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一場戲(一)
續骨生肌丸療效卓著,氣血丹之流根本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張崇吞下一枚,徐徐煉化。他能感覺到手臂斷裂處的新肉正在快速生長。斷骨相連處傳來些許酥麻感,這表明此丹丸對骨頭有極好的修複效果。
兩日前曾有人給庚號戰船送來過一批物資,都是蘇鶴筱自宗內帶來的。上麵按照之前各船呈報上去的文書,分配了各自需要的東西。
庚號上受傷的弟子得了傷藥;法器受損的弟子得到了替換法器;不慎被雙首靈蛇毒液沾染的弟子得到了解毒靈丹。
然則受傷頗重的張崇卻是沒有得到急需的療傷丹藥。按照乙號戰船來人的說法,由於蘇閣主來時並未提前知悉眾弟子所需,所以並無張崇合用的丹藥。
至於是真的沒有,還是左戈坤扣在手中不放,這卻不是旁人所能知曉的了。
……
續骨生肌丸的藥力經由煉化,已是消耗過半,幾聲敲門聲在此時打斷了張崇。
“師兄可方便麽?龍越有一件要緊事情要當麵告知。”
張崇收功,看向霓山。
霓山略有些錯愕,他先是將暈倒在地上的兩個煉氣期弟子收入獸囊之內,而後往角落一坐,靈光一晃便消失不見了。
張崇舉步過去,打開艙門,道:“龍師弟有何事?”
龍越:“是左真傳的命令,來人交代我務必要告知執事,故我特來尋執事商量。”
張崇側開身子,擋住霓山所在的那一邊,“師弟請裏麵說話。”
龍越兩步走到右手邊的蒲團旁,一提衣擺,盤坐而下。
張崇的這間艙室內陳設簡單,正中是一架靠窗床榻,其上有一方矮桌。
左右兩邊則是各放置有一個蒲團,各配一張矮長桌案。
張崇在與龍越相對的蒲團上坐下,他手邊就是以隱身法術掩藏自己的霓山。
張崇稍一感應,發現霓山這門法術,亦或者說是妖術,頗是精妙。其人形跡、氣息皆是微不可察,張崇離得如此之近,也隻是略可察覺。
不過其人的氣機確實無甚變化,尋常修士大多不會注意氣機一事,也缺乏分辨氣機的手段。不過對於研習“氣機一線”之術多年的張崇而言,看破霓山的偽裝卻是不難。
所謂氣機,便是氣之升、降、出、入。世間萬物生靈,一草一木皆有獨特的氣機,其等混雜一團,非神識強悍、秘術在手者不能分明辨析。
龍越見張崇沒有先開口的意思,於是開門見山地說:“適才周宏成來通傳,說是明日會有三百人自海淵城內出來。”
張崇眉毛一挑,道:“哦?可有說消息來源麽?”
“是一名散修自城內潛出,尋到乙號戰船上告的密。”
張崇思量幾息,而後言到:“那便著船上弟子備戰就是,將前兩天送來的那批物資中的靈符分發下去。”
“這些事情我都曉得,隻是還有一事……”
龍越頓了頓,而後言到:“周宏成強調要執事你明日出戰,我觀他言辭頗是激烈,似是不容你再以重傷理由推脫不出。”
聞言,張崇輕叩桌案,看來這個周宏成是成心想要與他為難,以報當年之仇了。
“左真傳對我早有意見,既然命令已下,那我便聽令就是。”
“那執事你的傷?”
“隻能小心些了。”
聞言,龍越也是顯出幾絲無奈。他轉而又提起了船上雜事,隻是看張崇談興不佳,以為他在為傷勢憂慮,於是說了幾句後便告辭了。
張崇小送了龍越幾步,而後返回艙室之內,合上門,開啟禁製。
“是你們計劃中的麽?”
