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脅迫

  兩小時后，鐵渣在二十五號戰區的地下指揮中心，見到了蔣曉。


  這是一位風度翩翩的老者，穿著整齊的將官軍服，胸前掛滿了勳章，神態謙和有禮，語氣溫厚誠懇。他邀請鐵渣在會客廳中坐下，然後屏退左右，親自沏茶。


  他一邊用鑷子清洗茶具，一邊自顧自地說道，「七百多年前，我們的先祖跨洋渡海，踏上了北荒大陸的土地。」


  「從此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但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的根在遠東。」


  說到這裡，蔣曉抬起頭，看了鐵渣一眼，又繼續低下頭，擺弄茶具，「我和你爺爺，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雖然……」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相處的方式有些不盡人意，但總體上，我們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


  「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他停下動作，面朝鐵渣，認真地說道。


  「很抱歉……」鐵渣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我做不到。」十三號銀城的四大家族，將灰岩囚禁在監獄的底層，用他孫輩的安危，逼迫他為他們出謀劃策。二十年暗無天日的生活，使灰岩的身體迅速衰老，實力大幅度下降。這份折磨，並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抹去的。


  「對於這件事情，我深表遺憾，也沒打算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做了就做了，我並不後悔。」蔣曉一邊將茶葉放進茶壺，一邊說道，「等你哪天有本事咯，把我們幾個老頭抓起來，隨便你愛關哪裡、關多久，我們都認。」


  「不過呢……」他面朝鐵渣，露出微笑，「相比陳年舊事，眼下我們更應該互利互助，誰要我們都是北荒人呢？」接著他又說道，「再者，你和小雨、小晴都是自家人，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也不應該讓外人佔了便宜，你說是嗎？」


  鐵渣哼了一聲，沒說話。


  「年輕氣盛，是好事。」蔣曉將沸水倒入茶壺，洗掉第一道，然後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推到鐵渣面前，「我既是北荒人，又是遠東人，天生站在你這一邊，希望你能明白。」


  「你是領地貴族。」鐵渣一針見血地說道。陣營是由利益決定的，恆古不變。


  「雷頓·希羅斯，難道不是領地貴族了嗎？」蔣曉反問道。


  鐵渣沉默了一會兒，拿起茶杯呷了口，然後說道，「說真的，我不明白自己的價值在哪裡。」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十三號銀城八大領地貴族之一，根本沒必要向他示好。


  「我說我是遠東人，我支持輝煌信仰，你肯定不相信。所以我換個理由，小雨很可能成為下一任的祈月祭祀，而小晴則可能成為下一任的祈雨祭祀。」蔣曉笑了笑，問道，「你覺得，這個投資還算合理嗎？」


  「我明白了。」鐵渣點頭說道。


  「我這裡有三萬人，隨時都可以接受你的調遣。」蔣曉說道。


  鐵渣頓時一驚，臉色變幻莫測，因為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不是合作，而是以他為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是道，「這是沐雨琴心的意思嗎？」


  「不……」蔣曉搖了搖頭，「這是我的意思。」


  片刻之後，就在鐵渣搭上飛行器，返回營地的時候，黃金戰列艦上的第二輪軍事會議，終於落下了帷幕。


  會上，儘管米羅·菲爾德大將軍極力反對，但「戰功結算增加百分之五十」的命令還是通過了。


  當消息傳到極光位面時，彷彿一場風暴刮過，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傭兵們就像發了瘋似的，爭先恐後地擠上飛行器，往河對岸衝去。就連老兵油子也開始坐不住了，紛紛收拾行裝，聯繫飛行器。


  這項命令，意味著上頭有把握，在短時間內結束這場戰爭。擔心去晚了，殘羹爛渣都沒了。


  鐵渣正猶豫著要不要隨大流渡河，就收到了伊娃讓沐雨琴心代傳的口信，只有四個字：「按兵不動。」


  戰火迅速蔓延，整個雪原都沸騰起來。過河的傭兵，如狼似虎地撲向魔族控制區，在高額獎賞的激勵下，紛紛朝附近的魔族部落發起進攻。


  火箭彈和子彈映紅了天際，藍瑩瑩雷矛劃破了夜空。戰況激烈無比，幾分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殘破的肢體散落雪地上，鮮血染紅了冰原。所幸在人數上，傭兵們佔了極大優勢。隨著戰爭的白熾化，紫瞳魔族節節敗退。短短几天內，人類陣營就向冥河北面推進了三十公里。


  捷報如同雪花般飛回銀城世界，穿街過巷，人們對戰爭變得更加狂熱。報紙雜誌，新聞媒體，天天叫囂著，要將魔族趕回他們的巢穴。每時每刻都有傭兵湧入斯嘉蒂之門，生怕錯過了發財的好機會。


