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見聞
這個什麽聯防隊的張姓小頭目雖然長得凶神惡煞，但十分健談，張弘嗣跟著他走了沒有十分鍾，就知道這家夥的家底了。
原來這個家夥叫張石頭，是海口所張百戶的家丁，張石頭是個孤兒，年幼的時候被上代老百戶收了當養子，後來跟著老百戶去雲貴打仗，積功成了一個小旗。後來老百戶得病死了，百戶的職位歸了老百戶的贅婿，張石頭也就成了新任百戶的家丁。
明代武將都豢養不同數量的家丁，威震華夏的遼東鐵騎，其實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家丁，隻是後來名氣大了，被外人當成朝廷的部隊而已。
這些家丁拿著普通士兵好幾倍的月錢，用著最好的裝備，當然打仗的時候也需要拚命。南明四鎮之一的翻山鷂子高傑，打仗不怎地，但就因為手下有幾千從李闖帶過來的家丁隊伍，所以才能打出翻山鷂子的名望。
當然張百戶區區一個百戶，實在沒有太多的錢養很多家丁，像張石頭這樣的隻有十名，現在應趙福祥趙老爺的請求，派來兩名家丁訓練這個所謂的聯防隊，張石頭就是其中一名。
張石頭看了看跟在張弘嗣身後的張四德，說道：“我說本家小秀才，你們膽子可真夠大的，兩個小孩子，其中還有一個女孩子，就敢獨自跑這麽遠，要不是碰到我老張，碰到劫道的土匪你們就慘了！”
張四德沒想到被人家看破了身份，臉一紅問道：“張大哥，這個荒島上也有土匪嗎？”
“以前當然沒有，以前的白沙村一共一百多人，比那些土匪還要窮，根本沒啥搶的！但現在不同了，島上人多了，在加上趙老爺給的工錢多，有錢了自然土匪就多了！趙老爺組建這個聯防隊也正是如此，按照趙老爺說的我們就是打擊犯罪的！雖然我老張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聽著挺威武的！”
趙老爺？估計是趙恒的父親趙福祥。張弘嗣又問道：“張大哥，剛才你說趙恒在家丁隊，那又是什麽？和你們的聯防隊有什麽不同嗎？”
提到家丁隊張石頭滿臉的看不起，他鄙視道：“家丁隊是趙家少爺搞的東西，說是組建什麽新軍，但老張去看過，每天就是跑步排陣，這樣還怎麽打仗？好兵就要上戰場真刀真槍拚殺出來，那裏是練出來！”
提到打仗張石頭又來了勁，眉飛色舞的說道：“想當年我老張和百戶大人一起加入的先登營，每逢對陣必定是我倆打頭陣，死在我倆手下的蠻子沒一百也有五六十！”
張弘嗣飽讀詩書，還讀過一些兵法，沒想到麵前這個喜歡吹牛的家夥竟然是先登出身，真是沒看出來。
中國古代軍隊中設有特種兵，曆代的名稱有很多，三國演義中的先登營、陷陣營、大戟士、白馬義從、虎豹騎等等，當然這些都是羅貫中小說杜撰出來的，可先登與陷陣卻是明軍中實有的編製。
先登是攻城中負責打頭陣的士兵，陷陣是兩軍對陣時首先衝破敵人隊形的士兵，這些都是軍中以一當百的狠角色，都要經過千挑萬選才能加入，是軍中的絕對主力。明軍中最重的三種軍功，先登、斬將、奪旗，這其中先登為首，可見先登營士兵的厲害。
張弘嗣聽說張石頭是先登出身，馬上躬身說道：“沒想到張大哥還是身有戰功之人，實在讓人敬佩！”
張石頭被張弘嗣說的還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笑道：“小秀才說的讓老張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打架殺人可沒有念書難，老張我看到書本就迷糊，要不是這樣子老張早就當上總旗了！”
張石頭臉上一個大刀疤，這一笑讓他表情十分可恐，但張四德卻感覺這種笑容十分溫馨，至少比自己父親那些朋友和藹許多，張四德笑道：“張大哥，您真應該多念念書，有機會你可以讓我弟弟教你讀書，這樣你不就可以當總旗了？”
張石頭一聽念書趕緊搖頭，說道：“小姑娘你就饒了老張吧，老張真不是念書的材料！不過老張不想讓兒子在當一輩子軍戶，小秀才如果不嫌棄，可否教老張的兒子讀書？”
在張石頭看來，張弘嗣雖然年輕，但能有秀才功名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借著這個機會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拜在張弘嗣門下，將來好擺脫軍戶這個低賤身份。
