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風雨懸崖
前不久還是大好月光,現下卻是暴雨傾盆,天地間一片漆黑,竟是伸手不見五指。兩名喇嘛大呼小叫,古怪乾澀的漢語間夾雜著大堆藏話,顯然是十分氣惱。拉車的馬兒本來就已發了狂,這被雷聲一震,更是沒法再停下來,簡直是不要命地發狂疾奔。
田伯光大叫道:「把那匹馬打死!把馬打死!」
那寶象一聽不錯,正欲下手時,忽然一道閃電直亮起來。他頓時全身寒毛直豎,大叫道:「完啦!」縱身往車下便跳。
田伯光等亦是看清,這馬車竟是直挺挺地向著一道懸崖狂奔而去,而且已經到了懸崖邊上。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驚雷聲中,馬車直翻下懸崖。無論是寶象還是田伯光,誰也沒能跳下來,一片嚎叫聲中,直掉下懸崖去。
陳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身子一輕,接著猛地一頭撞在車壁上。車廂翻滾著往下落去,他一把抓住車壁,將王語嫣抱住。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忽然「咣」地一聲巨響,身子猛地撞在車廂上,全身疼痛欲裂。
他咬著牙,趁著車廂不知為何一停頓的機會,縱身從早就大開的車門直撲出去。
這一瞬間,一道閃電劃過。
陳恕不由得魂飛魄散,他發現自己竟是身在半空中,面前是一道陡峭懸崖,下方是無盡深淵,那馬車翻滾著從身旁直掉下去,再無聲響。
只聽懷中的王語嫣「啊」地一聲輕呼,她猶自抱在懷中的小黑貓也是「嗚」地一聲尖叫。
陳恕猛地伸出手,運足內力向著崖壁抓過去。只聽哧哧聲響,一陣鑽心的疼痛直傳過來,轉眼間五根手指就被磨得鮮血淋漓。
兩人一貓,一直往下落了十餘丈。陳恕猛地扣到一處崖壁的突起出,頓時五指緊緊扣住,再也不敢鬆開。手臂被強大的墜力扯得劇痛無比,不過下落之勢,總算是止住了。
他驚魂未定,只覺得滿頭冷汗涔涔不止。這一次的死裡逃生,既有運氣因素,也虧得他反應夠快。馬車掉下沒多久,就撞到了崖上一處凸起處,稍稍停了一下。而陳恕當機立斷地縱身跳出來,方才逃過了跟著馬車粉身碎骨之災。
而他若不是有九陰真氣在身,更是絕無可能在這半空中止住身形。
陳恕伸腳在崖上試探,忽然腳尖尋到一處石縫,頓時大喜,連忙伸進去牢牢站住。這時候,總算有了一絲踏實感,長出了一口氣。
他低頭問道:「王姑娘,你沒事吧?」
王語嫣「嗯」了一聲,說道:「有點怕。」陳恕卻完全沒從她語氣里聽出怕的感覺,但這時顯然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他抬起頭來,向上張望,豆大的雨點直拍在他臉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這下面不知道有多深,要穩妥只能往上爬。雖然也很困難,但總比這樣吊著等死好。
這時又是一道閃電,陳恕眼角一瞟,陡然發現左上方不遠處,有一個人影,竟然是田伯光。此人正貼著崖壁,四處張望,而他腳下,竟有道十分狹小,僅能容下一隻腳的長平台。田伯光也看見了他,先是一愣,隨即滿臉喜色,疾步挪了過來。
陳恕心裡一沉,這田伯光外號「萬里獨行」,輕功自然高明。他又是在車外,自己都能逃生,他能夠活下來再正常不過。自己這處境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又該怎麼辦才好?
