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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自量力

  平靜的生活又持續了一年,轉眼間三師兄學成該下山了,雅黛很是不舍,在一個陰鬱的天氣里,邵謙走的時候對雅黛說:「等我把自己的事情辦妥,就回來看你。」雅黛竟然傻乎乎的相信了,她不懂成年人的世界里還有一種語言叫客氣,也許是邵謙不忍心看著雅黛與自己離別時傷心,所以才隨便扔出一句安慰人的話,可是還未完全步入成人世界司馬雅黛把這句順嘴而出的話當成承諾般記住了,從這一天開始起她再也沒有見過邵謙,邵謙走後雅黛的注意更加集中,無論是學習劍術還是跟著師父研讀兵法,她又有了進益,三年後,資質雖然不高她還是勉強的能夠過關,靜嫻師父還是應允她下山,在山中的雅黛已經喜歡上了山中安靜的生活,心中唯一想念的仍然是邵謙,下山後她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她一直愚蠢的以為自己不離開翠屏山,邵謙一定會回來看她,並且會接她走,所以她在山中又待了一年,春去秋來連邵謙的一封信都沒有收到,到是頻頻收到悠錦捎上來的信,心中多次提到讓她下山去祁府中生活,雅黛都沒有答應,回想著在司州時差點被那一對小夫妻賣掉,她不願意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因為別人在收留自己的同時,也看好了對於他們有利的銀錢,這些年在山中祁府的金銀玉帛按時供應,雅黛沒有受過半點委屈,真的是悠錦與自己的交情好,他們才這般對待自己的嗎?如果自己真的下山拿什麼報答悠錦,和悠錦的父母,然而一直留在山上祁府對她的關愛就像是他們應該承擔的責任一樣,光靠悠錦和自己的關係祁家二老就一定會如此照顧自己,雅黛不想去探究其中的原由,也不想再要祁府供應她的衣食住行,這樣一種欠著別人的感覺特別不好,弄得她不知道如何報答。悠錦在信中多次提到不要讓她想太多,爹爹和娘親就算是沒有朝廷的俸祿也能養活的起雅黛,就當是多養了一個女兒,祁家二老為人和善,雅黛雖很少與他們接觸,但是就憑這些年他們送上山來的餐飲衣物就知道他們確實是沒把自己當成外人,這已經是她在山上待著的第四個年頭了,等待已經不是最好的辦法,她想回京都洛陽去找邵謙,有了想法但是卻猶豫不決,每每看到新來的師弟師妹們笑嘻嘻的走在一起,都會讓她想起自己與邵謙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這一天,悠錦不再寫信催她去家裡住,她緩步登山親自來接雅黛了,又是一個秋日的樹蔭下,憔悴的悠錦和煩悶的雅黛在後山的林子里散步,竹籃里裝著她們挖的野菜,和採的野蘑菇,雅黛抬頭看著掛滿蘋果的大樹,臉上露出了笑意道:「姐姐,我上去采果子,你用裙擺接著。」悠錦道:「今天,我不想吃了,有了這些蘑菇和野菜夠咱們回去煮菜就好。明日我們再來摘蘋果,東西太多我們拿不了的。」雅黛微微一跳上到了樹上扯下一直樹枝,那上面掛滿了紅蘋果,然後又跳了下來輕鬆道:「姐姐跟以前不一樣了,好像沒有以前那般愛玩兒了。」悠錦道:「我是身體不適,怕拿不動那些果子,不想你在這裡四年時間,真的學了一身的好武藝,現在是直接跳樹上摘果子了。」雅黛把帶蘋果的樹枝往肩膀上一背道:「姐姐,你憔悴了許多,可是在山下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悠錦笑笑道:「走吧,我這次來山裡陪你多待幾天,我學會了做菜,比你做的可好吃多了,我今天親下廚。」她岔開了雅黛的追問,卻讓雅黛更加確定她在山下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


  雅黛在山中時間夠長,所以有了屬於自己的一件小屋子,昏暗的燈光下,野菜和野蘑菇被悠錦烹飪的很美味,悠錦給雅黛倒上了她帶上山的酒,雅黛問:「姐姐不喝嗎?」悠錦道:「我不喝,你有飲酒的習慣,我看著你喝。」雅黛道:「我覺得你怪怪的,你看你是生病了吧?氣色這麼差勁還敢徒步登山來看望我,叔父和嬸娘知道你來我這裡嗎?」悠錦沒有回答只是說:「我要出趟遠門,想把你接回家以後再走,我看你這樣子也沒有下山的打算,還要在山上繼續等邵謙嗎?」雅黛喝了一口酒道:「你要去哪裡?要去找謝峰嗎?」悠錦道:「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爹娘已經給我準備好了一門親事,我得趕緊去京都洛陽。」雅黛勉強的微笑道:「去找謝鋒?」悠錦道:「是,我要去找他。」雅黛道:「萬一他不認你呢?他是什麼樣的家境,你都考慮過沒有?他不認你還不是最壞的,我怕的是你們反目成仇,他再派人追殺你。」悠錦道:「那我也要讓他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雅黛手中的小酒碗打翻在地,然後張著嘴傻看著悠錦,悠錦一臉的沉靜伸手去撿已經碎掉的小酒碗,雅黛一時間不知所措彷彿那個孩子不單單是悠錦的,好像也是自己的,好奇怪的感覺,於是她制止悠錦去撿碎瓷,然而這個懷孕的女人居然小心翼翼的撿起了那些碎瓷片,還沒有傷到手,然後把她的小酒碗擺在自己面說:「用我的。」