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牙鄭鬆
趙福祥李正道二人走進屋中，李正道讓夥計將白糖放在桌上，然後把夥計趕了出去。
等夥計走遠，李正道才問道：“哥哥，您是怎麽做到的？這也太快了吧？”
趙福祥嘿嘿一笑，並沒有說什麽，李正道看趙福祥的神情才想起來這可是人家的家傳絕學，豈能告訴自己這一個外人？
李正道訕笑一下，轉換話題問道：“哥哥，這些霜糖足有三十多斤，是那一石黃糖煉出來的嗎？”
趙福祥原本想實話實說了，但轉念一想這百分之六七十的出糖率實在太嚇人了，還是少說點為好。
“對，哥哥離家久了手藝生疏，隻能提煉出三十斤，如果以後手熟後能達到四十斤左右！”
百分之四十的出糖率，這也夠嚇人的，明代白糖的出糖率隻有百分之十不到，其他大部分都是紅糖與黑糖。
李正道看著白糖真是愛不釋手，他笑道：“哥哥，這種上好白糖在廣府能賣上五六錢的高價，三十斤就是十八兩，一石黃糖才四兩銀子，咱們可要發大財了！”
趙福祥來就是要與李正道商量這件事，黃糖已經屬於半成品糖，用這種東西提煉白砂糖實在有些浪費，趙福祥估計自己搞出來的那套過濾係統，直接過濾甘蔗原汁也可以，那樣不就可以省下大量的成本嗎？
“老弟，實話跟你說，哥哥的秘法用什麽原料都行，黃糖四兩的成本太高，能不能弄到甘蔗的原汁？”
李正道一聽有些為難了，他說道：“哥哥，原汁不是弄不到，廉州府那邊有的是，可這東西實在不好保存，離開糖寮三天就酸了！”
經李正道提醒，趙福祥才想起來這裏不是後世，那種帶冰箱的滾裝船滿大洋跑，廉州府距離海口這裏雖然不遠，但明代的船隻都靠風力，想要在短時間跑到海口根本不現實。
黃糖是經過提煉的初級產品，因為裏麵的水分已經少了很多，在加上糖的防腐性，所以才能保存很長時間。
趙福祥忘了保存這件事，看來自己目前想要降低成本基本上不可能了，隻能使用黃糖這種半成品來提煉白糖，至於以後占了甘蔗原產地到可以自己收購甘蔗田來生產原汁，到時候白糖的成本就會成倍的降低。
既然這條路子走不通，趙福祥也就不問了，他說道：“賢弟，既然提煉成功了，下一步就請賢弟大量進貨吧！”
李正道一邊看著白糖一邊笑道：“好說，小弟這就去給廉州府那邊下訂單，第一批先進五千石怎麽樣？”
五千石就是二百五十噸，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趙福祥手下現在一共就六個人，還要算上兒子趙恒，這點人手可加工不了二百多噸的黃糖。
現在應該招人手了，趙福祥問道：“賢弟，五千石可是大數目，現在哥哥手下沒有人，能不能雇傭到大量的人手？”
李正道哈哈一笑：“哥哥，瓊州府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普通人雇不起，南門外那些流民呢？”
李正道的話提醒了趙福祥，現在大陸上亂成一團，明年清軍南下後會更亂，海南島這裏與大陸隔海相望，到時候會有大量躲避戰亂的流民渡海來海南島，想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就算現在南門外的流民不多，但也足有一萬多人，還都是強壯的年輕人，畢竟體格不好的都死在了半路上，這可是上好的勞動力。
看趙福祥猶豫，李正道笑道：“哥哥，怎麽怕這些流民不聽話？這個簡單，小弟一會兒去城裏找個牙人，讓牙行出頭就行了，到時候有什麽事情他們會解決！還有雇傭流民遠比本地的農戶省錢多了，這些屍倒給他們一頓飽飯，讓他們幹什麽都行！”
趙福祥倒不是舍不得這幾個錢，隻是他想雇傭一些糖廠的熟練工，要知道提煉白糖可是技術工種，普通人不經過培訓不可能很快上手。不過剛才李正道說的也對，就算在不熟練半個月也差不多了，最為關鍵的這幫流民都不是本地人，這樣自己提煉白糖的技術也不會外傳。
想到這趙福祥點頭答應，李正道出去讓手下去牙行找一個熟悉的牙人來，然後回來與趙福祥商量辦廠的細節。
為了保密，趙福祥決定將糖廠建在海甸島邊上的新埠島，明代的新埠島還沒有名稱，也無人居住，隻是一個麵積在三平方公裏左右的江口小島，上麵因為無人居住，長滿了紅樹林。
新埠島與海甸島一起將南渡江分成三股支流，與海甸島這邊的海甸河不同，新埠島處在南渡江主航道上，所以江水既寬又急，在民國前根本無人在島上居住。新埠島距離海甸島還算近些，但也有三百多米的距離，至於距離對岸本島更加遙遠，足有一千多米寬，沒有船隻是絕對到不了新埠島的。
這裏遠離大陸與世隔絕，無人居住，正是建糖廠保守秘密的好地方，趙福祥決定以後將武器廠也設到這裏，避免讓朝廷發現。
