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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應試

  今天是餘思學院檢驗弟子們四年修行成果的日子。


  這屆弟子共六百餘人,張崇也是其中一員。二試過後,此間弟子就要各奔東西了。


  張崇安坐桌前。二試中的第一試乃是筆試。桌上厚厚一疊的考卷,包括靈藥培育,礦物鑒別,陣法,煉丹,煉器,雖然都不是什麽精深的內容,但是又多又雜,得耗費一天的功夫才能全部寫完。


  修為在身,寫一天也不算什麽。


  與很多同輩弟子一樣,張崇無父無母,天地孕生,沒什麽好奇怪的。東極山上的東極下院裏有位張夫子,十年前張崇還在下院修行的時候,少言寡語,修學也是勤勉,很受這位夫子喜歡,故而張夫子給他取名張崇。


  此界多山,或者說此界全是山。故而“崇”在大家的普遍認知裏也算是個極好的字。


  東極下院的日子當真是無憂無慮,有夫子催促修習,指點修煉。雖然學業繁重,但是在張崇看來,不需要自己憂心,一切都有夫子安排,這樣的日子當真是安逸。


  六年時光過去,張崇不負張夫子的期望,通過了下院院考,得以來到餘思學院繼續修行。東極下院中的大多數弟子都沒有來到餘思的機會,離開下院就必須開始自己辛勞的一生。


  餘思弟子的幸運在於他們能比其他人多四年安逸的生活,日後也不需要幹髒活累活,那是給在下院院考中失利的師弟們幹的,餘思學院的弟子日後出去,都是幹輕鬆些的差事。


  題目有難有易,答題間,張崇回想自己在餘思的四年時光。沒了夫子的鞭策,自己在修煉和修學上都十分懈怠。學院裏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都以這種懶憊的方式來珍惜自己開始一生辛勞前最後的四年安逸時光。


  想到夫子,張崇神色有些黯然,張夫子百二十壽,兩年前於東極下院去世。生老病死,張夫子修為在身,少有病痛,隻是天道輪轉,總也是要一步步走向幽冥。


  其實以修行者的神識,四年時間的修習,張崇便是一題不錯也不過算是正常發揮。看著諸多奇怪的問題,不知所雲的靈礦,張崇也不以為意,無論學院安排什麽差事都是差不多,幹什麽都是幹。


  天色不早,張崇也寫得七七八八了,一疊試紙隻餘幾張。


  學院的院試都大同小異,無論餘思學院還是各個下院,不外乎筆試檢測修學,二試檢測修為。


  隻是自數百年前餘行知院長之後,餘思學院院試中筆試一項在諸多別類之後又加了一類雜項,就是這最後的幾頁紙了。


  張崇之前就聽說了這雜項一考,隻是如諸多師兄弟一樣,對此都不太在意。雜項曆來隻有四道題目,幾百年來一直沒變過,而且學院裏的夫子也幾乎不提院考雜項一事。餘思學院的人都知道,不過是幾個毫無意義的問題罷了。


  張崇提筆蘸墨。


  第一問:何謂餘思?

  餘思學院是餘院長在幾百年前給學院改的名字,在當時可是一件頂天的大事。餘行知靠著自己的雙拳,將反對的人一個個都打過一遍,把數千年曆史的牌匾砍碎燒掉。威壓餘思數十年,但凡提到學院以往名字的,都要好生收拾一番,又收了幾個弟子,師徒幾人打架之能冠絕此方世界。之後的曆屆弟子都能由此知道餘行知何等狂妄自大,不可一世。須知餘院長之前,至少數千年裏,曆任院子都無改名、加項之舉。


  想起數百年前餘院長的驚人之舉,張崇提筆寫到:

  餘思,餘思,當是餘院長之思,人生一世,不過百年,若能世間留名,也算不負此生。


  張崇寫罷,微搖筆杆,又有所得。


  接著寫到:餘思,或許除了丹藥、法器、辨礦、陣法還需思慮其他,又或是差事、吃食之外還要思考些……


  嗯……


  張崇腦中有所思量,一時還不能想清楚,筆尖頓住。


  此題寫到這也差不多了,懶得繼續寫了。


  第二問:何為星辰?


  張崇想,雖說餘院長風評不好,但確實不是常人可比。這一問就讓人摸不著頭腦。


  張崇寫到:隻知星辰石,其色黝黑,大小不定,嵌銀色顆粒。此石堅硬,難以毀壞,可觀其表麵銀斑,銀斑多為上品。


  接著寫下一句:不知何為星辰。


  第三問:生從何來?


  這一題卻是不太需要想。


  張崇字寫得不太好看,有些隨意,又或者是瀟灑,相貌或許不夠,但心是瀟灑的。以往張夫子叫他練字,他也確實認真臨摹,隻是他張崇覺得自己這字寫得還是可以。


  他寫下:人之來處,不外兩種。一者天地孕生,降於人世。這一類人必定身具靈根,可以修行。二則是父母生下,此類人中也有身具靈根之輩,但都是父母中有人身具靈根,還未有父母平庸,生下身具靈根之子嗣的事。


  餘院長並非簡單人物,張崇不知道餘院長為何要問這麽簡單的問題,總覺得其中有些深意,但又毫無頭緒。反正自己也不求答得多麽出色,就這樣吧。


  張崇翻過一頁,看到最後一問:世界何狀?


  張崇陷入沉思,不覺間把餘行知在心中的形象又拔高幾分,雖然其人風評不佳,但是他確有過人之處,不說其他,他提問之能就與他打架的能耐差不多。


  張夫子所思,不外下院弟子,傳道解惑。餘思學院弟子所想,多是修煉、修習,往後謀生。有父母的或許還要思及家裏。弟子往後所慮,或許是娶妻生子,或許是兢兢業業。


  餘院長倒是有所“餘思”。


  張崇寫下:山巒起伏,此為地貌。日月交替,是為天象。天高多少,地有多厚,無人知曉。天地以外是虛無,不存一物,沒有生機。天地的界限……


  張崇想起了自己降生之處,東極峰。那裏是世界的最東邊,再往東就是常年不散的白霧,人們把它視為靈魂的歸宿,稱為冥霧。張崇曾進去過,裏麵茫茫一片,目不能視,似乎沒有邊界。他進去數次,每次無論在裏麵走了多久,隻需回身三步就能回到冥霧外麵。他最後一次去冥霧是兩年前,他和東極下院的人抬著張夫子的棺槨,把他送往冥霧中。


  張崇繼續寫到:世界的邊界是籠罩四方的冥霧,冥霧內無邊無際,是千百年來無數逝者的歸宿。


  作答完畢,張崇收拾卷紙,然後便起身離開。所有人走後,夫子自會前來閱覽,然後將成績記錄在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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