無盡的龍而言,隻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已。


  但這不是重點。寧婧在腦內過了一輪自己幹過的事後,哀嚎一聲,抱著頭在床上滾動:“統統,咋辦!他一定覺得我很八卦,這下我仙女的人設要崩了。”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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