  新一輪的軍事會議再次展開，以「小怪物」蘭德爾·克里曼斯、諾丁·莫德萊頓、馬修·格雷沙姆三位天選者為首的激進派，再次提議，地面守備隊全速渡河，進駐冥河北岸，做好下一步，大會戰的準備。


  而此次會議中，一直和他們唱反調的米羅·菲爾德大將軍，沒有出現在會議桌上。


  兩天前，憲兵隊忽然衝進他在風沙堡的辦公室，以「官僚作風」「玩忽職守」「貪污軍款」「收受賄絡」「蓄養孌童」「與異族私下交易戰略物資」「通敵背叛」等七項罪名將其拘捕，送進了臭名昭著的深水監獄，等候軍事法庭的判決。


  有了米羅將軍的前車之鑒，會議上，地面守備隊的各戰區司令唯唯諾諾，不敢提出反對意見。


  而這時，鮮有開口的薩馬蘭奇元帥，明確地表示了反對，並獲得了代元帥伊娃·格林的支持。


  會後，雪麗和伊娃交談時，問道，「難道天選者們都不會判斷局勢嗎？」以她的理解，現階段渡河，若是魔族大部隊反撲回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們是掌控未來的天選者，當然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伊娃說道。


  「那為什麼還……」雪麗一臉疑惑。


  「他們的目光，並不在這場戰爭上。」伊娃緩緩說道，「他們要的是更長遠的利益……」


  「這場戰爭，最糟糕的情況只是人類和魔族南北相望，隔河而治，」


  「只有儘快進入混亂期，他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伊娃加重語氣，說道，「比如清除異己，又比如安插心腹。」


  「您是說，他們根本不在意這場戰爭的輸贏？」雪麗吃驚道。


  「也不完全是……」伊娃搖了搖手指，說道，「應該這樣說，他們更在意未來的權力分配。」


  「為此，他們可以犧牲一切和他們利益無關的人和事。」伊娃舉例道，「比如數以百萬計傭兵、守備隊員。」


  「天啊……」雪麗驚呼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這並不奇怪，在他們的眼中，人命只不過是一組組的數據。」伊娃評價道。


  又過了三天，傭兵們向北推進到六十公里，三名天選者再次提出，讓守備隊開始渡河。


  地面守備隊的最高長官薩馬蘭奇元帥和黎明遠征軍的代元帥伊娃都表示了反對。可會議中場休息的時候，伊娃收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由麋鹿城的戰略資源庫發來的，發信人是名基層軍官。


  信封里只有一張紙條，赫然就是她私下調用十萬噸級星辰寶鑽的批條。看著熟悉的字跡，她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天選者的眼線無處不在，防不勝防。即便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可能是某個勢力的暗線，或是被重金收買，忠誠永遠都是有價的。


  接下來的會議里，伊娃一反常態，轉而支持激進派。薩馬蘭奇孤掌難鳴，最終通過了全體渡河的決議。


  銀城時間dr3717-05-11上午8點，斯嘉蒂時間中午25點，各戰區的地面守備隊開始大規模渡河。數以萬計的機甲，被運到了河對岸，在空曠的雪原上，組織起一道道鋼鐵防線。


  到了這時候，青蜂機動兵團的楊勇、紅蠍雇傭軍團的大鬍子、七殺軍團的白嘯天，紛紛按耐不住，向牧千鶴提議渡河。


  局勢已經很明朗了，上頭準備進行大會戰，再不過去，就撈不著好處了。


  鐵渣再等了兩天，依然沒等到伊娃的指示，心裡也開始著急了。他來這裡是為了賺取戰功，填補星辰寶鑽的空缺。從目前局勢上看，再拖下去，可能仗就要打完了。於是他叫來牧千鶴，下令渡河。


  而此刻的伊娃，顧及到自身的處境，不敢再通過沐雨琴心聯繫他。以免通訊被監聽，泄露了他的行蹤。


  這些天選者，一旦發現雷錘盜竊者的蹤跡，就會把所有火力集中過來，搶奪雷錘。他們不同於尤歌，不會對鐵渣手下留情，也沒有多少顧慮。他們原本就是尤歌的對手，只要抓住她的破綻，就會拚命攻擊，直到把她拉下公主的寶座。


  為了保護鐵渣，伊娃不得不保持沉默。


  斯嘉蒂時間凌晨十二點，鐵渣的四方聯軍開始渡河。大批飛行器在營地中起起落落，將兵員、物資和載具送往對岸。


  ps：


  諸位朋友，最近狀態欠佳，寫得比較慢，懇請見諒。