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劫獄(下)
「別殺他……帶他一起……」朦朧中赫連博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說話聲。
待赫連博從昏迷中醒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不知是什麼時辰,他眨了眨眼,頭還又些痛感,但已經可以思考,身體微微一動,身下便傳來茅草的悉悉索索的聲響。
「赫連小友……你醒了?」這聲音赫連博非常熟悉,因為他每日都會與這個聲音接觸。
「謝先生?」赫連博掙扎著像要坐起,看看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人,剛要用力,便有一隻大手按了回去。
「你現在還很虛弱,還是再躺一會吧。」謝姓男子輕輕道。
「謝先生……我們這是在哪?我好像記得有人劫獄……」再次躺回茅草之上說道。
「……」
「先生?」見對方沒有回應自己,赫連博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多謝小友關心,在下沒事……」他的聲音很輕,而且還又些顫抖。他不知道應該怎樣與赫連博解釋現在的情形。
吱吖一聲,好像不遠處有木門被人推開。赫連博眉頭一皺,小聲道:「先生,外面有人?」
「唔……」謝姓男子喉間發出一絲聲響。腳步越來越近,赫連博有些急了,這種情況下,他並不認為外面的來人是來救自己等人。
「先生,你快躲起來!」
「小友莫怕……外面的是……」
「謝大人,我回來了,請開門!」謝姓男子話還未說完,門外竟是響起一綺麗女聲。
謝姓男子輕嘆一聲,起身前去開門。
幾息之後,來人在距離不遠處點起一堆篝火,借著篝火所發出的光,赫連博終於看清了自己所處之處——一棟屋頂少了一半的破廟。
腳步聲再次響起,那來人與謝姓男子來到赫連博身邊,這一次,他看清了來人,那女子大約十八九歲年紀,身形苗條,大眼睛,臉上戴著輕紗面巾遮掩了大半的面容,腦後露出一頭烏雲般的秀髮「先解開他的穴道吧……「謝姓男子苦笑著看了赫連博一眼,對女子說到。
女子一點頭,出手在其身上點了幾下,赫連博氣息一亂,身體好像開始湧出力量。
「燕京城的追兵被其他人引向他處了,我們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啟程吧……」女子轉身坐回篝火旁,從隨身包袱中取出一小包乾糧,穿上樹枝,放在篝火所慢慢烤著。
「謝先生……」赫連博慢慢坐直身體,看著篝火旁的冷漠女子道:「她就是劫獄的人嗎?」
謝姓男子站在一邊,聽聞這話肩膀不由自主的一顫,但並沒有回答。
「謝先生!」赫連博再次問道,聲音不經意間大了起來,因為他心中好像明白了一些事,這問題只不過是想要得到當事人的肯定而已。他害怕,真的害怕從謝先生口中得到這就是真相的回答。
「劫獄的人就是我,你當如何?」謝先生背對著赫連博依舊沒有回答,而那冷漠女子卻是代替他說出赫連博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
「……」赫連博低著頭,沉默不語,良久,「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謝大人不能死!」冷漠女子將手中饅頭一扔,身上氣勢一放,向著赫連博怒道。
「……唔」赫連博並不會武功,充其量在新兵營時訓練過幾個月的粗淺刀法。此刻的他被冷漠女子氣勢所壓制,胸口一陣沉悶,只得咬牙吼道:「那我等普通百姓就該死嗎!!」
「你!」冷漠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全身氣勢不減,一把抓起身邊長劍,利劍出鞘,對著赫連博冷聲道:「就是你們這些該死的錦衣衛,天下百姓才會如此辛苦,還敢說自己不該死,今日我便取了你的人頭,也好讓這世上少一個禍害!」
冷漠女子,長劍一甩,疾步上前,抬手便砍!