她又給雅黛倒滿了酒,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是那個怯懦猶豫的女孩子,她已經是母親了,雅黛哭出聲來道:「當我們與謝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家中有妻女,我怕你傷心就隱瞞了這件事,京都離邊境這麼遠,你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實情的……」雅黛腸子都悔青了,她握著拳頭敲著桌子本想瞞著悠錦是為了幫她,結果是害了她,悠錦的眼中噙著淚水道:「這樣不好么?讓我親自去體會人心險惡,知道天下男人多薄倖。你對邵謙不也是如此嗎?不知道他的家境,他離去這麼久從來不給你寫信,再沒有回來看你,你寄到京都洛陽的信,他從來都是有讀不回,可是你還是很想念他,不是嗎?」雅黛道:「如果他不認你,你以後怎麼辦?」悠錦夾了一口菜道:「邵謙要是不認你,我就祈求老天爺賜給我一個兒子,好好撫養他長大,讓他給我們兩個養老送終。」雅黛笑出聲道:「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悠錦道:「是啊,經歷過欺騙,再也不是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雅黛笑道:「那以後,我們靠什麼生活,你要拿什麼養活孩子?」悠錦道:「我會做生意,會養珍珠,再加上你懂西域的路徑,我們把珍珠賣到西域各國去,如何?」雅黛道:「你還真打算好了呀?」悠錦道:「有了吃飯的本事,就是你跟邵謙再懷一個也養的起。」雅黛喝進去的酒「噗!」噴了悠錦一臉,悠錦抹了一把臉大聲道:「你敢說你沒想過!?你生來就不是過平淡日子的命,他邵謙有什麼好的,你還上趕著他去找他,我要是你,就是他來找我我還不跟他過勒!」雅黛往悠錦的碗里夾了一塊蘑菇道:「隔牆有耳,隔牆有耳!師弟師妹們還沒休息,小點兒聲。」悠錦道:「我凈說你了,我自己何去何從還不知道呢!」雅黛笑道:「哎,既然你要去找謝鋒,邵謙也在洛陽,我們順路,你看你的負心漢,我看我的薄情郎,咱們就是被騙,也要去探個底,去看看人到底能壞到何種地步。」悠錦道:「說笑歸說笑,你到底怎麼想的?」雅黛道:「本來我以為自己學了武功就不會被人欺負,變得聰明就不會被人算計,可是每每想起邵謙我的心就會很痛,我寄出的信一封接一封,難道他給我的地址是佳的,不會,如果信沒有寄到,也會返回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也許他也成婚了,他現在人在何處,在做什麼連個氣兒都沒有,以前我聽說除了刀劍,情愛也能傷人,我們動了心,動了情就要傷心,而且是別人無法替代的傷心,好像比劍穿過胸膛還疼痛。」悠錦道:「你也長大了,不是那個固執衝動的假小子了。」雅黛笑道:「我們都不插手彼此的事一起進京吧,不管這些事情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我總要去看個死心。」悠錦笑著點點頭。


  平靜的的夜空中刮著皎潔的皓月,和悠錦同床而卧的雅黛盯著窗外的月光,悲傷,莫名其妙的悲傷,再翻個側身,看見悠錦的臉頰都是淚水,雅黛道:「傷心了。」悠錦道:「是,父親和母親有一雙兒女,哥哥與匈奴作戰犧牲了性命,父親母親只剩下我一個女兒,事情弄到現在這步田地,讓家門蒙羞影響父親的聲譽,本來是跟你告別的,沒想到你也要去找邵謙,既是天意,那我們就一路同行吧。」雅黛問:「如果你謝峰不認你,你怎麼辦?去哪裡你想好了嗎?」悠錦道:「有多遠走多遠,只要不讓父母找到我就好。」雅黛道:「你離開他們,他們會很傷心的,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現在你再離開他們總歸是不太好。」她幫悠錦擦了臉頰上的淚水,悠錦道:「我們倆真傻,明明已經確定對方不喜歡我們,可是我們還是要傻乎乎的抱著一絲幻想去找他們。」雅黛道:「誰都不傻,只是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把別人當成傻子,想起年幼時就連一隻蒼蠅靠近我都是懷著目的心,這繁雜的人世間真的是有很多事是我們弄不懂的,比如人怎麼會那麼壞,就算不是為了生存也要處心積慮的去害別人,我們不能坦誠的對人笑,也不敢輕易打開心扉,好不容易打開了自己的心扉,又被人傷的七零八落,前方的路上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呀?」悠錦道:「還有更多的不容易,和更精彩的事物等著我們去經歷,就算是經歷戰亂,百姓們還是很努力的生活,我們沒有必要為此沮喪,像我們倆這麼單純的人活在這個世上的確是困難了一些,就算是這樣也要活下去,明天早上睡醒以後我們看到的又會是全新的一天。