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崇禎十七年
趙誌寬看著眼前這個衣著襤褸的人說不出話來,他二十歲離開家鄉海南島去東北求學,經曆過那個動蕩的歲月,一生看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自認為已經修煉到處亂不驚的程度,可是等他看到麵前這個實打實的古代人還是被驚掉了眼球。
趙誌寬麵前這個人身高一米七左右,黝黑的麵孔估計在三十歲左右,光著上身沒有穿衣服,下身穿了一件灰色褲子,腳上穿了一隻布鞋,另一隻估計在扭打的過程中掉了。這人被趙恒父子押到趙誌寬麵前,估計他看到趙誌寬滿頭白發應該是個老者,所以說出一串急促的話語。
趙誌寬是海南本地人,雖然離開家鄉四十多年了,但鄉音還是懂一些的,可是麵前這人說的話卻是是而非,雖然有些字節與海南土話差不多,但還有大半字節聽不懂。
趙誌寬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沒辦法隻好從嘴裏說出一種奇怪的話語,這種土語音調有些像四川話,與後世那種海南本土鄉音完全不同。
趙福祥沒想到自己的老子還會說四川話,奇怪的問道:“爸,您還會說四川話?”
趙誌寬揮手打斷兒子的提問,接著又問了幾句,抓來的那人好像聽懂了趙誌寬說的,連連點頭同時也說出一段四川話。趙家人中除了趙誌寬其他人都是東北人,那裏聽得懂這種四川土話,沒辦法隻好在邊上老實等候。
趙誌寬問了幾句後不再說話,而是低頭沉思,趙福祥看老子不說話了,趕緊上前又問道:“爸,他怎麽說?”
看到家人期盼的目光,趙誌寬歎了口氣說道:“我和他說的是海南軍話,雖然四十多年沒說了,但基本意思還是懂的!”
與鄰近的廣東不同,海南本地的土語接近閩南話,而除了本地的海南土話外,海南島各地還流傳著一種北方方言,這就是海南軍話。
海南軍話是曆史的產物,明代自從洪武年間在各地設立衛所實行屯墾製,各地的衛所兵多半是揚州淮安一帶的士兵,所以也將當地的土話,也就是明代的淮南官話帶到了全國各地。
海南軍話的音調與四川話差不多,並不是海南這些衛所兵都是四川人,而是四川人說的西南官話來源正是明代的淮南官話,這也是兩地雖然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但音調卻有些相似的原因。
海南本地土話因為曆朝曆代來自北方的流民很多,所以各時代的土話並不相同,比如說儋州與臨高雖然離的不遠,但方言土話完全不同。但軍話因為使用範圍小,同時衛所士兵曆代鎮守本地,流動性少,所以海南軍話在六百多年的時空裏改變不多。
趙福祥當然對海南軍話的來曆不感興趣,他著急的是這是什麽地方是什麽時代!
“爸,軍話以後在說,您問他咱們現在身處那裏了嗎?”
趙誌寬點點頭,說道:“問了,這裏還是海南島,前麵就是白沙津,也就是海口市的白沙門,不過時間有些不對,現在不是2022年,而是大明朝!”
趙誌寬話剛一出口,邊上焦急等待的馬桂蘭馬上昏了過去,馬桂蘭已經六十五歲,在加上血壓高,那裏受得了這個刺激。出了事情趙誌寬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上前搶救老伴,好在馬桂蘭身邊常備有救急藥物,在眾人的努力下,馬桂蘭終於醒了過來。
馬桂蘭醒的第一句話就是追問道:“老頭子,怎麽咱們回不去了嗎?”
馬桂蘭看到老頭子艱難的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想到自己在也見不到家鄉的兄弟姊妹,不免開始垂淚。
趙福祥是獨生子女,他最重要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兒子,現在雖然穿越到明朝,但全家人都在身邊,他到不怎麽傷感。現在對他來說最為重要的是搞清身處哪個時間段,要知道大明朝二百七十多年,有平穩安定的弘治中興,也有殺人盈野的明末亂世。穿越到和平年代還好說,如果到了崇禎亂世首要任務是如何逃跑。
“爸,您快問問他現在的皇帝是誰!”
“剛才我已經問了,他說現在的大明皇帝是崇禎,但具體年號就不知道了,不過知道今天是甲申年正月初一!”