「住手!」劍還未劈下,謝先生出口喝止,向著冷漠女子一拱手,道:」還望小姐高抬貴手。「
冷漠女子扭頭一看謝先生,見其眉頭皺起,心道是已經惹怒了這人,長劍一收,再向謝先生會了一禮,便回去篝火旁坐著,不再說話。
見冷漠女子收手,謝先生再度坐在赫連博對面,輕聲道:「此番確實是我對不起小友……」
赫連博心中仍有怒氣,便扭過頭,不願再看謝先生。
謝先生看著面前的赫連博,笑了笑,道:「昨日我已看到小友幫在下來帶的酒……可惜嘗不到了……」
「酒?」赫連博一聽,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對著謝先生急切道:「我妹妹在哪?」
「妹妹?」謝先生也被問的摸不著頭腦,便向冷漠女子投向詢問的眼光。
冷漠女子冷哼一聲道:「他本人原本就不在計劃之內,他妹妹的事我如何得知?」
」你們把我擄來,那錦衣衛所尋不到我的屍體,去抓我妹妹怎麼辦!「赫連博聲音越說越大最後竟然是掙扎這站起身來,想要攻擊冷漠女子。
嗖的一聲,冷漠女子手中枝條飛速甩出,直接打在赫連博胸口,竟是將其打回了茅草堆中,而後者背這一擊打的氣血翻騰,幾次想要爬起來都失敗了。」你這惡婆娘!「
赫連博趴在地上,無力起身,只能藉由罵人來發泄心中憤怒。
冷漠女子被罵幾句,再也忍不住了,忽的朝著赫連博方向再打出一木棍,赫連博悶哼一聲再也沒了聲響。
」……「謝先生上前查看一下氣息,確認只是被打昏,長舒一口氣。遂向者冷漠女子道:」小姐剛剛所說是真的?「
」大人是指,這錦衣衛走狗的妹妹?「冷漠女子輕蔑的看了一眼趴在不遠處的赫連博,冷聲回應道。
「我問的是這赫連博的妹妹,你們真的沒有救?」謝先生臉色一黑,再問道。
「沒有,我剛才已經說過,此人已經是計劃之外,其妹我等更不知情。」
「……」謝先生聞言,眉頭深皺,緩緩坐下。
破廟內,除去昏迷的赫連博,其餘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讓時間緩緩流逝。
「姑娘……」謝先生沉默良久后開口道:「天亮之後請送我們回燕京……」
「您說什麼?」冷漠女子猛的一轉頭,死死盯著謝先生,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請大人以大局為重,我等此次一定要將大人救出去!」
謝先生搖了搖頭,道:「不必了……為了我一個人,死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已經不想在這樣下去了……」
冷漠女子咬咬牙道:「您是因為這小子的話才決定回燕京的嗎?先生可隨我先回去,我再派一隊人馬來救他們走!這樣可好?」
她做了妥協,但謝先生仍是搖頭:」我意已決,不必再說。你不要想把我打昏帶走,你知道後果的……「
女子眉頭緊緊糾結著,她心中確實想著將面前這人打昏帶走,但若是如此行事,怕是這位剛正的大人真的會做出一些傻事來。
她思考了一陣,道:「先生,此次回去真的會是十死無生。您真的想好了嗎?」女子頓了頓又道:「若是沒有了您這樣的助力,我等將來怕是更加難以扳倒錦衣衛了……」
謝先生笑笑,輕聲道:「姑娘……我知道現在的處境,也知現在我們所有人的處境。請回去轉告你父和其他人……靜待時機,我會在在敵人心臟中埋藏起一顆釘子,只要你們善加誘導,我等所期之事……必可成功。切記,靜待時機!」
「……」冷漠女子靜靜的聽著,時不時還會反問幾句,她知道,面前之人主意已定,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所以得此機會,她向謝先生問了許多。
天馬上就要亮了。
謝先生爬上馬車,將赫連博扶上去。再次對著冷漠女子點點頭。
女子回以一禮。目送馬車離開。
「我這是……在哪?」馬車的顛簸,使得赫連博醒了過來。因為一整天水米未進,所以聲音聽起來很是沙啞。「謝先生……」
「我們在回燕京的路上……」
「回……燕京?」赫連博口中隨意嘟囔一句,回燕京?
……
「你說什麼!」燕京之內,皇甫府內。錦衣衛都統皇甫遙手中一滑,茶杯猝然落地摔個粉碎。「你說那姓謝的自己回來了?」
「回指揮使大人,真的回來了,現在便在詔獄之中……只是……」身邊之人將消息再度確認一遍道。
「只是什麼?」
那人略走幾步,附在皇甫遙耳邊,將事情來龍去脈做了個簡要解釋。讓皇甫遙聽的嘖嘖稱奇。「你說的那小子,現在還在我錦衣衛?」
「還在!」
「唔……」皇甫遙捏著下巴,眼珠轉了幾轉,嘴角露出一絲冷意。換過身邊一人道:「傳令下去,我要請人喝酒……」
今日的燕京傳出一個消息,錦衣衛都指揮使,皇甫遙請人喝酒,這本沒有什麼奇怪,但是皇甫遙請的卻是一個囚犯。請一個囚犯喝酒,這真是聞所未聞。但皇甫遙本人卻沒有來,只是派遣了一個人,一個新人……新上任的錦衣衛小旗——赫連博,代替他去喝酒。
牢房內,謝先生依舊坐在原處,望著矮桌上的酒壺,再看看面前坐著的赫連博,他開心的笑了,笑的很真誠。但赫連博確笑不出,因為他知道,這個喝酒是什麼意思……這酒有毒!
「謝先生……我……」
「我知道。」謝先生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只是平靜的安慰著赫連博。
「在喝酒之前,我有幾句話向對你說……」
「先生請說!」
「……」
酒,終究是喝了。一代人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這燕京錦衣衛所的詔獄之中,無人知曉,無人記得。
皇甫府內,皇甫遙和身邊之人喝酒聊天,謝姓男子的死,讓他今日心情很好,不由得多喝了幾杯。
「指揮使大人,既然人都死了,我們為什麼還要留著那小子,不如……」男子用手做個下切動作。
「此人既然死了,必然是瞞不住的,我要的就是那些忍不住的人統統跳出來……至於那小子嘛,哼哼,「皇甫遙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那些人會讓這個動手執行之人活的長久嗎?「
」借刀殺人,指揮使大人高明!「
「哈哈哈哈哈!」
此時此刻,燕京北門之處,緩緩駛入一輛馬車。」客官,燕京就到了,我先送您去客棧吧!「
」好的「車內之人回應一聲,掀開遮擋車窗的帘子,好奇的看著這燕京城。
車內之人,便是賀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