你不喜歡大地的美麗和這錦繡的山河嗎?我們倆你更有資格去俯瞰這個國家的疆域吧,我可不喜歡聽到你嘴裡那些老氣橫秋的話語。」雅黛道:「那麼溫聲細語的邵謙,怎麼會會像個無賴一般這樣耗著我對他的想念。」雅黛道:「不是無賴,是無情,我們想念他們是我們自己的錯,人家也許根本沒有把我們當成一回事兒,就像我們千里迢迢去找人家,萬一在路上遇到不好的事情怎麼辦,人家可不覺得是人家的錯,人家會以為咱們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雅黛看著悠錦的臉道:「你什麼都清楚,還要去找謝鋒嗎?他家中還有一個母老虎,你不怕?」悠錦道:「怕,怎麼不怕,我只是去找謝鋒問話,見他老婆做什麼?挨打嗎?」雅黛道:「到現在我們倆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都是些什麼事,我們不但不想著遠離危險,還要往上撞,哎!」悠錦道:「你為什麼總是盯著窗外的月亮,你和邵謙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看窗外的月亮嗎?」雅黛道:「師父管的很嚴,我們哪有同床共枕的機會,這裡山上,哪裡會像你和謝鋒那般方便。」悠錦道:「方便?哼!為這個愚蠢的錯誤,我真的是要付出一生的代價了。」雅黛道:「你後悔嗎?」悠錦道:「不後悔,謝鋒再壞都不重要了,孩子是我自己的。」雅黛道:「幾個月了?去醫館確定的嗎?」悠錦道:「快兩個月了,我自己穿著平常婦人的衣衫去醫館確診的。」雅黛道:「你還真是膽大,若是換了我,早就嚇死了,哪裡還敢去醫館確定是不是懷孕了。」悠錦道:「膽大,你怎麼知道我不恐懼,不驚慌,把手伸給郎中的時候,內心羞怯的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吃完就吐每天還要瞞著父母說是腸胃不舒服,你若是在我身邊,我還能找個人商量,可是這件事想來想去我是沒得選了,邵謙若是跟你說他不喜歡你,你還可以再換個人喜歡,我這輩子算是到頭兒了。」雅黛道:「你說的輕鬆,換個男人喜歡,男人真的值得我們去喜歡嗎?邵謙多好,出了山門就忘記了我,不知道我們倆從洛陽回來後會是個什麼情況。」悠錦道:「我不回來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雅黛翻了一個身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問題的,睡吧,明天我們就一起下山。邵謙住在離洛陽城不遠的山區,找他容易,弩弩借給你,如果你那裡情況有變,它會帶你找到我的。」悠錦坐起身來道:「我這一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把你心愛的坐騎借給我,你怎麼辦?」雅黛道:「到了洛陽城外我步行去見邵謙,之後就去洛陽城外的七里山等你們,那裡有一個小村莊,很是隱秘,我當年路過七里山時發現的,記住,如果謝鋒對你有惡意,一定要牽著弩弩在身邊,他背後是戶部尚書崔炎,他本人家中非常富有,江南謝家是我晉的士族門閥,要是讓他老婆知道有你的存在,殺心必起。你一定要平安的到達七里山,到了那裡我們才會平安。」悠錦道:「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你是朝廷官員家走失的女兒嗎?為什麼爹爹和娘親一直都贊成我親近你?而不准我跟其他門閥家的小姐們往來?」雅黛道:「我不是,你也別多想,我只是在京中待過一陣子知道的多一些罷了。」悠錦道:「那你呢?母親知道你們走的很近,所以也曾問過靜嫻師父,邵謙的家境不好,人品並不像他外在那般溫厚,他生活的地方很貧窮,你也知道越是那種地方長大的人心眼越不好,你是從皇城中出來的人,面對市井之徒的羞辱和謾罵,你受的了嗎?」雅黛也起身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從皇城中出來的人?是告訴你的?」悠錦道:「哎!我偷聽爹爹和娘親說話時才知道的,你當年路過我們家的時候,手中的那個玉鐲已經告訴我們你的身份了,爹娘一直悉心的照顧在山上學藝的你,不單單是見我們兩個交情好,娘親每隔一段時間和我來山中看你,是擔心你在山上暴露的了身份!」雅黛沉默的坐在床上一言不發,悠錦道:「如果你想回到皇城,爹爹他會幫你的。我也會幫你的,你何必去在一個邵謙呢!?」雅黛道:「姐姐,你別說了,我們現在就走,我擔心天亮以後家裡會找到這裡來。」


  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祁驛和他的夫人慧瓊親自來尋女兒,悠錦和雅黛已經在前往洛陽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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