張弘嗣雖然年紀小沒到可以收學生的年紀，但剛才他被張石頭所救，在加上看到張石頭這人不錯，所以笑著回答道：“可以，有空你就把你兒子送到這裏，趙恒是我姐夫，沒事我會常來的，可以指導你兒子讀書！”
張石頭聽張弘嗣答應，趕緊笑著點頭應承下來，他看了看張四德，笑著說道：“幾天前老張聽說趙家小少爺訂婚了，看來就是小姑娘你啊！原來你是來看望情郎的！”
張四德被張石頭說的滿臉通紅，躲在張弘嗣身後不再說話，張弘嗣問道：“張大哥，你見過趙恒嗎？他這個人怎麽樣？”
張石頭笑道：“當然見過，趙家少爺很年輕，身材很高，是個當兵的好材料，不過趙家少爺心腸太好，對手下士兵從來不打不罵，這樣練兵能出什麽好兵！”
張石頭說完衝著後麵那十個手下一瞪眼，罵道：“這幫家夥就應該收拾，誰不聽話就棍棒伺候，這樣他們在戰場上才能不至於丟了性命！”
那十個家夥估計沒少受苦，聽張石頭這麽說趕緊都縮起了脖子，生怕有什麽把柄被張石頭抓住，在引來一頓胖揍。
張四德剛要再問問趙恒的情況。那知道繞過樹林眼前一亮，麵前出現一大片空地，這裏的樹木都被砍光，聳立著幾棟圓頂沒有窗戶的房子，足有五六十人正在邊上忙乎。
張四德不知道這是磚窯，那幾個沒有窗戶的房子就是磚窯，趙誌寬研製出來汽輪機後，製磚機的動力問題得到解決，馬上就又建了幾個磚窯，這裏正是島上磚廠的所在。
張石頭帶著手下來到磚廠邊上，說道：“小秀才你們先等一會兒，老張去點個卯簽個到咱們就走！”
張石頭說完離開隊伍走進磚廠，一個工頭模樣的人迎了出來，跟張石頭說了幾句話，張石頭掏出一件東西在一張紙上蓋了一下，張弘嗣看著好奇，剛要問身邊的壯丁這是幹什麽，突然邊上一陣尖嘯聲傳來，嚇了張弘嗣一跳。
這種聲音尖銳且刺耳，張四德趕緊捂住了耳朵，張弘嗣以為是什麽怪物出來了，趕緊問道：“出了什麽事情，有野獸嗎？”
這時候張石頭回來了，看到張弘嗣的樣子笑道：“小秀才，怎麽你也怕這種聲音？”
張石頭說完指著遠處直冒白煙的一座建築說道：“聲音是那裏傳出來的，聽說是什麽蒸汽機，是趙家老太爺搞的，老張不懂這些，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過剛來時也被嚇的夠嗆，聽習慣了就好了！”
這時候聲音沒有了，張弘嗣心有餘悸的放下手，問道：“張大哥，趙家老太爺會法術嗎？怎麽會發出這種聲音？”
張石頭說道：“老張當時也很好奇，進去看過，裏麵就是一個燒水的大水壺，水開了就發出這種聲音，不過水壺邊上有一個大輪子挺神奇，會一直轉動，大輪子連著製造磚坯的機械，聽說每天能出兩萬多塊磚坯，看來府城那邊的磚窯要破產了！”
張弘嗣不是啥都不懂的書呆子，他知道府城裏的青磚賣的很貴，一分銀子一百五十塊青磚，現在這裏一天就能產出兩萬塊，豈不是一天就能收入一兩多銀子？
其實張弘嗣不知道張石頭說的是半個月前的產量，當時因為製磚機剛投入生產，機械磨合的還不好，能量損失很大，這半月趙誌寬經過改進，一台製磚機每天可是產出三萬塊磚坯，一台汽輪機可以驅動兩台製磚機，也就是全力運轉這個磚廠一天能產出五六萬塊紅磚，這種生產速度已經趕上府城外那些原始磚窯半月的產量了。
張石頭在這裏巡邏完畢，要趕去下一個點，所以張弘嗣隻好忍住去探查的欲望，跟著張石頭沿著大路走了下去。
半路上張弘嗣問道：“張大哥，剛才你拿的什麽東西在紙上蓋了一下？”
張石頭從懷裏拿出一個圓形物件，張弘嗣一看原來是個木質印章，上麵刻著張石頭的名號。
張石頭將印章收起來後罵道：“趙家老爺真是鬼精，生怕老張拿錢不幹活，所以設計了這麽一個印章，老張當值的時候每天要繞島巡查兩次，到了一個地方就要蓋一下章，如果差了一個到月底就要扣月錢的！”
張弘嗣好奇的問道：“趙家老爺給張大哥多少月錢？”
張石頭咬牙道：“每月五兩銀子，這可是實付！雖然活多些，訓練這幫廢物之餘還要巡邏，但因為給的錢多，老張隻能堅持下去了！”
張石頭是張百戶的家丁，每月也隻有七錢的月錢，所以五兩銀子真是高薪了。不過趙福祥鬼精的很，拿了錢豈能讓你隻幹這點活？不榨幹你的剩餘價值豈能對得起新時代資本家的稱號？所以給老張他們兩個家丁加了任務，就是每天兩次的繞島巡邏。整個海甸島周長將近三十裏，每天兩次走下來實在不輕鬆，不過看在高工資的麵上，老張隻能堅持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