才剛剛死裡逃生,卻又遇上了這等險境,若是換了一般人,只怕早大為沮喪了。陳恕倒還好,咬了咬牙,心念急轉,凝神戒備。
那道閃電過後,天地間又是風雨交加,漆黑一團。他凝神傾聽,只聽得雨聲中一聲輕響,連忙往旁邊一縮。「當」地一聲響,田伯光一刀砍在崖壁之上,接著快刀不停,連著砍了過來。
陳恕一隻手抱著王語嫣,一隻手抓著上方崖壁,儘力連縮,閃了幾刀,忽然大叫道:「田伯光,你砍死了我,這姑娘可也就掉下去了!」
田伯光一愣,心想確實如此。他是個色膽包天的人,哪怕性命不要,這等美貌姑娘那也是不能放過的。當即喝道:「小子,把小美人扔過來,我饒你性命!」
陳恕冷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么?」
田伯光怒道:「田大爺從來說話算話,說了饒你就是饒你!你那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不只有死路一條?咱們現在是共患難的同伴,你先把小姑娘扔過來,我再接你過來,慢慢想辦法上去。」
陳恕哼了一聲,說道:「我信不過你,你把刀扔掉。」
田伯光怔了怔,咬了咬牙,喝道:「好!」
舉手作勢,似乎欲將刀扔掉,卻忽地舉刀直砍過來。他自恃輕功高絕,即使砍死了這小子,也大有機會掠過去將美人兒接住。
陳恕聽得聲響,這一刀來勢兇猛之極。他心念電轉,忽地鬆開抓著崖壁的那隻手,身子一仰,靠著雙腳卡在崖縫中,硬生生地穩住了身形。雖然兇險無比,但卻是險之有險地避過了這奪命的一刀。他忙趁著田伯光一刀砍在崖壁上的愣神時,伸手一抓,牢牢地抓住了刀背。
兩人各運內力奪刀,田伯光腳踩實地,自然比陳恕這等雙腳踩在縫隙間好使力。眼看著要將刀奪過去時,王語嫣忽然叫道:「亢龍有悔!」
陳恕不禁一愣,這時候性命全取決於能否將刀奪過來。否則田伯光一頓快刀亂砍,自己哪還會有命在?這當兒使什麼亢龍有悔有什麼用?但此時既奪不過田伯光,又想起之前攔血刀老祖時的事,一咬牙,鬆開刀,單掌揮出,划個半圈,半招「亢龍有悔」胡亂揮了出去。
卻聽田伯光怪叫一聲,手臂被一掌拍中。降龍十八掌掌力何等了得,雖然是隨手使出,仍是打得他整個人一翻,從平台上直跌下去。
陳恕又驚又喜,方知剛才自己和田伯光奪刀時,他另一隻手卻是過來偷襲,卻被這招「亢龍有悔」剛好擊中。此時漆黑一片,王語嫣完全是看不到的,但卻能料到田伯光的行動方式,只能說明她對這人的武功路數極為了解。
卻聽田伯光破口大罵,叫道:「小娘兒,你是鬼怪不成?」
原來他終是武功高強,輕功更是卓絕,雖然跌出平台,但卻扳住了平台邊緣,一運勁,又躍了上來,只是那柄刀卻掉了下去。
陳恕暗叫可惜,冷笑道:「你這井底之蛙懂什麼?」
田伯光哈哈一笑,說道:「老子是井底之蛙,你這小子馬上要成崖底肉泥!」
他雖然手中沒了刀,但卻不知在何處扯來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照頭向陳恕打了過來。
陳恕閃避了幾下,但終是躲避不及,後腦被抽了一棍,眼前一陣發黑。接著又是一棍,打在他肩膀上。他忍著疼痛,一聲不吭。
田伯光自然知道自己的力道,見他竟是硬生生忍住,不禁有些佩服起來。眼前這小子雖然長相斯文秀氣,但卻著實是個好漢子。他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嘆道:「小兄弟,田某也不一定要取你性命,我當真拉你過來好么?我田伯光生平最敬佩英雄好漢,你我交個朋友如何?」
他語氣誠摯,這句話卻是打從內心說出。
陳恕哈哈大笑,朗聲道:「田伯光,我陳恕固然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無論如何,卻絕不會和你這等無恥淫賊同流合污。你要和我交朋友,等下輩子吧!」
田伯光怒道:「男子漢貪圖美色有什麼錯?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嬌娘?你這小子怎的這般虛偽?」
陳恕喝道:「男女相愛,須得你情我願。你這採花賊,壞了多少清白女子的名節,竟然還敢振振有詞!你田伯光算什麼好漢子?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行得端坐得正,堂堂正正,問心無愧!那才叫好漢子,你這種德行敗壞的下流無恥之徒,也敢妄稱好漢?當真可笑!」
田伯光惱羞成怒,大叫道:「我去你奶奶的!臭小子你是在找死!」抓起木棍猛力直抽過來。
此時又是一道閃電亮起,陳恕只見田伯光滿臉猙獰地打過來,正要躲閃時,王語嫣叫道:「飛龍在天。」
陳恕又不禁一怔,之前王語嫣兩番指點,雖然是出奇,但總能使出招來。然而自己現在這種情況下,又怎能使出這招凌空下擊的飛龍在天來呢?
他心中念頭急轉,忽地明白過來,頓時知道也只有這個辦法,可以一舉制勝。
他大喝一聲,腳尖用力,縱身躍起,將王語嫣往頭上一拋。反手在崖壁上一撐,一招「飛龍在天」,凌空向著田伯光撲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