就在二人商談的時候，夥計領進來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三十多歲，長了一張胖臉，加上眯眯眼的笑容，給人一種安全可靠的印象。
李正道看見這人進來，笑道：“哥哥，這位就是牙行的鄭鬆，我家福瑞號需要的腳夫、船工都是鄭大哥給找來的，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這個鄭鬆的胖子趕緊搖手笑道：“李掌櫃真是抬愛了，小人吃的辛苦飯，都靠城內的各家掌櫃賞飯吃！”
“鄭大哥，這位是剛從南洋回來的趙掌櫃，想要在咱們瓊州府安家，準備雇傭人手開辦廠子，想請鄭大哥你幫下忙！”
生意上門，鄭鬆不敢耽擱，趕緊問道：“趙掌櫃，不知需要什麽樣的人手？船工還是挑夫？需要多少人？有什麽具體要求？”
趙福祥知道麵前這個死胖子就是傳說的牙人，俗話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車指的是車夫，這幫家夥碰到外來的客商，輕則繞路多要錢，輕則謀財害命！
船是船家，水滸傳裏麵的船火張橫就是幹這勾當的，等船開到江心，就掏出刀問你要吃刀削麵還是餛飩麵的幹活！
店是店小二，這幫人擅長看人下菜碟，見什麽說什麽話，看到要飯的恨不得上去踹兩腳，實在可惡的很。
腳是轎夫，這些人與車夫差不多，專門在碼頭港口騙那些外來的客商。
剩下的牙就是牙行，明代因為經濟活動增加，在各地出現這種以販賣信息賺錢的人，他們就是牙人，他們之間的組織就是牙行。
牙行與後世的中介機構類似，但後世因為法律健全，被騙了有國家給你做主。但明代可沒有，所以很多人被牙行騙的血本無歸。到了萬曆年間，朝廷也發現這種牙行危害太大，所以下令全國各地整頓私牙，所有想要從事這種行業的人必須要去官府登記。可是依著明代官府低下的行政能力，這項命令基本上形同虛設，各地打著牙行的名義幹著非法勾當的人有得是。
這個鄭鬆幹的是牙行中最下等的職業—人牙，也就是打著為人介紹工作的名義販賣人口。
這些人往往在官府中交上一些錢，取得官牙的官方認證，然後借著官府的名頭去鄉下買賣人口，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家，為了吃口飯，隻能將家中年輕女子與男子，低價賣給這些人牙。
這幫家夥按照相貌與身體素質將貨物分級，好的價錢能翻上幾十上百倍，一些年老體弱沒人要的，這幫家夥就會利用餓飯毆打等手段，搞死你然後報一個意外身亡，他們因為有官方的認證，在加上給地方官府行賄，所以弄死幾個手中買來的貨物也無人管他們。
趙福祥看著這個鄭鬆笑眯眯的笑容，真不敢相信這個胖家夥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牙。
“老鄭啊，我需要壯丁三十人，年紀在十八歲到三十歲之間，最好是城外那些流民，要本地沒有家人親戚的！”
趙福祥的要求很奇怪，但鄭鬆的職業操守很好，根本不問東主要幹什麽，聽完趙福祥說的後問道：“既然趙掌櫃想要流民，那是死契還是活契？”
這個趙福祥就不懂了，經過鄭鬆解釋後才知道，原來死契就是身家性命都賣給東家了，犯了什麽錯打死勿論。活契與後世的合同工差不多，每月從東家那裏領工錢，自己來去都是自由的。
趙福祥想了想說道：“死契，三十個都要死契！”
“趙掌櫃，死契可不便宜，每個壯丁需要三兩銀子的燒埋錢，我們牙行還需要五成的抽紅！”
趙福祥算了一下，四兩五錢就可以買一條人命，心中暗罵人命真他媽便宜！
“這些沒問題，不過一定要健康的，如果過幾天得病死了我可找你們退錢！”
鄭鬆笑道：“這點請趙掌櫃放心，我們牙行保壯丁三個月內沒問題，但三個月後生老病死就不管了！”
看到趙福祥點頭同意，鄭鬆掏出小本將趙福祥說的都記了下來，然後問道：“趙掌櫃，還有什麽需要嗎？”
趙福祥想了半天才斯斯艾艾的說道：“那個我還想在府城內購置一所住宅，不知老鄭能不能幫忙？”
鄭鬆是人牙，但他們並沒有什麽確切界定，碰到什麽活接什麽活，鄭鬆聽趙福祥說要買房子，問道：“這不算什麽大事，不知趙掌櫃對位置大小有何要求？”
“位置沒什麽要求，僻靜一些就行，大小嗎。。能住下五六個人就行！”
趙福祥這次回家被老婆孫晶折騰進去了半條命，現在他已經被嚇出了陰影，所以決定在府城裏買處房子住下，孫晶總不好跑到府城催要公糧了吧？
鄭鬆將趙福祥的需求都記了下來，然後說道：“趙掌櫃，小人估計三天後給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