趙福祥是鄉鎮文化站長,平日裏自詡為讀書人,喜歡跟幾個小學校長舞文弄墨談古論今,說白了就是喝多了在一起吹牛逼。他雖然對明代曆史了解的不詳細,但還是知道崇禎當了十七年的皇帝,甲申年正是崇禎最後一年,也就是大明朝滅亡的這一年。
天啟七年加上崇禎十七年,在大明朝危機總爆發的這二十四年裏,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趙福祥自認為長袖善舞,以自己多出六百年的認知,必定能輔佐明朝走出困境,到時候封侯拜相都可為之。
如果皇帝不聽趙福祥的,那趙福祥也有時間獨立發展,就算不能天下一統,但割據一方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現在呢?崇禎在今年就要上吊了,按照曆史上記載,今年五月份那個倒黴的蛤蟆天子朱由崧就要在南京登基了,明年五月份南明小朝廷就要滅亡了,留給趙福祥的時間隻有區區一年半,就算趙福祥會茅山法術能撒豆成兵,一年多的時間也來不及了。
想到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前途渺茫,趙福祥一口氣沒上了也昏了過去,邊上孫晶看到丈夫昏了,趕緊與趙恒過來搶救趙福祥。邊上馬桂蘭看到獨生子昏了過去,也不管自己身體不好,也要過來幫助兒媳婦搶救兒子。趙誌寬雖然不喜歡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子,但畢竟是自己的獨生子,所以也站起身來觀看兒子的情況。
那個明代漁夫看到這奇怪的一家人忙成一團,沒人管自己,正好趁這個機會逃跑。那漁夫趁著趙誌寬站起來的時候,突然一腳將趙誌寬踢了個跟頭,然後站起來發力就要逃跑。
但他忘了自己身上纏著漁網,雙手被綁行走還行,但跑起來無法控製方向,沒跑幾步就一個跟頭載在沙灘上。趙恒看到這家夥要跑,幾步上去一腳踩在他的背上,罵道:“混蛋還想跑?”
趙恒雖然看著不胖,但因為身體結實,足有一百八十多斤,這一腳好懸沒把這家夥屎踩出來。這家夥逃跑無望被人抓住,也死了逃生的念頭,一邊哇哇大哭一邊開始破口大罵。
趙恒雖然不懂這家夥說的什麽,但估計沒什麽好話,回過身看趙誌寬沒事後才放下心來,將這家夥重新抓了起來,然後帶到趙誌寬身邊。
“爺爺,這家夥哇哇說的什麽?”
“他說他是海口所千總大人的親戚,如果不放了他,千總大人就會帶領大軍消滅咱們這些倭寇!”
倭寇?趙恒看了看自己,身穿紅色衝鋒衣,留的寸頭,實在不像留全發的明朝人。
趙恒笑道:“爺爺,你跟他說咱們不是倭寇,是實實在在的漢人,讓他不要害怕!”
趙誌寬將趙恒的話翻譯給漁夫聽,可是這家夥怎能被趙恒三言兩語說服,所以還在那裏破口大罵。
趙恒現在有事那裏能功夫管這家夥,沒辦法從車裏取了尼龍繩將這家夥捆在石頭上,還找了一塊破抹布塞了他的嘴,這才稍稍安靜一下。
這邊趙福祥經過搶救總算醒了過來,他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哭道:“爸,媽!咱們回不去了,這可怎麽辦啊?”
看到兒子驚慌失措的樣子,趙誌寬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福祥,你已經是四十三歲的成年人,碰到點事情怎麽還驚慌失措?你現在可是一家之主!”
被老爸罵了一頓,趙福祥低頭不敢說話,他心中暗自埋怨道:這是小事嗎?都穿越到明代了還是小事?
雖然趙福祥心中不服,但他可不敢反駁自己的老子。
趙誌寬看了看老伴馬桂蘭與兒媳孫晶,她們兩個女人也沒什麽好主意,趙誌寬看向孫子問道:“趙恒,你說應該怎麽辦?”
趙恒想了一下說道:“爺爺,目前最主要應該尋找回去的道路,既然咱們是碰到大霧穿越,是不是能在找一場大霧穿越回去?第二就是如果回不去了,應該了解當地的情況,咱們要安全的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看到孫子回答的不算完美,但也比兒子強了甚多,趙誌寬非常欣慰,他笑道:“好,就按你說的辦!你和你爸先去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還有查看一下幹淨的水源!我與你奶奶媽媽在這裏收拾一下,看看車裏有什麽東西可以利用!”
趙恒點了點頭,與趙福祥準備四周看看,孫晶擔心兒子,從車裏找到一個鋁製棒球杆,交給趙恒說道:“兒子,拿著防身,一定小心野獸!”
趙恒接過棒球杆笑道:“媽你放心吧,海南島都已經開發了上千年,在加上這海甸島四麵臨水,那有什麽野獸?”
“沒有野獸也要小心當地人,剛才那個明代人不說是什麽千總的親戚嗎?你們一定要小心!”
看到母親擔心,趙恒笑著答應下來。他知道明代一些軍製,千總就是千戶,管著一千一百二十名士兵,按照後世來說就是團級幹部。趙恒看剛才那漁夫窮的褲子都漏光,那裏能有團長當親戚?不過老娘說的也對,既然這海甸島上有人,小心一些還是要的。
孫晶看著兒子與丈夫走進紅樹林,這才回去幫著婆婆馬桂蘭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