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鐵匠
張文明一開始隻是禮儀上的見一麵，畢竟都是聖人門徒，這個孔守貞還是聖人的子孫，可能是在瓊州碰到了問題，自己不幫忙實在說不過去。可是等張文明與孔守貞詳談後發現，自己竟然與這個孔秀才有很多交集。
張文明崇禎十二年中的舉，崇禎十三年因為南直隸下大雨，河水暴漲，北上準備參加考試的張文明被滯留在南京，所以崇禎十三年的秋闈沒有參加。但崇禎十六年的秋闈張文明倒是參加了，雖然沒考上，但還是結交了很多的好朋友。
其中有與張文明關係最好的，也是東林黨的新秀人物陳名夏，還有十六歲中舉，被稱為明末天才的狀元楊廷鑒，雲間詩派的重要人物宋征壁，未來擁立朱由榔稱帝，後來被孫可望殺了的大學士吳貞毓，這些都是與張文明相談甚歡的好朋友。張文明這些崇禎十六年的同學中，有一個出身山東萊州的同學，就是萊州掖縣的張瑞。
張瑞本人不太出名，但他的祖父父親叔叔可大大有名，因為張氏祖孫四世三代連登科甲，聲名顯赫，官府為他家在掖城東門裏建造了一座四柱三門大牌坊，上書“四世三台”，張家在萊州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當然張瑞的出身雖然牛逼，但跟張文明那些東林黨的朋友一比可就差了許多，所以張文明對這個張瑞印象一般，也沒什麽深交。
雖然沒什麽深交，但畢竟是認識，在得知麵前這了滿臉風塵的孔守貞認識張瑞後，張文明馬上改變了態度，開始與孔守貞互稱表字。
孔守貞本來就比張文明身份低得多，在加上現在的孔守貞社會閱曆極深（換上誰要了幾年飯，流浪大半個中國，都能變成城府極深的人物），在孔守貞刻意結交之下，二人的相談甚歡，甚至相約明天在城內酒樓接著談天說地。
趙福祥聽與張文明搭上了線，趕緊問道：“你與張舉人都談了什麽？”
孔守貞想了想說道：“峻峰兄善治易經，對曆代先賢的觀點有自己的見解，孔某甘拜下風！”
易經？難道張文明也練武？趙福祥不知道這個易經不是武俠小說裏的易筋經，而是儒家典籍中的易經，也就是周易！
“先別說什麽武功，張舉人這個人怎麽樣？性格怎麽樣？”
“性格溫文爾雅，為人謙虛有禮！但提到北方亂局就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說北方的事情都是那些士大夫不作為，不能將流寇趕盡殺絕才事情不可收拾！”
看來這個張文明是個建製派，相信君明臣賢則興邦那一套，將明末的亂世都怪在貪官汙吏身上，這張文明的水平也不咋滴！
趙福祥聽孔守貞說完反問道：“孔老弟你來自山東，你說這個亂局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這個問題有些大了，孔守貞隻是一個秀才，相當於後世的中級知識分子，問他這種問題有些超出他的認識。
孔守貞合計一下，說道：“北方土地大量集中到地主手中，平年還好，碰到災年立刻會造成大量流民南下，這時如果有心人鼓動，馬上就會糜爛數縣，所以孔某認為還是應該從土地問題下手，如果這些流民都有了土地，都吃上了飯，也就無人跟著李闖造反了！”
趙福祥聽孔守貞說完點點頭，看來這個孔守貞比張文明強得多，最起碼還知道土地兼並才是問題的關鍵，但明末的問題可不單單一個土地兼並，國家財政破產、朝堂黨政不斷、民間土地兼並、社會大量白銀流入引起物價上漲通貨膨脹等等，這些問題其他王朝碰到一個都容易亡國，更不要說明朝都碰上了，在不亡國可就真沒天理了。
趙福祥腦袋裏裝滿了後世那些鍵盤俠的分析論文，不過趙福祥並不想與孔守貞搞什麽辯論，他一個明代人，跟他說他也不懂。
“好，既然約了張舉人明天過來吃飯，請孔老弟去粵海樓定一桌酒席，明晚咱們請張舉人赴宴！”
孔守貞點頭答應，下去準備去了。
孔守貞剛走，範建就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
趙福祥看到範建帶進來這麽一個人就是一皺眉，問道：“範建，我讓你去辦的事情辦了嗎？還有這人是誰？”
範建還沒說話，他身後那個壯漢到說話了，他問道：“你就是趙老爺？俺是城裏王家鐵匠鋪的王鐵匠，俺想問問這個圖是趙老爺你畫的嗎？”
看到王鐵匠手中的圖，趙福祥才想起是自己老子畫的，問道：“怎麽？你做不出來嗎？”