“這……”,霓山顯露出身形來,回道:“信老與我說的計劃中並未提到會安排人告密啊。而且如此安排未免太過愚蠢,不像是信老手筆。”
張崇道:“隻希望不要影響到明日之事。”
說罷,張崇回到床榻上盤坐下來,繼續煉化腹內丹藥,以作療傷。
轉眼到得天明之時,晨光經過海水的阻隔,落到海底時已經百不存一。
張崇檢查了一下傷口,估計一月之內當可接近痊愈。若無續骨生肌丸,這個過程最短也需要一年。
他穿上衣服,檢查了一下乾坤袋內的東西,出了房間。
來到甲板之上,一眾弟子見久不出現的張崇竟破天荒的出了艙室,皆猜測與昨夜龍越傳下的備戰之令有關。眾人紛紛見禮,或稱“師兄”,或稱“執事”。
張崇也是一一還禮。
頂替了懷晏的霓山獨自立在角落,等候時機到來。許是應了他心中期待,遠處的海淵城內忽然亮起了一道道靈光,穿過城外靈璧,四散開來。
這些人各禦法器,遁地、升空,手段紛顯,各自尋了方向,意圖從五艘戰船之間的寬闊區域逃走。
龍越目光一凝,沉聲吩咐弟子出戰。他轉看張崇,見其人已是踏上了樟木飛舟,迎了上去。
與此同時,一柄八骨大傘從乙號戰船上升起,懸在上空。一條靈力顯化的小魚在傘麵上遊動不止。
此傘名喚“息魚傘”,善查氣息變化,隻要得人氣息一縷,便可追攝那人行蹤。
傘麵上隻有一隻靈魚,這表明此傘今日隻為一人而啟……
三百多人分散開,一同往己、庚兩艘戰船所夾區域而來的修士有七、八十人。
張崇禦舟過去,見有三人腳踏一柄極為寬大的飛劍,恰巧衝他而來。
這三人分工明確,一人禦使飛劍,一人手攥兩把靈符,一人祭出防禦法器。
那三人見張崇攔路,俱是神色一曆,當頭一人把靈符一撒,雷光、火焰鋪天蓋地朝張崇擊來。張崇本就是想著裝裝樣子,那人還沒出手,他便已經開始躲避了。
張崇得霓山告知,知道信散人勸這些修為不高的修士參與,憑借的是兩點。
一是同行者中有不少築基後期修士,使那些低階修士覺得有人在前麵吸引平海宗弟子注意;二就是信散人提供了大量靈石、符籙,乃至於拿出築基丹吸引煉氣期散修。
而對於築基後期修士,信散人則是提供給他們匿息符,掩飾他們的修為。這令他們可以混雜在人群中,不會被平海宗弟子集火。
直到一眾人飛出了海淵城,那些低階弟子見一個個築基後期修士使了匿息符出來,方知道自己上了當。隻是箭在弦上,除了咒罵幾句,他們也沒什麽辦法。
修為高者對低階修士的欺壓可謂無處不在。
張崇在寬有十數裏的區域穿行,與霓山分頭尋找信散人。
他見了海淵城之人,也不過多動手,看對方是煉氣期,那就甩過去幾張二階靈符。若是築基修為,那就彈一顆雷暴珠過去。總之要他拿出本事與人真正動手,那他是不願的。
真元一動,打不打得贏且不說,若是加重了斷臂傷勢,那便有道途斷絕之虞。
一裏之外,一個原本不起眼的修士忽然氣息一盛,搖身一變成了後期修士。合力攔住他的兩個平海宗弟子俱是臉色一變,他們沒想到此人竟掩飾了修為。
此後期修士立時張口一吐,射出一道粘稠黑光。
此光束有磨盤大小,在一個弟子的腦袋上穿透過去。
光束乍現乍滅,那中招的弟子懸在原地,看似毫發無損。其身旁弟子喚了他一聲,他卻沒有回應,反而身體一晃,朝下緩緩墜去。
此後期修士一擊得手,不敢戀戰,一催飛劍便欲繼續逃走。然則前處卻又有三人攔路,這三人各著法袍,皆非平海宗服飾。
此三人之中,有一個正是張崇曾在斬鯨城見過的李慕。
……
張崇見那墜落的弟子尤有生機,便驅飛舟過去,將其人一把撈起,丟在樟木飛舟上。
順手做完此事,張崇再一次放眼望去。
十幾裏長,兩裏上下的區域。說寬,百多人分散開來確實十分寬敞。說窄,修士神識一展,法器一放,著實也剩不下多少間隙。
觀望了幾眼,張崇忽是看到懷晏在和兩個灰衣修士纏鬥。他心念一動,將腳下飛舟一催,朝那處角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