王鐵匠翻看著圖紙，然後說道：“趙老爺，雖然俺老王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如果俺老王打不出來，那府城內就無人能打出來了！”
趙福祥一聽來了興趣，問道：“這麽說你是府城裏最厲害的鐵匠了？”
王鐵匠咧著大嘴笑道：“嘿嘿，俺的手藝可是傳至軍中，前幾年軍中的佛郎機炮壞了，還是兵器所請的俺去修的！”
這個鐵匠竟然會修火器，趙福祥趕緊問道：“你騙人吧！軍中火器向來都是軍中工匠在修，怎能找你這個一個外人？”
明代軍火製造管理及嚴，從中央到地方有一整套機構在管理，中央的叫兵杖局，屬於內廷十二監、四司、八局之一，首領太監享受副提督的待遇，比東廠提督隻差上半級。地方的火器歸省都司衙門管理，都司衙門大概相當於後世的省軍區，裏麵設有軍器所，由正六品僉書擔任首領官，負責一省衛所兵器的維護與養護，實打實的油水部門。
雖然明末地方武備廢弛，但整套構架還是在的，更別說海南這種屬於軍州的邊遠之地，趙福祥實在不相信這個傻大個會修佛郎機炮。
王鐵匠看趙福祥不相信，為了急著證明自己，說道：“俺那會騙你，你要不信可以去都司衙門問問！”
看到王鐵匠這服模樣，趙福祥知道這家夥是個四肢發達的家夥，正好自己家中缺一個鐵匠，何不將這家夥誆到海甸島為自己家當牛做馬？
想到這趙福祥笑道：“我信你說的，不過你這兩把刷子還不夠看！”
王鐵匠向來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豪，聽趙福祥說自己手藝不行，怒道：“你說什麽？俺的手藝在整個府城都無人能比，你有什麽能耐說俺不行？”
“你的手藝隻是修修補補，你會製造火銃嗎？會製造紅夷大炮嗎？會製造連發手銃嗎？”
趙福祥這幾句確實問倒了王鐵匠，明代實行強幹弱枝的手段，隻有南北二京兩個兵仗局才會製造火銃，其他各地方的軍器所充其量隻能維修而已。王鐵匠隻是維修的比較精美，但距離製造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王鐵匠被搶白的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才狡辯道：“你說俺不會，你會嗎？”
趙福祥搖頭說道：“我也不會！不過我家裏有個人到會，你想不想學？”
王鐵匠雖然腦袋簡單但並不傻，私自造火銃可是死罪，他搖頭道：“俺還沒活夠呢，可不像跟你去蹲苦窯！你隻要告訴俺這圖紙是誰畫的就行！”
趙福祥哈哈一笑：“就算不想學火銃，但能直接熔煉出鋼材的手藝你不想學嗎？”
中國古代因為爐溫不夠，隻能煉出生鐵與熟鐵，鋼材都要經過千錘百煉才能製造出來。
趙福祥說的已經超出王鐵匠的認知，他笑道：“範小子，你看你家老爺傻了！俺老王打了二十年的鐵，重來沒聽過有誰能直接煉出鋼來！”
趙福祥等他笑完了才說道：“怎麽？你不相信？那如果我能直接煉出鋼來呢？”
“趙老爺你真能直接煉出鋼來，俺老王就給你磕頭！”
“磕頭倒不用，不過你要幫我家白打十年鐵怎麽樣？”
王鐵匠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直接煉出鋼來，聽趙福祥說完根本沒猶豫，直接說道：“放心，隻要讓俺老王心服口服，不說白打十年鐵，給你家幹一輩子都行！”
趙福祥看自己的目的達到，笑道：“好，既然如此，範建你明天將王鐵匠送去海甸島，讓我爹接待他！”
王鐵匠還以為趙福祥就會煉鋼，哪知道還有別人，王鐵匠問道：“怎麽？不是你會煉鋼嗎？”
“王鐵匠，讓你打造的那個物件隻是一個零件，你要先幫我建起煉鋼爐，才能看到出鋼不是！”
王鐵匠一想也對，但自己接的這個活不能白幹：“幹活可以，但在出鋼前你要給俺算工錢！”
趙福祥看這個王鐵匠並不傻，笑道：“放心，差不了你的錢！”趙福祥說完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交給王鐵匠說道：“怎麽樣，這些銀子夠不夠？”
趙誌寬要打的那個鐵軸足有三百多斤，明代熟鐵三分銀子一斤，加上手工也不過十兩銀子，趙福祥剛才拿出那錠銀子足有二十兩，不止要的那個鐵軸，連兩個鍋爐的缸體都算上也夠了。
王鐵匠見錢眼開，趕緊接過銀子笑道：“趙老爺請放心，俺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做好那個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